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 明 程 陽
從傳統大眾傳播媒介到社會化媒體,再至智能媒體,技術的發展推動了媒介形態的演進,智能化成為現階段傳播形態與模式的顯性特征。4G時代,多種智能技術的發展實現了傳統媒介與新媒體之間在生產、分發、管理、反饋等流程上的優勢互補,而5G技術可以將現有的智能技術進行聯結,從而推動智能媒體的融合化發展。筆者曾在《論智能媒體的演進邏輯及未來發展——基于補償性媒介理論視角》一文中,提及智能媒體是媒體融合的高級形態①,因此,筆者將沿用此觀點并試圖從一個更為宏觀的角度去探討5G時代智能媒體融合化發展的整體演進邏輯,以期為智能媒體的研究提供一個新思路。
凱文·凱利認為增長來源于重混,即對已有的資源重新整合后使之產生更大的價值,最具影響力的媒介將是重混現象發生最為頻繁的地方。②基于此觀點,筆者提出,融合是比重混更為高級的形態。融合,英譯為convergence,其最早出現于科學領域并于20世紀70年代與傳播學產生聯系。從字面意思來看,融合與重混的區別在于,前者是在后者的基礎上將不同事物互相滲透的高階現象,即“合為一體”③。在5G技術出現之前,行業內談及的媒體融合多是指傳統媒介與新興媒體的融合,是關于形式以及現象的總結和羅列。但筆者認為,媒體融合自身具有清晰的層級關系與演進邏輯,尤其是5G技術的出現將實現更具結構化的智能融合,其可以從技術、數據、場景、需求、服務等多維度促進新舊媒體之間的深度融合,進而使智能媒體了解人類的真實需求,更好地為人類服務。融合化的智能媒體內部每個層級之間彼此連通與協同,技術的融合可以對數據進行標準化和歸一化處理,進而使智能媒體在不同的場景中滿足人類時刻變化的需求,建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機器智能與人類智慧跨場景與跨平臺的融合,實現“人媒合一”。
保羅·萊文森的補償性媒體理論認為,在媒體發展的過程中,媒體與媒體之間以及媒體內部都具有補償性。智能媒體是對社會化媒體的補償,是社會化媒體演進的必然,其演進具有三大補償邏輯:技術的邏輯、分發的邏輯、連通的邏輯。④技術是智能媒體發展的重要底層支撐,人工智能等智能技術之間的補償,可以共建一個信息生產協同化、信息分發公開透明化、傳播效果監測動態實時化、人與機器彼此信任的媒體系統。5G技術作為一種新的技術補償,其可以極大地提高整個媒體系統的數據傳輸速率,減少信息傳輸誤差,提升數據計算效力和精確度。同時,5G技術將帶來三大應用場景:第一個是eMBB(enhanced mobile broadband),翻譯為增強移動帶寬,即以用戶為中心的服務場景;第二個是uRLLC(ultra reliable & low latency communication),直譯為高可靠、低時延通信,這一場景主要面向的是工業物聯網、無人駕駛及遠程醫療等新興服務場景;第三個是mMTC(massive machine type communication),即海量機器類通信。而隨著人工智能等智能技術在這三大場景中的廣泛應用,未來的智能媒體必然會在技術的推動下,呈現出融合化的發展趨勢。
技術可供性理論是以用戶為中心的考察技術的有效理論框架⑤,其是指技術為人類提供的可能性,即人類通過技術具體可以做什么⑥。而智能技術的補償與融合則在不斷拓寬和延展這種可供性,進而不斷提升人類在使用媒體過程中的創造力與想象力。關于技術融合的定義,Lee認為,技術融合是不同技術的水平整合,即基于創建新功能或創造新產品的目的,不同領域的技術相互吸收彼此的優勢以求擴展自身技術。⑦演化經濟學則強調應將技術融合視為一種復雜融合的過程。因此,筆者認為5G技術賦能下的智能媒體中所涉及到的技術融合的復雜程度遠超先前學者提出的水平整合,其是不同技術之間相互依賴、相互競爭、協同演化的新產物。技術學家布萊恩·阿瑟認為,組合是新技術的潛在來源,其威力在于指數級的增長。⑧而融合是超越組合的更高層次,技術的融合不單是不同技術之間的疊加或是互補,它可以創造新的特性以促進新的產業與市場的形成。