產教融合即產業與教育兩個系統交融,或者學校與企業兩種組織機構深度合作甚至融為一體,也即,協同實現適應產業鏈、創新鏈所需人才的培養目標,合力解決教育鏈、人才鏈和產業鏈、創新鏈中的技術、流程、原理等關鍵問題的過程及狀態。目前,這種制度安排已經有了長期而豐富的實踐探索,比如,20世紀八九十年代甚至之前興起的校中廠(場)、廠中校、職業教育集團、大學科技園,20世紀末或21世紀伊始開始興起的大師工作室、現代學徒制、產業學院、行業學院、校企協同創新中心、政產學研用產業創新戰略聯盟,以及當前正在試點建設的產教融合型企業、產教融合型行業協會等。那么,校企合作、產教結合、產教融合實踐中為什么會出現眾多的組織形態或組織體?各種組織形態存在怎樣的聯系和差異?這些組織形態的興起與退出是否存在某種規律抑或趨勢?當前哪些組織形態具有較強的生命力?如此等等,深入系統研究這些問題,對當前和未來職業教育、高等教育領域產教融合的推進,以及產教融合型城市等的建設具有重要價值。本文基于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十三五”規劃2019年度教育學一般課題: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及其治理結構優化研究(課題批準號:BJA190098)的現狀調研,對這些問題進行粗淺探討。
作為一個政策概念,產教融合是從1993年開始提出且經過產教結合、產學合作(產學結合、校企合作、產教深度合作)等一系列概念及其相應內涵和要求變化而來的。到2017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把產教融合上升到國家人力資源開發、教育綜合改革和創新型國家建設的高度,明確提出深化產教融合,促進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有機銜接,對新形勢下全面提高教育質量、擴大就業創業、推進經濟轉型升級、培育經濟發展新動能具有重要意義。不難看出,政策層面的產教融合主要目標是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的有機銜接。
作為一個學術概念,產教融合的相關研究從2014年開始快速增長,尤其是在2017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發布后急劇增加。迄今為止,學術層面對產教融合的理解有三個方面:一是產業系統與教育系統相互融合而形成的有機整體[1]。這種有機整體實質上是兩個系統之間超越合作的錯綜復雜的關系體,最為明顯的是其中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系結構。二是教育與產業的深度合作。比如,產教融合不同于一般的產業融合,不會讓職業教育與其他產業融為一體,也不會產生新的產業,只是職業教育與產業相互滲透、相互支持,是一種深度合作[2]。三是另一種不同于單純的教育與產業的組織形式。是實現“專業與產業、課程內容與職業標準、教學過程與生產過程、學歷證書與職業資格證書、職業教育與終身學習”的對接[3],是以創新為核心的價值鏈重組、以技術進步為融合發展的主軸、實現技術技能積累創新的共同體[4]。一句話,就是一種全新的社會組織的出現。而從宏觀、中觀和微觀三個視角進行的研究,主要是將產教融合界定為產業與教育兩個系統的融合、企業與學校的融合、生產與教學的融合,比如,產教融合是一種產、學、研“三位一體”的融合模式,不僅具備教育和企業的多種功能,還具備隨時應變產業結構調整和參與市場競爭的能力,是在學校、企業、行業以及社會相關部門的不同程度參與下形成的一種新的社會組織形式[5];產教融合是千方百計尋求與生產實習緊密結合的產品,以提高學生的質量意識、產品意識、時間觀念及動手能力[6]。當然,不管是從產教融合引起的關系變化或可能產生的結果進行判斷,還是以宏觀、中觀和微觀三個視角,或者實際發生融合的觸點進行分析,在長期的實踐探索中已經出現了多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且本質上都是為了承載、促進、支持產教融合的實際發生和有效運行,或者作為產業與教育兩個社會系統深度合作甚至相互交融的平臺和載體。
從發生發展歷史看,前面提及的多種產教融合平臺型或載體型組織機構有其不同的產生背景和各自的建設目標,而且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其中有些只是產教融合的組織形式或組織機制,抑或教育系統中置于生產一線的實踐教學實現方式。
具體而言,校中廠(場)、廠中校,以及其他早期企業學院的出現,根源在于企業組織和教育組織(學校)建設發展中的“大而全”及“自給自足”思想。職業教育集團是目前受到社會推崇的一種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或組織機制,這也是近年來國家和區域層面正在組織申報遴選建設示范性職業教育集團的重要動因,但這種組織形態或組織機制起先是以集團化思想和規模經濟為理論基礎,因而我國20世紀90年代最早組建的職業教育集團通常是多所職業學校的聯合,比如1992年10月成立的北京市西城區旅游職業教育集團即由8 所職業學校組成,后來的實踐才在其中加盟了企業。實際上,從20世紀40年代末國外職業教育集團產生,到90年代國內職業教育集團化辦學模式的建立和推行,其基本主體包括了學校、企業及其他實體,如研究機構和中間組織機構等[7]。大學科技園也通常被認為是產教融合的重要平臺,比如美國1951年建立的斯坦福大學科學園一開始就被作為一種與高技術及其產業發展共生的經濟、社會現象;俄羅斯和獨聯體國家1990年代建立的大學科技園主要為其入園的眾多小企業解決發展中遇到的問題,發揮“孵化器”功能;我國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建立的清華大學科技園起先也主要是為吸引校內系所等科研單位、校辦科技企業以及國外企業和財團進入[8]。如果從大學的功能考慮,大學(高校)科技園(或科技工業園)的產生,實際上是以大學的科學研究和社會服務使命作為理論基礎或思想根源,而實踐中的科學研究往往與新技術研發產生聯系、社會服務本身就包含著對產業企業的服務,這也使大學科技園在較大程度上成為了產教融合的載體。
