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基剛
(1.上海外國語大學 賢達人文經濟學院,上海 200083;2.復旦大學 外文學院,上海 200433)
2020年11月3日,教育部召開的新文科建設工作會議上誕生了《新文科建設宣言》,高等教育司吳巖司長對新文科的定義是8字方針:主動求變,創新發展。外語教育如英語專業、翻譯專業或公共英語是否屬于文科的范疇?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在推進新文科背景下,外語人是否要提出和建設新外語?新外語的內涵是什么?是原來學科和專業添上新課程,用上新方法,還是跨出去和其他學科交叉形成新專業新學科?最近一年陸續頒布的《英語專業教學指南》《翻譯專業教學指南》和《大學英語教學指南》交出了答卷。本文則從探索新外語構建和體系角度進行分析。
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吳巖司長在解釋高等教育開展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和新文科建設迫切性時說,新一輪世界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快速興起和發展,顛覆了現有許多產業的形態、分工和組織方式。如人工智能、大數據和機器人等一系列新興技術突破和涌現,促進了物理、數學、化學和生物學科的跨界新興科學領域的出現。這種顛覆、重構、改變勢必對高等教育產生質的影響[1]。正如習近平指出的:大學要瞄準世界科技前沿,下大氣力組建交叉學科群和強有力的科技攻關團隊,加強學科之間的協同創新,加強對原創性、系統性、引領性研究的支持[2]。2021年1月,教育部將“交叉學科”正式新增為第14個學科門類。
綜合國家的要求,我們理解:高等教育雖然有其自身不同學科發展的追求,要為學科發展做出貢獻,但學科是以知識發展為導向的,而高等教育的本質是服務國家、社會和市場對各種人才的需求,并根據這種需求的變化隨時調整自己學科專業的定位。因此,為適應新一輪科技革命,培養國家急需的具有國際交流能力的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的創新人才,高校必須“從學科導向轉向產業需求導向、從專業分割轉向跨界交叉融合”[3],“及時調整學科專業結構”[4]向學科交叉方向發展。
調整學科專業結構,嘗試跨界交叉融合就是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和新文科的關鍵?!靶隆奔劝▽υ瓉韺W科和專業提出新的要求,但更重要的是指新學科和新專業的產生。前者指傳統專業的理念、內容、標準、方法更新改造,后者指一個全新的交叉跨學科領域的誕生。如工科與理科的交叉,“化學與生命科學”“建筑與環境”等;如醫科與工科的結合,“醫學與人工智能”“生物與大數據”;文科與工科的跨界,“工程心理學”“工程管理學”“工程哲學倫理”等;文科中的語言學跨界,“語言與計算機科學”“語言與人工智能”;等等。尤其隨著計算機科學和大數據技術的發展,各種學科和計算機學科的交叉如雨后春筍。如斯坦福大學本科“新工科”專業出現了大量計算機科學(Computer Science)+“歷史+英語+音樂+哲學”的交叉學科的新專業,甚至創造了“人文與科學聯合學位”(Bachelor of Arts and Sciences)。
顯然,新文科要做到新,首先要打破學科和專業壁壘,突破傳統文科封閉式的自身發展的模式,主動求變。新文科除了人文學科內部跨界發展外,要嘗試人文學科與自然學科之間的跨界,進行文理交叉。學科發展和需求導向往往有矛盾。相對工科、醫科和農科,文科對國家和社會的直接需求的滿足不如前者,因此文科往往強調學科,突出學科發展來顯示自身價值和貢獻,而這更說明新文科出現的艱難性。
外語、外語專業和外語學科是三個不同的概念。為了探索新外語的內涵,我們有必要理清三者關系。外語(languages)即語言技能,是一門課程,無論對非外語專業還是外語專業的學生來說,外語只是他們學習專業知識和學科知識的工具。如前者是用外語學習理工農醫等專業知識,后者是用外語學習外國文學知識。學科(disciplines)是知識分類的結果。學科的前身是知識體系,它能成為學科是因為它有和其他學科不同的或獨特的知識體系、研究對象、研究方法和研究共同體。學科能從眾多知識體系中脫穎而出,還因為它能面對需求,解決現實問題,這兩點構成了學科的學理條件。但中國情況不同,一門“學科”即使具有充足的學理條件,如果不具備法理條件,即沒有收入教育部學科目錄,也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學科。