兩種技術的融合甚至多種技術的融合可以為智能媒體的發展帶來更為強大的助推力。5G技術在技術融合的過程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智能媒體提供了技術與技術之間相互融合的可能性。例如,5G技術與大數據技術的融合可以實現數據的全鏈路實時無損傳輸,其能夠構建一個跨平臺和跨場景的統一數據庫。5G技術與云計算技術的融合將帶來一種新的數據計算模式:邊緣計算。這種計算模式可以滿足用戶“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計算需求,其采用的就近計算法則可以提高網絡中設備資源的利用率,減少中心云端的負荷,提升數據響應效率。新搭建的數據庫與新型計算模式又可以持續性地為人工智能賦能,為人工智能的機器學習與深度學習提供更為廣泛和更具深度的數據以及更加精確的計算結果,5G技術與現有智能技術的融合可以助推人工智能從弱人工智能轉變為強人工智能。同時,人工智能又可以借助5G技術向連入物聯網中的智能事物分發智能,賦予智能事物一定的計算能力和決策能力,從而實現機器與機器之間的協同化。在該階段,技術不再是獨立的存在,彼此的融合與滲透形成了一種新的智能技術體。這種技術體具有多種屬性,而屬人性是其最為明確的特征。屬人性,即它是人類通過主觀能動性有意識地創造出來的技術體系或具有數字化/物質化的實體,它基于人類感性與理性的創造力和理解力,因而其發展是人類多種需求的反映。該技術體將具備自創生、自組織和自延伸等具有生物性質的特性,當智能媒體在某個發展階段陷入瓶頸時,該技術體可以根據當下的經濟形勢與社會環境對已有的技術進行融合,生產出新的智能技術以適應智媒發展的需要。
技術融合是智能媒體融合化發展的重要底層邏輯,也是實現場景間用戶數據貫通的基礎。貫通可以理解為互通,即實現用戶數據跨平臺與跨場景的相互整合。4G時代,用戶在不同媒體平臺上產生的數據體量巨大而龐雜,既包含結構化數據,又包含難以統一處理的半結構化數據與非結構化數據,數據處理的難度較大。同時,各平臺彼此建構的數據壁壘所導致的“數據孤島”等問題也在嚴重制約著數據處理的效率。5G技術則可以最大程度地打通平臺之間的數據傳輸鏈路,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數據貫通。在5G技術的加持下,人工智能等智能技術體將輔助人類根據統一的數據協議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推動智能媒體的融合化發展。
場景是指在一定時空下發生的一定任務行動或因人物關系所構成的畫面,而智能媒體中的場景多是指用戶在其所處時空中與周圍事物或其他個體(包括機器)之間進行信息交流與互動?!皥觥本哂袝r間屬性與空間屬性,而“景”具有心理屬性,是用戶感性與理性的認知,“場”與“景”兩者的融合則構建起用戶生活與工作的方方面面。羅伯特·斯考伯與謝爾·伊斯雷爾在其著作《即將到來的場景時代》中提出了場景時代的五大核心要素:移動設備、社交媒體、大數據、傳感器與位置服務。⑨這五類要素的發展離不開背后技術的推動,其背后的技術支撐便是移動通訊技術、大數據技術、傳感器技術、云計算技術等智能技術。技術的融合可以加速上述場景要素的發展與連通,進而實現虛擬場景與現實場景的融合。
彭蘭認為,場景分析的終極目標是在特定的場景中為用戶提供適配的信息或是服務,移動傳播的本質是基于場景的服務,即對場景的感知與信息的匹配。⑩上文中提及,5G技術將帶來三大應用場景,而根據其屬性,又可以將這三大應用場景劃分為虛擬場景與現實場景兩個大類。由此,筆者提出,虛擬場景與現實場景的互融是實現用戶與信息適配的基礎。4G時代,用戶的數據多來源于智能手機,用戶的數據分布在各個媒體平臺,呈現離散化與割裂化。對于用戶認知的不全面使得智能媒體在信息推送過程中的效率較低,無法實現精準的信息匹配。用戶需求因不同場景之間的切換而呈現實時變化的狀態,但4G技術并不能實現數據的實時傳輸與反饋,因而當用戶脫離某一場景進入另一場景時,智能媒體所提供的服務可能仍是基于上一個場景用戶所產生的數據,服務與需求的不匹配會嚴重影響用戶的場景體驗感。