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永生 馬丹丹
(山東交通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 山東 濟南 250357)
孔子是儒家文化的創始人,是偉大的教育家,其“成人”思想及“成人教育”理念,對現代教育仍然有重要的現實指導意義。我們要堅定文化自信,堅持返古開新,積極汲取孔子“成人”思想和“成人教育”的智慧,促進現代人的健康成長和現代教育的健康發展。
查閱古代文獻,先賢對“成人”的論述有多處,茲列示幾處如下: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論語·憲問》)[1]
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左傳·昭公》)[2]
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為美也……是故權利不能傾也,群眾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蕩也。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謂德操。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應。能定能應,夫是之謂成人。天見其明,地見其光,君子貴其全也。(《荀子·勸學》)[3]
顏淵問于仲尼曰:“成人之行何若?”子曰:“成人之行,達乎性情之理,通乎物類之變,知幽明之故,睹游氣之源,若此而可謂成人。既知天道,行躬以仁義,飭身以禮樂。夫仁義禮樂,成人之行也。”(《說苑·辨物》)[4]
由上面引述的文獻可見,古代先賢的“成人”思想可歸納為以下兩個基本點:
1.“成人”的內涵不是年齡和生理上的概念
在古代,男子滿20歲要加士冠禮,標志其已長大成人(生理成熟的人),顯然,古代先賢眼中的“成人”是指人的內在素質達到一定境界和外在行為達到一定標準的人。
2.“成人”的核心是個人的道德自律
“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應。能定能應,夫是之謂成人”都是把個人的道德自律作為“成人”的必要條件。
孔子作為儒家文化的創始人,其“成人”思想無疑是古代先賢“成人”思想的最重要組成部分。統觀有關文獻,可以發現孔子的“成人”思想含有兩個鮮明特點。
“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孔子這句話表明“成人”應當是在知(智)、不欲(仁)、勇、藝等四個方面達到相當的境界,同時還要有禮樂的修養,能夠按禮樂來調節自己的行為的人。上面提到的《說苑·辨物》中所載的孔子師徒之間關于“成人之行”的對話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孔子全面發展的“成人”觀。
在《論語·憲問》記載的孔子“成人”觀中,可以認為“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是孔子對“成人”的高標準要求,而“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則是對“成人”的基本要求。
在《論語》中孔子講述了“小人”“士”“君子”和“圣人”等具有不同人格的人。其中,小人是指見利忘義之人,自然不屬于“成人”的范疇;而“士”“君子”和“圣人”則是“成人”的不同境界。
1.孔子論“士”
《論語》中對“士”的闡述計有8處,重點有5處:“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論語·里仁》);“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論語·憲問》);“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論語·衛靈公》);“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論語·子張》)。這幾處從正、反兩方面分別說明了“士”的條件,即“士”是不貪圖物質享受的、以仁為己任,能夠見得思義,見危致命的人。這與“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的“成人”標準是相一致的。因此,我們可以說“士”是成人的第一層次。
2.孔子論“君子”
《論語》中關于“君子”的說法很多,計有107次,較為籠統,無條理清晰的分類,并且往往將“君子”與“小人”對比而言,如:“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論語·子路》);“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論語·子路》);“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等,言及“君子”與“小人”品性不同。但也有對“君子”比較全面的定性說明,如: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論語·憲問》);“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論語·憲問》)。“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這句話在《論語》中多次提起,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這是孔子對“君子”的最“權威”的定義。這個“君子”的定義與“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確定的“成人”標準的核心理念是一致的,因此,“君子”可以說是“成人”的第二層次。
3.孔子論“圣人”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論語·季氏》);“圣人,吾不得見之矣。得見君子,斯可矣”(《論語·述而》)。這是《論語》中記載孔子涉及“圣人”一詞的言論。從《論語》中可以看到孔子涉及“圣人”的言語很少,但由此我們可知,“圣人”比“君子”具有更高的人格。對于“君子”的標準,孔子尚感“我無能焉”,至于“圣人”更是無人企及,這可能是孔子很少談論“圣人”的主要原因。這也可從“子罕言命與利與仁”(《論語·子罕》)這句話得到印證。“圣人”的內涵要超過單純的“仁”,而孔子連“仁”的桂冠都不輕易封給某人,因此,“圣人”就更無從談起。那么,孔子的“圣人”標準是什么?我們可以間接地從孔門師生的下面對話中了解: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敬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論語·憲問》)