專業(majors)和學科有關系,但又有很大的區別。專業是高等學校的學業門類,而非學科門類,是學科存在和發展的實體形式。Gutbrie[5]認為,專業是高等學校為學生提供在某一知識領域中深入地學習與研究的經歷,并授予相應的學位的課程形式或實體形式。專業的主要特點是滿足學生未來的工作與前途需求,滿足社會與市場的需求。因此,除了通識教育(如人文素養、科學素養、道德素養等),專業必須為本科生提供專門知識和專門能力,即具有一定深度和廣度的專門知識,這就是專業教育。
一方面,專業可以由單一學科支撐,如語言學或英美文學,也可以由兩個乃至更多學科支撐,如計算機語言學或心理語言學。這是因為,解決現代問題,滿足社會需要,必須運用不同的學科知識體系。因此,現代高校的專業往往“由某個或多個相關知識領域中的課程組成”[6]。專業的學科交叉是常態,單一學科支撐的專業越來越少。另一方面,由于專業與個人需求和市場需求更密切相關,專業可以以學科為導向,但更多的是以問題為導向,或以職業為導向。
可見,學科可以有學理條件而不一定有法理條件。學科和學校頒發的學位和畢業證書沒有關系,和個人工作甚至社會需求更無直接關系。專業可以有法理條件而不一定要有很充分的學理條件(指學科體系方面),但專業作為高校的課程組織形式(program)必須滿足學生和社會的需要。
用學科和專業的標準來衡量英語專業、翻譯專業和公共英語,我們會發現很多問題。公共英語作為一門工具是為學生的專業學習和研究提供語言支撐或服務的。專業知識的建構和交流是因學科而異的,因此,公共英語具有很強的專業屬性[7]。我國絕大多數高校的大學英語是以英語水平等級達標為驅動的通用英語教學或追求跨文化交際的通識英語教學,“是大多數非英語專業學生在本科教育階段必修的公共基礎課程和核心通識課程”(《大學英語教學指南(2020版)》)。這種游離于專業培養目標之外的教學定位,不與學生專業學習的英語能力需求結合,使公共英語成為一種雞肋性的通識教育課程。由于得不到學校辦學定位的認可,公共英語出現大幅度的學分削減,之所以還存在是靠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在苦苦支撐。
從學科角度,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的學理條件并不充分[8]。新近頒布的《英語專業教學指南》和《翻譯專業教學指南》都自稱本專業是“跨學科的”。那么自己是什么學科呢?又去跨什么學科呢?外國語言文學下面5個方向——外國語言研究、外國文學研究、翻譯研究、國別與區域研究、比較文學與跨文化研究,它們應該是學科。而外國語言文學下所謂的13個二級學科或專業,絕大多數不是學科,也不是專業,而是課程,因為以語言基礎和通識教育為核心的專業并無學科可言[9]56。當課程設置和教學內容都是語言技能教學(分別占30%和40%的學分),當學科知識是導讀性的英美文學和英美小說選讀,或文學翻譯和科技翻譯(分別僅為25%和15%學分),而其余45%的學分即為公共基礎課程和教學實踐,這樣的專業不僅沒有跨學科,而且連自身的學科體系都沒有[10]。事實上,我國絕大多數高校英語專業及翻譯專業和學語言的、學技能的“對外漢語專業”幾無差異,而與學學科知識的“中文專業”完全不是同一體系。
從需求角度,無論是公共英語還是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都不合格。課程和專業最大特點是滿足國家和市場的需求,而不是研究需求。盡管三個“指南”都提出了“能適應國家與地方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需要”的培養目標,但都是空的:沒有具體課程和專業落實。當大學英語是一種滿足通用英語水平等級達標或對應的考試的需求時,能滿足有各自專業的大學生的專業學習和今后工作需求嗎?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方向都是文學、語言、翻譯研究和文化研究,這些是社會對英語的迫切需求嗎?