但是在5G時代,智能傳感器可以基本完成對于用戶場景的覆蓋,實現用戶在虛擬場景與現實場景之間的無縫轉換。場景的融合可以拓寬用戶數據采集的渠道并實現用戶數據的融合,進而實現不同場景甚至是特定場景下用戶與信息的實時匹配。智能事物可以對用戶當下所處場景進行感知與分析,以非打擾式的方式向用戶提供信息或服務,為用戶帶來更為舒適的場景體驗。例如,智能手環可以監測用戶的身體狀況,提供健康數據;智能家居可以獲得用戶的作息時間數據。智能手環與智能家居彼此的數據融合可以在用戶生理數據出現較大波動向用戶提供合理化建議。依托于5G技術的場景間的用戶數據貫通存在如下的工作機制:通過對各類傳感器以及人工采集信息工具的合理、合法、合規分配與使用,將采集到的數據依據某種優化算法或是計算準則進行互補與合并,生成對用戶較為全面的、一致性的解釋與描述,進而為智能媒體的信息與服務生產提供更具價值性的“用戶畫像”。
全場景的用戶數據融合存在侵犯用戶數據隱私的風險,進而增加用戶對于其數據隱私泄露的擔憂,因而筆者所倡導的并非是完全場景的數據融通,而是在用戶知情、允許、不侵犯其隱私的基礎之上盡可能多地對不同的虛擬產場景和現實場景間的數據進行貫通,智能媒體所提供的服務必須以滿足用戶的真實需求為導向。
用戶需求與服務提供的連通基于不同場景間用戶數據的貫通。智能媒體需要在用戶許可的基礎之上盡可能多地接觸并認知用戶數據,才能更為深入地了解用戶的行為習慣及其背后的思維邏輯,洞悉用戶內心的真實需求,實現更為精準的、以人為中心的智能服務。
上文中提及,智能媒體的演進存在連通的邏輯,即用戶與信息的連通以及用戶與其各種需求的連通。用戶與信息的連通表現為用戶的信息需求可以被滿足。社會化媒體滿足了用戶對于信息數量的需求,但信息生產與傳播的分散化、碎片化卻在加劇信息泛濫,無法滿足用戶對于信息質量的需求。而5G時代的智能媒體可以有效地規避上述問題,基于大數據的人工智能,可以借助邊緣計算等新型計算技術為用戶提供高效的信息過濾服務,減少虛假信息的散布及信息的重復傳播,降低用戶的信息負荷。同時,智能媒體提供的信息整合服務可以對碎片化內容進行分析與梳理,輔助用戶對于其關注的事件建構起相對完整的認知架構,進而有助于用戶對于信息的深度思考與主動思辨。
馬修·利伯曼認為,社交是人的天性,人天生與他人連接。用戶在社會化媒體中可以建構多元化的社交關系,這滿足了用戶對于社交的需求。但在某些情況下,并非所有的社交關系的連接都是有效的,親密的家人所帶來的幫助可能不及某些弱社會關系。海量的社會化媒體平臺為用戶帶了更多的弱社會關系連接,但也使得用戶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去維護,這種基于網絡平臺的社交具有較強的不確定性,它為用戶帶來無限可能的同時也會使用戶深陷對社交關系無法預期和把握的焦慮之中。因此在社交方面,智能媒體可以利用不同的算法根據用戶與用戶之間的行為相似度、性格契合度、成長互助度等方面向其提供合適的弱社交關系連通服務,并向用戶提供何時建立連接、如何建立連接、如何實現連通等建議。在未來,隨著場景間用戶數據的融合以及機器與機器之間的深度協同化,用戶的個人社會關系將在機器的輔助下更加豐富,用戶的信息需求與社交需求將充分被滿足。
在不同的生活與工作場景中,人類的需求多樣而細膩,除了上述中提及的信息需求與社交需求,還有購物、娛樂消遣等其他需求,其依托于社會經濟發展、技術創新而表現出復雜與輕松、計劃性與異常性、即時性與成長性并存。進而,筆者將智能媒體時代的用戶需求分為即時性需求和成長性需求。即時性需求是指用戶在當下場景中迫切需要的信息、產品或服務,而成長性需求是用戶在發展過程中追尋進步而產生的持續性需求。技術的融合以及不同場景間用戶數據的融通使得智能媒體可以根據用戶的偏好與其成長軌跡向用戶提供融合化的智能服務。其提供的即時性服務在某些方面可以滿足人類成長性的需求,而部分成長性服務又可以滿足人類迫切的生理或是心理需求。智能媒體可以輔助人類關注到其無法察覺但更需要其關心的目標。以智能手機為例,其知道個體的日程安排和地理位置,同時,它也了解用戶的專長和興趣,通過對多維度因素的整合和分析,智能手機會向用戶進行提醒或是推薦,用一種最優化的方式滿足用戶的個性化需求。