進入21世紀,我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更加豐富。一是大師工作室及現今的工作室制,即專業領域的高水平專家(大師、工程師等)和項目組成員以課題、項目為重點任務而形成的研究型、研發型師徒式工作團隊。2002年,蘇州在全國最早建立了技能大師(名師)工作室,以鼓勵技能大師帶徒傳藝。此后,全國多個省份進行省級技能大師評選。到2010年初,人社部《2010年職業能力建設工作要點》要求主要選擇科技和技能含量較高的產業和大型骨干企業,建立一批“技能大師工作室”,開始啟動實施國家級技能大師工作室建設項目。顯然,大師工作室旨在運用產業、企業優質資源投入到高技能人才培養中,實質性地為產教融合提供了機制。二是現代學徒制,即傳統學徒制的改進甚至根本性變革,強調以真實工作場景來支持學生在某一領域內的學習,以及專家的實際工作場所在學習中的重要性[9]。2014年,教育部啟動實施現代學徒制,幾年的實踐已經初步證明這一制度在推動教育制度與勞動用工制度相結合,特別是解決企業用人、育人、留人難題方面的優勢,因而成為產教融合的重要組織機制。三是校企協同創新中心,即學校和企業攜手實現知識價值創造的組織,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開始引起美國、意大利等學者的高度關注[10],我國則以“2011 計劃”為基礎,于2012年啟動國家級協同創新中心建設。毫無疑問,校企協同創新中心屬于產教融合的一種組織形態或組織機制。四是政產學研用產業創新戰略聯盟,即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圍繞產業技術和組織創新,通過政產學研用深度融合而組成的創新型組織。因其中有產、教之間的聯合開發、優勢互補、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無疑成為產教融合的一種組織形態。五是產教融合型企業。這是我國深化產教融合,更大更好發揮企業主體作用而推進建設的產教融合平臺或機制,甚至是一種新的組織體,目前正在試點之中。應該說,所有這些組織形態或組織機制都與產教之間的融合存在關聯,盡管有的是直接針對人才培養方式、途徑的改革,有的是直接針對產業或企業技術的創新。
為了系統深入分析產業學院等產教融合組織機構已然存在的職能定位模糊、治理結構不清、運行機制不暢,甚至出現有的產業學院實際成為游離于產業園區的“孤島”等現象,2019年11月,“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及其治理結構優化研究”課題的現狀調查子項目組開始著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現狀調查的分析框架、調查問卷的研制工作,著重從建設主體、組織架構、職能配置、治理結構、實際貢獻、運行困境等維度設計問題,2020年3月形成《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及其治理結構現狀與問題調查問卷》,主要包括調查對象基本信息、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及其治理結構現狀的事實信息、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及其治理結構現狀的客觀判斷、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及其治理結構現狀的主觀判斷四個部分,共43 道題。隨后,現狀調查子項目組以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實際負責人或承擔者為調查對象,通過建立與課題主持單位的組織聯系,以及運用課題研究者平時接觸到的社會網絡,對全國部分省市及本科高校、專科高職院校和中等職業學校進行調查。到2020年7月底,完成了16 個省市(廣東省、湖北省、安徽省、云南省、山東省、江蘇省、湖南省、北京市、河南省、四川省、天津市、青海省、江西省、河北省、黑龍江省、浙江省)的70 個單位(其中:本科院校11 所、專科高職院校40 所、技師學院2 所、中職學校5 所、有限公司9 個、產教融合中心1 個、教育集團1 個、海關1 個)的調查,各單位的回收問卷數量一至多份不等,分別對應答卷者負責或主要參與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即產業學院、職教集團、產教融合園區、校中廠(場)、廠中校、智慧學習工場、教師工作室、產教融合型企業等組織形態中的一種。