當大多數主要課程是訓練去語境的通用語言技能和翻譯技能時,畢業的學生不僅不能滿足政治、科技和經濟等領域對外語人才的社會需求,而且連自身語言文學研究的需求也無法有效滿足。根據功能語言學語境理論,一個學生英語語法和詞匯再豐富,聽說讀寫譯的技能再熟練,都說明他們只有較好的語言知識和語言技能的儲備,而要能夠使用這些語言知識和技能,他們必須結合專門語境進行訓練,如外交領域的國際關系、新聞領域的傳媒知識和醫學領域的話語方式等。一個聽力再好的英語專業畢業生也不可能完全聽懂飛行員和塔臺管理員之間的對話,一個口筆譯能力再強的翻譯專業畢業生也不可能翻譯如航海、工程、醫學、法律、金融等文本。因此,三個“指南”的培養目標和教學內容是脫節的。
從就業角度,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的畢業生與非英語專業畢業生相比并沒有任何的語言優勢。我們注意到隨著中小學英語教育的迅速發展和英語基礎好的高中畢業生對高校經濟和新興科技專業的青睞(尤其是高校招生對基礎學科的傾向,即“強基”計劃),許多理工醫畢業生或管理經商的大學畢業生英語水平已不比英語專業學生差了,甚至有平均水平超過后者的趨勢。由于他們的專業知識和相關領域英語能力,這些畢業生自然受到市場的追求。而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的畢業生既無法到專業知識較強的涉外企業工作,也很少能夠從事英美文學和語言學的教學與研究(市場需求很小),只能到和英語沒有多大關系的行業就業。如果一個專業的大多數畢業生無法從事他們所學專業的工作而改行,不能不說明這個專業設計存在問題。
因此,現在的13個專業設置不是社會需要而是傳統理念的結果。如果其他非通用語種專業還有點市場需求,英語專業則早已淪落為就業紅牌的境地。違背了專業設置的根本條件——社會需求,等待它們的就只能是取消。
顯然,無論是英語專業、翻譯專業,還是公共英語,都已不能很好地適應國家、社會和學生的需求。因此,我們建議,要對傳統外語的教學目標和培養規格重新定位,朝新外語方向發展。
新外語(emerging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不是在原來課程或專業中加一些新課程或采用新教學方法,而是必須有新的理念、結構和體系。新的理念就公共外語而言,就是要從單純學習語言技能打基礎的教學定位轉移到為學生專業學習和研究提供語言服務的教學目標上來。就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而言,除外語院校和師范院校繼續培養英美文學、語言學和翻譯教學與研究人才外,綜合院校和特色院校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必須立即轉移到滿足國家和社會更廣泛的科技、經濟需求上。
在結構和體系方面,新外語有三個內涵。第一,新外語必須是真正學科交叉的,尤其是和國家急需的硬學科如理工農醫學科等交叉,而不是人文學科內部的跨文化或人文知識的交叉,或在認知、心理、歷史等學科知識交叉。外語(這里是指專門用途外語,因為外語本身不是學科,而專門用途外語是學科)與自然工程等硬學科(主要是學科的語言)交叉,對外語教師非常艱難。只有服從和服務于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把社會需求作為公共外語和外語專業設置與優化調整的第一準則,主動適應我國出現的新技術、新產業、新模式,傳統的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才有生存和發展的希望。
第二,新外語必須從語言研究(studies)向語言服務(services)轉移,從“無用”到“無用”和“有用”結合。傳統的專業和方向設置(見外語目錄的學科和專業設置)都是研究性的,如language studies(語言研究)、literature studies(文學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翻譯研究)和culture studies(文化研究)。除外語院校保留這些研究外,大部分高校都要轉到language services(語言服務)、translation services(翻譯服務)、culture services(文化服務)這些新外語上來。
第三,新外語必須重新構建自己的學科體系。只有確立新的學科體系,外語專業才可能有真正的學科交叉跨界,有真正的定位范式轉移。這種學科的尋找和確定的意義重大:就公共英語來說,可以擺脫長期以來只是一門工具而沒有學科地位的尷尬;就英語專業而言,可以在英美文學、語言學、教育學這些傳統學科外找到能與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交叉的學科,培養交叉學科點[10]。這也回答了外語界一直在拷問的問題:“外語學科與其他學科交叉融合的邊界到底在哪里?外語學科可以為交叉學科提供什么?交叉學科又能為外語學科本體建設提供什么?”[11]