5G時代智能媒體可以在不同場景中讀懂用戶的真實需求,在用戶最需要的時刻提供一站式服務,用戶所需即服務所產。智媒將脫離現有的手機屏幕,通過跨屏幕、語音甚至VR等沉浸式設備與用戶互動,為用戶提供服務。用戶在現實中的需求可以借助數字孿生等技術手段在虛擬場景中得到滿足,其在虛擬場景中的需求亦可以通過利用多種智能傳感器映射到現實世界中而被滿足。隨著5G技術與物聯網技術的發展,用戶因所聽、所看、所觸、所聞、所想、所感而產生的所需皆為智能媒體服務所產。
機器與智能的協同是機器智能與人類智慧深度融合的重要基礎之一,其主要表現為萬物皆媒。萬物皆媒是指連入AIoT(人工智能物聯網)的事物都是智能媒體系統重要組成部分,皆可成為用戶數據采集以及信息生產分發的節點,被人工智能賦能的智能物件(包括智能穿戴設備、智能家居、智能汽車等)可以根據其采集到的信息向用戶提供定制化的服務。萬物皆媒在于傳感器等設備可以將人體、人的行為甚至是思維進行常態化的數據處理。而5G時代萬物皆媒的最大特點在于萬事萬物之間的互聯互通,即不同智能事物之間可以通過數據的方式進行交流與溝通,算法是驅動連通的重要基礎之一,也是智能事物向人類呈現其價值的其中一種表現形式。作為一種特殊的技術組合,算法可能會對人類看待世界的方式“起作用”和“引發思考”,因為它們“重新分配”明智的事物。算法使得人類之前不可見的事物成為可見,向人類揭示存在著的未知世界,進而為人類提供新的思考方式和行動的可能性。以智能導航為例,其可以利用大數據和云計算對交通進行監測,為用戶提供更為便捷的路線。隨著5G技術的發展,自動駕駛技術將不斷成熟,數據的實時連通將實現汽車與智能的高度協同,從而實現機器與人類的高效互動,為用戶帶來前所未有的駕駛體驗。
麥克盧漢認為媒介即人的延伸,其作為一種技術義肢,正在對人類產生影響。大眾傳播時代,報紙與雜志是對人類視覺的延伸,廣播是對人類聽覺的延伸,電視則是對人類聽覺和視覺的共同延伸。社會化媒體時代,PC端與移動端則是對人類視聽和中樞神經系統的進一步延伸,隨著移動通訊技術的發展,以智能手機為代表的數字設備在延伸人類多種感覺的同時已經演化為人類賴以生存和無法卸除的義肢。斯蒂格勒在其著作《技術與時間:迷失方向》中提出:“生物體自身的程序外延到一種人為的編程中,這就是原初增補性的生命形式?!绷x肢性的媒介使得信息可以進行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傳播,人類獲取信息和生產信息的能力也在該特性下補增。但是這種義肢性也使得人類在社會化媒體信息傳播的過程中或多或少的迷失自我,媒體無限的延伸讓人類陷入了失去控制的焦慮與恐慌,因而媒體的前進方向不應是繼續延伸而是應該回歸人類身心的主體性,進而實現人與媒體的融合,即人媒合一。從現象學的角度來看,人與物以及環境并非二元性或是對抗性,而是呈現關系性。5G時代,媒體與人的關系將愈發親密,人與媒體之間的信任將進一步增強,并共同構建一種基于人文信任與系統信任的新型信任體系。有學者指出,信任對于處理不確定的、不可控制或是危險的情況至關重要,這種信任體現在人機交互中的各個環節,智能媒體不再僅僅是感官的延伸或工具,其是人類日常場景與多種設備的深度融合,更是人類身體、心靈以及技術的高度統一,即身、心、媒體三者融合為一個整體的系統以獲取和生產信息,從而更好地感知與認知世界。人與媒體相互依存又相互促進,在融合中共生共存。人與媒體的界限將逐步消融,人類與媒體相互擁抱,成為一體,人與媒體將演化為一個整體成為社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種融合會使身體成為一種新的“元媒介”,并逐漸使信息的傳播以及服務的提供從基于互聯網和移動終端的傳播平臺轉變為人類的身心主體。