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因素與數字媒體藝術發展的關系
——從藝術和技術的基本關系出發

周津宇

（杭州師范大學，浙江 杭州 310000）

一、藝術”“技術”“數字媒體藝術”與“情感化”

藝術，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是人的活動及其產品，是既顯示出人的較高程度的技巧性或技藝性，又比較顯著而全面地表現出人的主體性并且具有感性形象，能滿足人們審美需要的活動及其產品。影響藝術創作的因素包括藝術家的技藝、所處的社會背景、藝術家賦予的情感等。藝術中的情感化，作為藝術表達的重要動因和藝術家常用的表達技巧，在賦予藝術作品真實感的同時，能延展觀者對作品思考的深度和廣度，創造思想共鳴。在當今視域下，相較于傳統藝術形式對情感表達的單一化，新媒體藝術以其所具有的數字化技術、傳播輻射面、傳播速度等科技因素的融合，對情感的表達產生了區別于傳統藝術形式的特殊影響，使作品擁有五感上的交互性、時效性、集成性，與此同時，多重情感的體現豐富了新媒體藝術的表現形式，并為藝術帶來了全新的順境。

在藝術的語境之下，技術是展現藝術效果的媒介，通過不同方式輸出藝術理念，賦予藝術不同的表現形式，并給予觀者別致的體驗與共振。數字媒體藝術則是將相對感性的傳統藝術與偏重理性的現代技術結合，是兩者融會貫通的代表性學科。它屬于新媒體藝術的分支，是建立在數字化信息傳播技術平臺上并以此為創作媒介和展示方式的當代藝術形態。是以數字技術為基礎、以信息傳播為媒介、以互動交流為手段、以先鋒實驗為特征、以藝術觀念為驅動的當代藝術創作活動。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藝術品的創造，但并非是作品呈現的絕對性要素。同時，技術的進步并不會阻礙情感的傳達，越來越多的新媒體藝術在突破形式的瓶頸后，開始聚焦情感及人文的關懷，實現形式和內容的雙重創新。情感化設計也因此成了設計領域的熱門選擇。

四者的基本關系

在藝術發展過程中不難發現，藝術與技術的關系是一個上升、下降、再上升與再下降的模式。值得注意的是，這種模式并不是完全明確與清晰的，藝術與技術之間是一種曖昧的互動。現如今，從集訓式的藝術考試到附庸風雅的“凡爾賽”藝術，傳統藝術的表現形式和內容輸出，在一定程度上似乎陷入了自我矛盾的僵局。在“以人為中心”理念的普及下，欣賞一幅畫，最重要的不是了解這幅畫的前世今生，而是由此收獲的驚喜和觸動。而現代人的文化崇拜、美術館崇拜、展覽崇拜，照法國藝術史家達尼埃爾·阿拉斯的說法，是一種脫離原先語境的展示方式，是“文化在舞臺上的亮相”。而這種所謂的文化崇拜，在一定程度上除了吸引大量游客打卡各地美術館，為美術館、補習班增長經濟收益及流量外，對受眾本身并無過多裨益。

傳統藝術的“困境”，或許正是新興技術的“順境”。無論是傳統藝術還是數字媒體藝術，兩者創作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使觀賞者取得最大后效。所謂觀感的最大后效，便是是否能與之產生情感的共鳴。藝術家的成功，往往仰賴知音或是大眾文化的青睞。而新技術的出現，無疑將超越五感中的視覺，催生更多的情感共振。在不斷出現的新技術面前，藝術家需要調動與升華內在的精神力量來克服這種被動的局面，從而擁有使用和駕馭新技術的能力。