本次調研共涉及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分別是產業學院23 個、職教集團34 個、產教融合園區3個、校中廠5 個、廠中校2 所、智慧學習工場1 個、教師工作室27 個、產教融合型企業15 家、其他類型組織形態6 個(未統計名稱)。其中,存續時間達到10年以上的分別為職教集團4 個、產教融合型企業2 家,另有校中廠(場)、廠中校、智慧學習工場、教師工作室各1 個;存續時間達8—10年的產業學院2 個、職教集團3 個、校中廠2 個;存續時間5—8年的有產業學院4 個、職教集團16 個、產教融合園區2 個、教師工作室6 個、產教融合型企業1 家;存續時間3—5年的有產業學院5 個、職教集團8個、校中廠1 家、教師工作室5 個、產教融合型企業6 家;存續時間3年以下的有產業學院12 個、職教集團3 個、產教融合園區1 個、校中廠1 個、廠中校1 所、教師工作室15 個、產教融合型企業6 家。信息顯示,上述各種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大多已有多年的實踐,且其中的產業學院、教師工作室、職教集團、產教融合型企業等在新近幾年出現了較多的新增。
從服務面向看,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都將服務于本省(市)及本地市作為重要任務,其中,服務本省(市)、本地市的分別占到調查的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44.55%和45.45%。而且,職教集團、產教融合園區、教師工作室和產教融合型企業的一部分還將服務面向擴展到跨省區域,分別占所調查的相應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23.53%、33.33%、3.70%、6.67%;在服務企業類型上,中小微企業成為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主要服務對象(占全部調查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比例為85.45%),但除了產教融合園區和智慧學習工場之外,都出現了服務大型企業的情況,特別是職教集團(占全部調查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比例為23.53%);在服務產業次第上,主要是第二、三次產業(占全部調查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比例分別為36.36%、48.18%),但除了產教融合園區外,也都有服務第一產業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出現,特別是本次調查的產教融合型企業(占相應組織形態的比例為40%)。
從職能配置和主要業務看,除了廠中校專門承擔人才培養以外,各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主要職能都有人才培養、社會服務和產學研合作,并以人才培養最為突出,且有不少組織形態配置有創業孵化職能。具有人才培養、產學研合作、社會服務、創業孵化職能的分別占全部調查組織形態的91.45%、83.76%、81.20%和53.85%。在主要業務上,除了廠中校和智慧學習工場外,主要業務內容都涉及到專業建設、課程建設、實踐教學、師資培養、技術研發等方面。其中,專業建設和實踐教學涉及最多,占全部調查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比例為79.09%;其他從多到少依次為課程建設、師資培養、技術研發,分別占全部調查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比例為71.82%、62.73%、59.09%。可見,現今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更多在于校企等雙主體或多主體協同育人,特別是產教融合型企業和教師工作室的主要業務更多定位于實踐教學。
從組織架構和形態特征看,目前各種類型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既有一些共同傾向,也有較多不同特征。比如:在治理結構上,除了產教融合型企業外,大多為非法人治理結構,調查的全部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非法人治理結構占比達到73.64%;在主體聯結方式上,除了職教集團、產教融合型企業中的個別有股權型聯結以外,都為契約型,契約型聯結占到調查的全部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97.40%,且有一部分屬于二者兼有;在組織形態存在形式上,以實體型為主,且都存在一些虛擬型或實體型和虛擬型兼而有之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特別是產教融合型企業中虛擬型或實體型和虛擬型兼而有之的比例超過50%;在所屬組織類型上,除了職教集團中的直線職能制、事業部制和矩陣制三種組織類型大體相當,教師工作室有較高比例的事業部制以外,各種產教融合組織形態都以直線職能制為主,調查的全部產教融合組織形態中直線職能制、事業部制和矩陣制三種組織類型比例分別為50.91%、27.27%和17.27%,其他組織類型僅占4.55%;在組織基本特征上,產業學院與產教融合型企業具有一致性,即具有扁平化結構的居多,而存在網絡化關系和柔性化邊界的雖明顯不及但也不少;教師工作室中除了存在網絡化關系的接近具有扁平化結構的以外,與產業學院、產教融合型企業相似;職教集團則不同,其中的網絡化關系和柔性化邊界明顯高于扁平化結構。此外,除了被調查的產教融合園區,其他各種產教融合組織形態都有一些存在所謂的柔性化邊界,而且在產業學院、職教集團、教師工作室、產教融合型企業中,都有不出現扁平化結構、網絡化關系和柔性化邊界等明顯特征的組織體存在。