新外語的自身學科是什么?新外語能為跨學科提供什么?我們認為應該是專門用途語言或專門用途外語。專門用途英語(ESP,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和通用外語(EGP,English general purposes)的最大不同是:前者是一門學科,后者只是一門工具。醫學(或工程)+專門用途語言或專門用途語言+醫學(或工程),才是兩個學科的融合,才是真正的學科交叉。專門用途外語和專業英語(SE,Subject English)或全英語教學(EMI,English medium instruction)也不同,ESP還屬于語言學范疇,它是研究某一學科(如醫學或工程)的語言教學與研究,即醫學或工程學科的知識是如何用語言構建和傳播的。SE和EMI是用外語去教另一學科如工科或醫科的內容,是把英語當工具開設的全英語課程,這已經超越了語言教師的知識結構。
專門用途語言學是語言學下面的一個分支,它們有異有同。語言學是以人類語言為研究對象的學科,探索范圍包括語言的性質、功能、結構、運用和發展,以及其他與語言有關的問題。而專門用途語言學是研究特定領域的語言性質、功能、結構、運用和發展。專門用途語言學的理論體系是:1)功能語言學、社會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如:Halliday等從功能語言學角度最早提出了支撐ESP的語域理論(register theory),即語言的詞匯和句法都是隨學科不同和使用場合不同發生變化的,如律師、護士、工程師所用的英語都有自己的特色[12];Giddens從社會語言學角度提出社會分層結構理論(Structuration theory),即不同的社會活動都有一套自己的游戲規則,各個學科各個專業也都有獨特的研究范式和話語傳統[13]。2)哲學認識論。即各學科知識的來源及其發展形成的過程是不同的[14]。即使同為自然學科,化學和數學(更不用說文學和歷史)在建構自己的理論時使用的修辭手段、話語方式和句法結構都有很大的不同。
專門用途外語是以高校各專業和社會各行業的各種語類(genre theory或稱體裁),如學位論文、期刊論文、實驗報告、法律合同、投資報告、案例分析等作為主要研究對象,主要研究不同學科中的語類及其內容知識的建構和傳播規律,考察語類的場景屬性、語言差異和話語實踐等。專門用途英語教學就是讓學生掌握他們各自專業和行業中常用語類的語篇結構和句法表達,使他們在自己的專業或行業共同體內能進行有效交際[15]。
專門用途語言和語言學的研究方法基本一致。常用的方法包括文本分析法、調查法、觀察法、批判民族志和語料庫法、定量定性分析法等。其中語料庫是主要的研究方法和工具,如對專業或行業中實際使用的、有代表性的真實語言(如醫學期刊論文)的收集,形成幾十篇,乃至上百篇、上千篇的論文的語料庫,然后通過計算機對語料庫所有文章進行賦碼標注處理就可以揭示論文的語篇結構、修辭手段、元話語等等,尤其是用什么樣的句法結構來實現這些語篇功能和修辭功能的。
專門用途語言和語言學最大的區別是應用性和研究性。外國語言文學和翻譯學是基于外語學科的,專門用途外語是建立在需求上,是要滿足國家對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和新文科創新人才的培養??梢哉f,沒有專門用途外語,沒有學生用其專業和行業共同體的研究范式和話語方式去熟練汲取和交流本專業的前沿信息和科研成果的能力,任何國際化創新人才都只是空話。因此,專門用途外語成為新外語學科體系的學理依據是非常充分的。實際上專門用途外語作為一門學科,其法理地位早在20世紀就得到教育部認可[16],而它卻在21世紀教育部學科和專業目錄中消失了。恢復其法理地位,障礙不在教育部,而是我們外語界還有誤解和利益考量。
就新公共外語而言,必須立即引入專門用途語言。即除少數外語基礎確實很差的新生,需要進行一定的補救通用英語課程(可采用零學分方法),絕大多數新生應一開始就從事與他們專業相關的英語教學。就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而言,應廢除原來專業名稱,改為具體專業。除設置少數英美文學專業、英語語言學專業、文學翻譯專業和政治文獻翻譯專業外,主要設置科技英語專業和和科技翻譯專業,如工程英語專業、醫學英語專業和人工智能英語專業等。工程英語專業在專門用途英語學科方面開設的課程有功能語言學、語料庫語言學、體裁分析和元話語導論,在交叉學科方面開設的課程有工程話語分析、工程國際會議交流、工程國際期刊論文寫作和工程實驗報告寫作等。
無論是新公共外語還是科技英語專業和科技翻譯專業,其自身學科就是專門用途語言學。它們的共性是:不是用英語去學習另一學科如醫學或工程等知識,而是去研究醫學等學科知識是如何用英語進行建構和傳播的,如幫助學生掌握醫學或工程學的期刊論文和實驗報告的語篇結構、修辭手段、話語特征和句法結構,這是語言教師可以做到的,更重要的是確立自己的學科或交叉合作的資本。