二、數字媒體藝術的情感化設計發展現狀

據中國產業信息網《2019 年中國美術館行業發展現狀及行業發展趨勢分析》報告指出，當今美術館的工作重點從傳統的“以物為中心”（圍繞收藏與研究展開），轉向了新博物館學理念指導下的“以人為中心”（圍繞教育交流等公民文化訴求展開）。美術館開始更加注重交互性、多維化、多元化、多媒介的信息傳遞方式，并致力于進行跨感官、跨智能、跨學科、跨領域的探究與互動。而數字媒體藝術，正是調動了不同從業者的知識與經驗背景，融合了多種技術表現形式，將藝術普及到大眾的視野。

較為成功的一個案例是墨西哥ENESS 新媒體工作室的《LUMES》。藝術家在澳大利亞卡布里尼兒童醫院為孩子們提供了一個交互式的體驗空間。設計者用木頭和高質量的6 位CREE LED 燈共同打造了一面龐大的信息交互墻。墻體不斷變幻著事先編寫的畫面，并能實時與孩子們進行互動。看似遙遠的藝術融入了孩子們枯燥的醫療生活中，他們并不需要理解晦澀的筆觸遍能直接與之產生共鳴，孩子與藝術、孩子與孩子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心靈得到了撫慰，產生真正意義上的后效。無獨有偶，藝術家Christin Marczinzk 在2015 年設計了一個VR 虛擬現實場景模擬體驗作品《SWING VR》。該作品以秋千為物理組建接口，并連接VR 眼鏡，使體驗者進入新舊世界的更迭交替中，體驗者隨著秋千輕輕晃動，從森林飛向天際，空間轉化之間，內心的感觸也隨之變化。與上例相同的是，藝術家通過將人們引入沉浸式環境中，利用影像、聲音、觸感為體驗者帶來了精神共振和情感共鳴。

觀察分析近幾年的數字媒體藝術創作案例，不難發現，它們在傳遞藝術家本人情感與創作意圖之外，大多服務于公共命題。例如Demodern 公司的“EYE TO EYE”項目便圍繞保護生物多樣性而展開；又如Antilop 公司為大眾汽車公司所做的表達對日趨惡劣的環境的思考的項目。這些項目通過對交互技術的藝術化處理，突破了空間的限制，將虛擬情境的體驗與現實的人文關懷聯結起來，由此也讓大眾看到了數字媒體對藝術創造形式的豐富。在積極實現藝術與技術的融合中，使用新興技術服務于社會的福祉，正是新媒體藝術興起的初衷。藝術家通過openframework、kinect 等程序，從多維度、多領域、多媒介，賦予內容以新的形式，使人的參與也成為藝術品的一部分，由此技術也為藝術帶來了“溫度”。

三、數字媒體藝術側重表現情感聯結的原因

首先從觀賞者的角度來看，當數字媒體發展到當下的階段，觀者已經不再滿足于技術的新奇感，而更加注重從內容的獲取中尋求對自我的文化社群定義。而內容和情感是文化社群形成的兩個重要因素，兩者相互結合，可以成為維系文化社群紐帶。

20 世紀90 年代以后中國年輕世代的個體化,由于缺少“情感現代化”的向度,產生了極端利己的個人主義價值觀,不少淪為“無情的個體”。后物質世代的情感結構尷尬地處于“不再”與“尚未”之間,呼喚著情感的“再啟蒙”。由此形成了“沒有個人主義的個體化”的局面。但從21世紀開始，隨著數字媒體藝術的普及，許多呼喚情感“再啟蒙”的作品和實驗不斷出現，大到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流光溢彩的光影裝置表現的大國氣派和家國情懷，小至無數虛擬燈光秀在跨年當夜給予社會個體的心靈溫度，隨著藝術與技術的不斷融合，數字媒體藝術的發展內容不斷貼近著社會價值觀和大眾文化的需求，走向理性與情感的再啟蒙。