治理結構是在某一系統或組織機構中,用于實現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管理,或者不同利益相關者順暢表達各自意志的權力機制的設置、運行,以及各種權力機構及其行為者之間的法權關系,甚至各種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互動關系。本研究設置了參與主體及其狀態(含相關主體的介入方式)、產權結構及其關系、內部機構設置及治理結構類型、組織運行機制及管理機制等主要指標,對當前我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治理結構現狀進行分析。
調查發現,不同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合作主體的組合或各自所占份額不盡一致,其中,有企業和學校參與的分別占到全部調查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93.64%和89.90%,有行業協會和政府參與的分別占到67.27%和51.82%,其他主體參與的占6.36%。相對而言,廠中校、教師工作室、產教融合型企業目前較少有政府參與。與其他相近研究類似,在現今各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建設和運行中,學校作為主導主體占有絕對的份額(71.82%);政府、企業、行業協會,以及其他主體主導的,分別只占12.73%、10%、3.64%和1.82%。在介入方式上,企業通過部門間合作的與全方位合作的比例大體相等,政府通過政策影響和專項資金介入的分別占到全部調查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85.45%和57.27%,遠遠超出法律法規(20%)和行政干預(18.18%)的份額。
從產權結構及其關系看,調查的幾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沒有建立或形成多元混合產權結構的占59.09%,已經建立或形成的只有40.91%。而在已經建立或形成的多元混合產權結構中,校方所占比例較大的達到35.56%、企業所占比例較大的為20%,校企所占份額均等的為28.89%,其他情況的為15.56%;公有成分比例大的為35.56%、非公有成分比例大的為37.78%,公有成分與非公有成分二者均等的為15.56%,其他情況的占11.11%。顯然,目前仍有約60%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沒有建立或形成多元混合產權結構,而在已經建立或形成了混合產權結構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中,企業所占份額仍然偏低。
從治理結構類型、治理機制、運行機制、管理機制看,在全部調查的各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中,建立了理事會的為40.91%,而建立了聯席會、董事會,以及其他治理結構的分別為26.36%、12.73%和20.00%。相對來說,理事會治理結構比例最高,聯席會治理結構次之,董事會治理結構的比值最低。在內部治理機構上,目前,各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有超過半數建立了指導機構和執行機構,比例分別為58.18%和55.45%,有接近半數建立了決策機構(48.18%),有超過1/3 建立了監督機構(35.45%),尚未建立這些內部治理機構的為12.73%。在組織運行機制上,建立有利益共享機制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已經占到全部調查的各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70.91%,其他比如共擔機制、獨立決策機制、管理層聘任和退出機制的,分別占到全部調查的各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41.82%、34.55%、26.36%,沒有建立這些機制的為8.18%。在組織管理機制上,建立有管理監督機制、運行保障機制、績效評價機制、激勵約束機制的均超過全部調查的各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半數,說明目前的各種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對各種管理機制給予了大體相當的重視,只有13.64%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尚未建立這些機制。