趙星植認為,元媒介即先前所有的信息傳播平臺與信息生產傳播方式皆可共存其中,其與現存的媒體相平行,又不同于其他媒體。隨著在5G技術賦能下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智能技術發展,技術設備與人類身心的契合度將越來越高。手機、腦機接口、生物芯片等智能事物可以與人類身體融合使其成為一種集信息的檢索、收集、存儲、生產、分發強大智能媒體系統,進而形成集多種功能為一體的“人—媒體—技術”的融合體。未來學家雷·庫茲韋爾曾提出,人類與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結合使得人類更加聰明,通過納米技術,人類的大腦神經系統可以與人工智能設備聯結在一起,使被人工智能強化的大腦運行更加迅速和靈活。
劉海龍與束開榮(2019)認為,“物”連接著身體,其扮演著中介角色。智能媒體融合化的發展使得不同人類個體可以借助不同的智能事物以一種實時在場的方式隨時隨地地參與到信息的生產與傳播之中。人自身就具有天然的媒體屬性,個體之間的交流本就是一種信息傳播,但無論是大眾傳播時代還是社會化媒體時代,多數情況下,信息傳播都需要依托于某種延伸性的介質或是平臺,而不是人類自身。而在技術的輔助下,5G時代的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與機器合二為一,其可以與多種媒介形態以及多種媒體平臺進行連通,實現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智能傳播。5G時代的人與媒體的融合使得人類的身體不再被簡單地視為某種事物,它更被看作心靈以及意識的肉身化與具身化。其激活了個體以一種新的方式去認知世界,即具身認知。具身認知是指用具體的身體參與到事物的認知加工過程中。身體的物理結構對認知具有直接的塑造作用,身體的感覺—運動系統及其心理模擬在認知的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5G技術可以將VR等沉浸式設備在數據傳輸過程中的時延降至1ms,高速率的無損傳輸使得用戶的臨場感進一步真實化,虛擬空間中的具身傳播將成為可能。具身傳播建立在具身認知的基礎之上,強調具身化的主體是以第一人稱視角進行傳播。而第一人稱視角也是衡量虛擬現實技術的逼真程度的三大標準之一。因此,無論是技術的發展還是媒體自身的發展都在為具身傳播提供實現的途徑與可能。在未來,虛擬場景與現實場景的融合可能會使個體與個體之間回歸面對面的、親切而直觀的交流,被賦予新含義的人際傳播將成為極為重要的傳播模式。
人媒合一具體表現為三個層面的融合:感知融合、行為融合以及思維融合,這三個層面彼此連通且相互影響。感知融合即人類感知與機器感知的融合,是指智能媒體可以對人類的感覺(包括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等)以及直覺進行模擬,彌補人類感知的缺陷。人對于事物以及環境的認知來源于其不斷探索而積累的感知經驗,即通過不同的感官去解讀、分析、判別。而智能媒體則可以借助機器學習和深度學習這兩種學習方式以數據化的形式去理解世界,進而為人類提供新的詮釋世界的視角,豐富人類的認知。在5G技術的推動下,多種傳感器可以協同為人類感知服務,對人與媒體的行為融合產生較大的積極影響。行為融合是指賦予機器智能化、自動化的行為能力,使機器成為人類的助手,用更為專業的方式輔助用戶。以智能媒體機器人為例,其可以自主地接收信息并產生反饋,在專業信息生產領域,智能媒體機器人已經可以從信息采集、加工生產、分發等一系列環節輔助編輯為用戶提供更為優質、全面客觀的新聞服務。思維融合是人媒合一的更高維度,其表現為機器對人類意識以及思維進行模擬并共同參與到以人類為主體的推理、規劃、決策等過程中。5G勢必會推動人工智能朝向更高維度發展,但人類思維是一個十分復雜的事物及過程,就現階段而言,人工智能依舊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這種弱人工智能僅能用統計學的方式去進行概率性的判別而不具備人類思維天馬行空般的聯想性。人類的自我意識可以使其在思考的過程對事物進行“合理化”的解釋,即“自圓其說”,但人工智能卻無法做到這一點,人工智能是否可以產生自我意識仍是無法預知的。因此就現階段而言,機器智能依舊處于一種“工具”的定位,是人類了解世界、認知世界的途徑之一。