其次從藝術家的角度看，新媒體藝術為他們帶來了更為寬廣的創作空間，也為其情感的表達提供更多更有效的方式。唐納德·諾曼在《情感化設計》中談及人的情緒有三個層面“感官層、行為層、反思層”，在觀覽展品時，觀眾從視覺、聽覺、觸覺等本能的五感獲得信息，從交互行為中獲得學習和樂趣，從反思層面上得到精神上的享受，情感化是“以人為中心”的設計重要部分。一直以來，情感化設計都是設計界的熱門主題，而隨著新興學科的設立、數字媒體技術的普及，新興藝術家開始不斷拓寬藝術表現形式，將歷史文化融入當下生活，分析提煉當下社會的關鍵詞，并對未來發出詰問和思考，重塑思維模式，不斷創新，以實現情感與技術的最大融合。

第三，從數字媒體技術的功能來看，數字媒體作為社會公共傳播媒介，日益承擔起更加顯著的社會公共文化職能。得益于數字技術的優勢，它能夠與受眾建立起無縫隙的、浸入式傳播模式，對人們的生活滲透力日漸增強。比如三維立體視效、AR 增強現實技術、VR 虛擬現實技術等新技術為博物館的陳列方式和展覽方式帶來了巨大變革，在吸引到更多觀賞者的同時，也能使他們在交互中對情感化設計產生更強烈的共鳴，通過多種渠道提高了信息傳遞的效率和廣度。

從觀賞者、藝術家及數字媒體技術的功能來看，數字媒體的內容轉向于情感表達，將成為一種必然趨勢。而數字媒體藝術設計的情感化表現，也正在不同領域上根據不同對策進行著變革創新。

四、加強數字媒體藝術設計情感化的對策

首先在主題的選擇上，富有人文關懷的選題往往能吸引觀賞者的注意，從冰川融化的全球現狀到女性“MeToo”的維權之路，情感的聯結可以從與廣袤自然的交織到人際社會所能體察的視域。而情感化設計的主題往往符合人們的心理預期，具有較強的社會性，將數字媒體藝術的形式付諸于設計的內容上，在一定情況下可以產生超過平面設計、傳統藝術形式表現的效果。

其次從表現方式的選擇上來看，色彩、空間構成、媒介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就色彩而言，它本身具有鮮明的情感指向，鮮妍濃烈的色彩會引起心情的振奮，相對平和柔緩的顏色則會使人沉郁頓挫，而大面積的黑白往往會讓人心情空虛。根據要表達的不同情緒，設計的主色調也可以進行特定選擇。在空間構成方面，空間的大小、點線面的疏密和粗細等等，都可以給人的情感注入活力，體現出情感的魅力。媒介則被認為是人的延伸，每一種媒介都會改變人們的感知方式從而改變人們的生存方式。數字媒體藝術通過不同形式進行藝術表現，所產生的情感表現效果也不盡相同，3D mapping 根據電腦編程的編寫與高清投影儀，多媒體沙盤根據3D 打印技術以及多維度發光等等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大藝術表現效果。

第三從傳播方式的選擇上來看，新媒體作為新興傳播方式，其大眾傳播的效果尤為引人注目。通過數字網絡傳播，它能在極短時間內吸引更多的觀賞者進行觀覽，具有很強的時效性和社會性。受眾極易在虛擬空間內受氛圍和情緒鼓舞，從而利于激憤、慷慨情感的表達。因此組織化的信息便十分有利于組織內多類人群交互共享，例如通過無人機、沉浸式空間、互動墻等應用形式打造的組織化的空間環境和文化社群能夠加速社群組織內情感傳遞，鞏固群體結合。同時，在面向私人空間，VR 虛擬現實、AR增強現實、人體感應等等應用形式都是偏向于私人化傳播，利于含蓄情感的表達。

五、結語

藝術與技術的不斷融合產生的數字媒體藝術給人類的信息交流帶來了全新的體驗，在人類不斷獲得生活的豐富性和物質文明的滿足時，更能為人類帶來精神情感體驗的觀感。面對數字媒體藝術的發展,我們應當以一種更開放的態度來面對。所有從業者都需要對此進行不斷的研究與思考，不斷剖析情感內容與技術形式的最好結合，才能走在時代的前沿，成就打動人心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