集成化即把兩種及以上事物(或功能)集合在一起,形成同時具有多種功能、多種結構的新事物的現象及過程。而所謂的產教融合集成化組織形態,就是同時承載多種產教融合目標功能的載體型或平臺型組織體或組織機構。可見,產教融合集成化組織形態的典型特征,首先是多種目標功能的復合。這些目標功能主要包括:人才培養上的協同施教功能、科技創新上的協同攻關功能、社會服務上的協同培訓功能、文化和制度建設上的協同創建功能,以及組織管理上的協同治理功能等。其中,因集成化程度的差異,不同的產教融合集成化組織形態承載的功能有所不同。比如現狀調查中的職能配置,廠中校只是專門承擔人才培養,其他幾種類型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則同時具有人才培養、社會服務、產學研合作、創業孵化等職能,且所占比重各不相同。其次是產教融合集成化組織形態的典型特征在于組織運行的一體。為了承載多種產教融合的目標功能,集成化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的內外部治理體系結構將有所調整,組織形態內部各因素以及與外部環境的關系結構也將發生變化,有些甚至是新出現的關系,但這些結構及關系都將在新的系統中有序形成并運行,呈現出一體化狀態。
從實踐看,典型的產教融合集成化組織形態首推產業學院(或者企業學院、專業學院等)。這是一種深層次、立體化、全方位的校企合作辦學模式[11],與該產業的龍頭企業有著全方位、多層次、多功能產學深度合作關系[12],既區別于高校的二級學院,也不同于教學點或實訓基地,而是實體化的,是保障健全、資質完整甚至單獨招生的辦學機構[13]。有研究將1927年通用汽車公司成立的通用汽車設計與管理學院、1955年美國迪士尼公司創辦的迪士尼大學,以及1981年美國摩托羅拉公司創辦的摩托羅拉教育培訓中心等公司學院或企業大學,劃歸為早期的企業學院,即現今的產業學院的最早稱謂,并認為新中國成立后至改革開放前出現的大量“校辦工廠”與“廠辦學校”就是企業學院的探索[14]。當前,我國的混合所有制產業學院建設正在探索之中,由于這些產業學院允許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其集成化的組織形態特征也將更加鮮明。其次,典型的產教融合集成化組織形態還有產教融合型企業,即在職業院校、高等學校辦學和深化改革中發揮重要主體作用,對提升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質量,在產業鏈、教育鏈與人才鏈、創新鏈有機銜接實踐上具有較強帶動引領示范效應的企業;或者是將商品生產經營服務與相關聯的人才培養培訓功能融為一體的企業[15]。按照《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提出的“培養數以萬計的產教融合型企業”要求,建設產教融合型企業的實質是要賦予有資格的企業以教育機構的地位,因而成為職業教育體制機制改革破題的一個突破[16],并為補齊人才培養和產業創新兩塊短板提供重大機遇,為企業優化轉型帶來重要發展契機。
由初始的某地某種嘗試到爾后的各地各類探索,我國的產教融合實踐已經形成了現今的產業學院、職教集團、產教融合園區、校中廠(場)、廠中校、智慧學習工場、教師工作室、產教融合型企業等多元化組織形態。然而,正如前面的基礎分析和實證調查的結果結論所概括的,多元化產教融合組織形態源于各種不同的思想基礎和改革理念,有著不同的目標指向,承載不同的功能、任務,其中的相當一部分已經難以適應新時代產教融合的新要求。特別值得注意的,一是概念模糊,在通常所指稱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中,有些只是產教融合的組織形式或組織機制,抑或是教育系統中置于生產一線的實踐教學實現方式,并不具備完整的組織形態;二是功能單一,其中的絕大多數植根于學校的人才培養需要尤其是實踐教學的需求,而非企業的內在需要。值得慶幸的是,當典型的產教融合集成化組織形態即產業學院、產教融合型企業等出現或提出之后,這種狀態也就發生了變化。盡管目前的混合所有制產業學院建設還在探索之中,產教融合型企業也正在試點建設,但由于給予了企業和學校共同參與、承擔和分享的無限可能,集成化組織體也將成為未來產教融合的基本形態。正因如此,本次調查中“您認為以下哪一種組織形態對促進產教融合的總體效果更好?”的排序結果,以產業學院和產教融合型企業的平均綜合得分最高,分別為5.17 和4.6;其他依次為職教集團、校中廠、教師工作室、智慧學習工場、廠中校、其他形態,平均綜合得分相應為3.27、3.21、3.09、2.31、2.26 和0.38。
實際上,企業不僅是生產的地方,也應該成為“造就全面發展的人”的一個機構[17],只有當企業參與到人才培養之中,或者與教育鏈、人才鏈深度關聯,成為真正的產教融合型企業;學校參與到產業發展和科技創新之中,或者與產業鏈、創新鏈深度關聯,成為人才培養培訓高地和區域創新重要引擎的時候,整個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才算是實現了有機銜接。屆時的產教融合組織形態也必然是各種集成化的組織體,具有理事會制的法人治理結構、校企共有且非公有為主的產權結構、以股權型為主兼有契約型的主體聯結方式的優化組合。當然,考慮到產教融合型企業的孕育、生成和成長受產業形態、經濟運行模式和職業教育發展水平的影響[18],而且其主動權在于企業自身,未來的集成化產教融合組織形態對于學校而言更多的應該是產業學院,對于企業而言更多的是產教融合型企業建設。甚至就產教之間的實質關系而言,未來的產教融合不再只是教育的事情借助于產業(企業)來完成,更多的將會出現產業的事情放在學校場景中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