媒體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存在著不同的倫理問題,而這些問題時至今日都沒有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因而在智能媒體時代,筆者認為關注和研究人的本質及其價值意義才是更為根本和重要的問題。在談及智媒時代的人機關系時,人類無需過度恐慌與悲觀,因為,對于機器智能發展和進化的欣然接受,可以使人類通過更為高效的方式實現自我的超越,無論是強人工智能抑或者是超人工智能都是人類對于未知領域的積極探索與追求。
智能是解決問題的能力,現階段的機器可以在算法控制和人類引導下解決部分人類難以解決的問題。而智慧是自主地看待事物的能力,是人類區別于機器的主要特征,是人類獨特性的體現。人類智慧的進化多來源與外界及他人的互動交流。社會化媒體時代,人類通過多種社會化媒體平臺獲取到其在當下物理環境中無法習得的知識、技能與思考,而在智能媒體時代,人類還可以通過與機器之間的互動、協同與融合以獲得更為精確的認知,彌補其智慧的缺陷。在機器智能的輔助下,人類智慧將繼續發揮在傳播過程中的主導作用,推動整個社會的智能化發展。以人類為主導的智能媒體并非機器對人類的一味盲從,而是當個體傳播的內容與正確的價值觀相悖或是產生某類違法行為時,機器應遵循正確的價值判斷,及時予以制止,發揮其在傳播過程中的積極作用。
注釋:
①④ 程明、程陽:《論智能媒體的演進邏輯及未來發展——基于補償性媒介理論視角》,《現代傳播》,2020年第9期,第4-5、2頁。
② [美]凱文·凱利:《必然》,周峰、董理、金陽譯,電子工業出版社2016年版,第223-242頁。
③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第1156頁。
⑤ William W.Gaver.SituatingActionII:AffordancesforInteraction:TheSocialisMaterialforDesign.Ecological Psychology,vol.8,no.2,pp.111-129.
⑥ Gale Parchoma.TheContestedOntologyofAffordances:ImplicationsforResearchingTechnol-ogicalAffordancesforCollaborativeKnowledgeProduction.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vol.37,2014,pp.360-368.
⑦ Kong-rae Lee.PatternsandProcessesofContemporaryTechnologyFusion:TheCaseofIntelligentRobots.Asian Journal of Technology Innovation,vol.2,2007.pp.45-65.
⑧ [美]布萊恩·阿瑟:《技術的本質》,曹東溟、王健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94頁。
⑨ [美]羅伯特·斯考伯,謝爾·伊斯雷爾:《即將到來的場景時代》,趙乾坤、周寶曜譯,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11頁。
⑩ 彭蘭:《場景:移動時代媒體的新要素》,《新聞記者》,2015年第3期,第2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