它們的差異是公共外語的學生有自己的專業如醫學、工程以及法律和金融,因此新公共英語學科是培養能了解和掌握自己專業和行業的研究范式和話語方式的科技人員。新英語專業和新翻譯專業培養的是熟悉特定專業和行業語言交流規律的語言服務工作者。顯然比起醫學或工程專業的學生,盡管他們相關學科知識一般,但特定領域的語言能力較強,畢業后既可以是科技英語系、科技翻譯系和新公共英語這三個教學部門的英語教師的來源,也可以到政府和企業部門進行語言服務如機器翻譯開發和譯后處理等[9]56。
由于培養的規格不同,在教學定位和課程設置上,這兩者都有很大的區別[17]。如新公共英語由于是一門大約8學分的課程,因此教學重點就是幫助學生掌握該專業的最常用的語類(如期刊論文、實驗報告等),提高他們對該語類的英語表達和交流能力。而新科技英語或新科技翻譯是一門專業,有150學分,除了讓學生掌握比較扎實的聽說讀寫語言技能外,主要學習和掌握這個領域的所有各種常見語類(如醫學期刊論文、醫學實驗報告、醫藥產品說明等等)的語言規律和表達,而且他們還必須學習這個學科專業的一般知識。這個專業知識可以讓合作專業院系提供相關知識課程的全英語教學。當然,這種全英語課程和專業院系的真正全英語課程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專業深度依據實際情況,如人文學科可以專一點,自然學科可以基本些。語言服務的專業知識課程主要不是讓學生去學習和研究該學科的理論和知識,而是去幫助學生了解這個學科或專業的基本知識和主要術語,以便更好地研究其知識是如何用語言構建和傳播的。因此,科技英語或科技翻譯應根據學校定位,細化為具體的醫學英語專業、工程英語專業、機器翻譯專業等。
目前的英語專業、翻譯專業和公共英語都難以適應新時代的國家和社會發展的需要,在國家建設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和新文科背景下,提出新外語學科是必然的。新外語不是囿于單一的學科或專業門類,而是要追求新理念、新結構和新體系。新理念就是要從追求學科發展導向到市場和社會需求導向。新結構就是要追求學科大交叉的跨界,而首先必須確立專門用途語言作為自己學科的依托。專門用途外語有其獨特的理論體系、研究對象、研究方法和社會需求。新體系就是在原來公共英語中形成專門用途外語新課程體系,在原來英語專業和翻譯專業中形成科技英語和科技翻譯專業。按照這幾個特點,新外語急需產生大量跨學科性、應用性、以專門用途英語為學科依托的新專業,如醫學英語專業、工程英語專業、大數據英語專業、人工智能英語專業等。
為推進新外語的誕生和發展,我們提出以下兩條建議。第一,外語人的理念更新。外語界這幾年一直堅持自身學科發展,輕視社會需求,強調外語要“回歸人文學科屬性”和“人文教育價值取向”,認為守正才能出新。我們認為守“正”是不可能有創新的,“正”只有隨社會發展而不斷調整才謂“正”。外語屬于人文學科,但除了為人文學科服務,也必須為科技學科服務,而且外語專業首先是滿足社會需求,而不是追求學科發展。多年來英語界一直抱怨“小才擁擠,大才難覓”,呼吁要培養“高層次英語人才”。但什么是高層次英語人才?國家需要的緊俏人才是在文學、語言學、翻譯學、國別與區域研究、比較文學與跨文化研究這五個領域中受過學科訓練的人嗎?不是。國家和社會最緊缺的是能滿足新工科、新醫科和新農科發展的復合型英語人才。因此,外語專業和公共外語必須是跨學科的,而且是跨國家最需要的科技學科如“強基”學科,新外語就必須探索文理交叉和以市場需求為導向的人才培養模式。
第二,學科和專業評估體系的改革。如果每年一次的高校學科和專業評估還是按照教育部目錄上的外國語言文學一級、二級學科,按照上面所說的五個方向,不承認文理交叉的醫學英語專業、工程英語專業或航空英語專業,不接受這些學科交叉的碩士點博士點,排斥外語教師在這些交叉學科上發表的科研成果,那么新外語的產生是不大可能的。因此,新外語的發展首先要改變學科評估的內容,要把用于開拓學科交叉的專業和課程放在評估優秀的第一條,把守正傳統單一學科的放在最后。不嘗試學科交叉的英語專業則沒有資格進一流專業。其次,要改變外國語言文學學科評估組成員的構成。新外語學科評估組應該有理工農醫等其他學科的專家,而不是清一色的外語專家。
自1978年以來,高校外語和其他領域一樣迅速發展。40年后的今天,在國家提出培養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和新文科的創新人才的時代,高校外語必須與時俱進,建設新外語。這是我們這一代外語人的使命和責任,我們義不容辭。習近平在紀念五四運動100周年大會上講話中的兩句話很適合給勇于探索改革的外語界的同行:“離開了祖國需要、人民利益,任何孤芳自賞都會陷入越走越窄的狹小天地?!薄耙磺幸曁剿鲊L試為畏途、一切把負重前行當吃虧、一切‘躲進小樓成一統’逃避責任的思想和行為,都是要不得的,都是成不了事的。”[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