子貢曰:“如有博施于民而濟眾,何如?可為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論語·雍也》)
由此可見,“圣人”當然要具有“仁”,但是“圣人”之“仁”更為宏大,以至能“安百姓”“博施濟眾”。正如朱熹所言:“博施濟眾,這個是盡人之道,極仁之功,非圣人不能。”[5]“圣人”是“成人”的最高層次,人中極品。
綜上所述,孔子的“成人”是動態的,是一個初為“士”、終為“圣”的過程,體現了積極的、自強不息的進取精神。
孔子是我國民間教育的拓荒者、古代最偉大的教育家。在孔子時代,社會上存在著嚴重的為了個人名利而學習的不良現象,故孔子說“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論語·憲問》),表明了孔子對他那個時代之前的古代學者的敬仰和對他同時代學者的反感和鄙視。這種情懷及其“成人”思想必然反映到孔子的教育之中。因此,我們看到孔子的教育即是以培養學生的美好人格為本位(以德為本)的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的“成人教育”。孔子“成人教育”有三個基本特征,即教育的核心是以德育為根本,教育的目的是培養綜合素質,教育的原則是因材施教。
雖然在儒家經典中沒有孔子關于教育要以德育為根本的直接提法,但是,在孔子的教育中我們無不感到德育作為核心而“一以貫之”。“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論語·學而》)“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矣。”(《論語·學而》)這些話都表明在教育內容上孔子更重視德育。或許受孔子教育的影響很深,他的學生子夏說的話與老師孔子的話如出一轍:“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論語·學而》)
孔子一生有弟子三千,此外,還有很多社會人士特別是政界官員曾求教于他。對于他們的求教,孔子同樣教育他們要以德為本。“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論語·為政》)、“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為政》)、“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民,使民以時”(《論語·學而》)、“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論語·顏淵》)、“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論語·子路》)、“政者,正也”(《論語·顏淵》),等等,這些都是孔子教育為政者要實行德政。
孔子的教學內容很廣。既繼承了孔子以前夏、商、周貴族學校的教育內容禮、樂、射、御、書、數,同時又在辦學過程中對教學內容進行了重要改革,研究整理了我國古代的大量文獻,從中選出了《詩》《書》《禮》《樂》《易》《春秋》這六部經典,作為教科書,這六部經典即《六經》,也被稱為“六藝”。《禮記·經解》上記載了孔子對“六藝”或《六經》的解釋:“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疏通致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潔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屬辭比事,《春秋》教也。”[6]
孔子重視“六藝”教育在《史記·孔子世家》中也得到了肯定:“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于夫子。”又說:“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7]此外,《莊子·天下篇》對于魯國孔子的教育內容也做過介紹:“其在于《詩》《書》《樂》者,鄒魯之士紳先生多能明之。《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8]
由上可見,孔子的“六藝”教育實際上是將技能性教育與人文教育有機融合的、以培養學生的綜合素質為目的的教育。
因材施教就是根據不同學生的不同性格、不同氣質進行不同的教育。孔子認為人的智力、秉性是有差別的,因此在教育上應有所區別。他曾說:“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論語·雍也》)為了貫徹因材施教的原則,孔子對他的弟子們有比較深入的了解,幾乎掌握每個學生的特點和個性。孔子曾說:“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彥。”又說:“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論語·先進》)在這里,他只用一兩個字就刻畫出高柴、曾參、子張、子路、顏回、子貢的個性特點。此外,他還能對學生的優缺點給以恰如其分的評價。如子貢問孔子:“師與商也孰賢?”孔子說:“師也過,商也不及。”子貢說:“然則師愈與?”孔子說:“過猶不及!”(《論語·先進》)再如孔子說:“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論語·先進》)。
孔子的教育哲學是中庸教育[9],即培養全面發展的和諧的人。因材施教原則則與這種教育相匹配。因為只有因材施教才能對學生不足的方面予以培養,對過分的方面予以抑制,最終使學生各方面協調發展。
全面和諧的人格在孔子身上得到充分的體現。《淮南子》有如下記載:
人或問孔子曰:“顏回何如人也?”曰:“仁人也,丘弗如也。”“子貢何如人也?”曰:“辨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如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賓曰:“三人皆賢于夫子,而為夫子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訥,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一道,丘弗為也。”[10]
中華傳統文化特別重視“成人”問題。孔子的“成人”思想是一種追求人的全面發展的“成人”觀和一種動態的不斷追求更高境界的“成人”觀。其在教育上的體現,形成了孔子以德育為根本、以培養綜合素質為目的、以因材施教為原則的“成人教育”。孔子“成人”思想、“成人教育”對現代人和現代教育仍有重要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