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理論及其現實意義

蘇東蘭

（廣西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廣西 桂林 541004）

馬爾庫塞認為，科學技術不斷發展令發達的工業社會變得更加龐大與美麗，與此同時，資產階級在大眾化傳播工具的運用過程中，輕而易舉地把少數人的特殊利益當作多數人的正當利益來售賣。正是在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人僅僅滿足于虛假需求消費的情況下，逐漸變成沒有否定性的單向度的人，社會亦變成沒有否定意見的單向度極權社會。

一、馬爾庫塞單向度理論的思想淵源

單向度理論是馬爾庫塞在繼承黑格爾和馬克思，以及海德格爾的相關理論的基礎上形成、發展而來的。

（一）黑格爾的辯證法思想

從一定意義上來講，黑格爾哲學思想中的否定性特質就是馬爾庫塞關于“否定”的解讀的思想淵源。因為，馬爾庫塞對整個單向度理論的描述和闡釋，都是圍繞著否定的對立面即肯定來展開的。進一步來看，黑格爾認為，否定包含在概念之中，是概念原本就有的，恰巧就是這個否定的存在構成了本質上的辯證法，“思維最基本的特性是否定，思辨的基本要求就是要領會且運用否定”[1]。至此，否定在黑格爾那里也就被從物質層面提高到了思維層面。黑格爾開天辟地地把哲學和否定親密地聯系起來，使得否定成了哲學發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馬爾庫塞是在攀登黑格爾關于否定思維的思想高峰中，把否定性作為自己整個思想體系的戰壘的。

（二）馬克思的異化勞動理論

馬克思關于異化勞動的理論闡述，主要是集中在他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在馬克思看來，異化勞動有四個表現特征，即：“勞動者和他的勞動產品之間所發生的異化；勞動者和他自身的勞動活動之間所發生的異化；勞動者和他自身的類本質之間所發生的異化；在整個勞動的過程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所發生的異化?！盵2]34-35對于馬克思主義整個理論的主旨，馬爾庫塞一直秉持的觀點就是異化勞動，在這樣執著的認定下，他借鑒了馬克思關于異化勞動理論的系統闡述，進而對發達工業社會進行了單向度的描述：科學技術的發展不僅僅使社會的生產力跨上了新臺階，也使人逐步附屬于機器，在人與技術呈現的這種畸形的依附狀態下，滿足虛假需求的消費是人們的追求，使社會最終成為一種充滿病態的單向社會。

（三）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

海德格爾研究哲學的視角與以往的哲學家有所不同，他以“存在”構建了一個充滿思想性的新穎哲學體系，提倡研究哲學應從人的存在出發。馬爾庫塞曾是海德格爾名副其實的學生；因此，理所應當地受到了他存在主義中關于“人”的思想影響。這主要體現在馬爾庫塞把研究重點放在了人上，追尋導致人產生不幸的根源，以尋求解放人的出口，即馬爾庫塞逐漸產生了現代哲學意識，進而開始把研究轉向現實社會；且把哲學拉回了現實世界，并在現實和哲學間構建起了一種親密的聯系。正是受到了海德格爾存在主義的熏陶，馬爾庫得以把自己的否定性特性與現實相聯系，使得否定不再只是種抽象的語義概念，而是現實思維所缺失的否定性維度。

二、馬爾庫塞單向度理論的基本內容

縱觀馬爾庫塞的整個單向度理論體系可知，他主要是從單向度社會和單向度思想兩方面構建起了整個單向度理論的主體。

（一）單向度社會

1.人的單向度

馬爾庫塞認為，人的單向度表現為虛假需要和真實需要。需要主要是指大量消費品滿足了人的生活需要，讓人過上所謂的“幸?！鄙睢Ｖ档米⒁獾氖?，這里的“幸?！贝蛏狭穗p引號，因為這是一種虛假的幸福。進一步來講，“需要”有真假之分：為了實現特定階層的利益而使大多數人不得不接受的需要，即是“假”的需要，因為這種需要是充滿強迫性的，并不是人真正需要的，對大眾而言，它是艱辛的；相反，大多數人的自在需要也就是真實的需要，即人們可按自己的意愿進行自由的選擇，這些選擇體現在生活必需品的選擇上、政治的自由選擇及思想文化的自由選擇等。而在發達的工業社會的現實中，自由成了統治工具，真正的自由不是可供人選擇的范圍的擴大，而是個人能夠選擇的是什么而實際選擇的是什么，所以人就逐漸變成了沒有否定意識和批判精神的單向度人了。

2.政治領域的單向度

在馬爾庫塞看來，資本主義工業社會中的“極權主義”和“無產階級的變化”這兩個詞足以把資本主義社會政治領域的單向度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皹O權主義”主要是講社會鏟除了異己政治派別和階級，變成了一個沒有批判和反抗力量的極權社會。無產階級的變化主要是強調無產階級朝著喪失資本主義制度革命的方向變化，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無產階級的勞動價值逐漸被機械化取而代之；二是職業中藍領白領化的趨勢；三是技術組織讓工人與工廠的關系更加密切。由于這些情況的出現，無產階級逐漸被資產階級所魅惑，無產階級勞動者對社會的看法逐漸改變，最終逐漸被資本主義社會所同化。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正是由于極權主義的形成和無產階級日益喪失革命性，使得整個政治領域最終都變成了由資產階級所控制的單向度政治了。

3.文化領域的單向度

文化一般指高層次文化的本然，但一切本是理所應當的情況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顯得并不理所當然。在極度發達的資本主義工業社會中，高層次文化只是作為被現實生活同化了的低層次存在，文化被賦予的不再是它的本然性，而是一種商品的形式，結果是在這種商品式的文化影響下，人逐漸失去理想，開始變得麻木。

（二）單向度思想

“語言是思維的外殼”[2]188，真實的普通語言領域，實際上是為了生存而斗爭的領域，是一個極其含混、模糊、晦澀的領域；但在單向度的社會中，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語言往往經歷過資產階級的無限麻痹，從含糊且晦澀的多重維度變成了直白且單一的單向維度。從形式上看，單向度思想主要表現為思想上的實證主義。實證主義的基本精神認為，哲學只能研究事實和實在等客觀，而不能認識本質、基礎和主觀等內容。而實證主義的觀點又僅僅是把已知的既定事實不加思考毫無批判地繼承下來。從本質上講，生活在發達資本主義工業社會中的人的思想就具有這樣一種實證主義特性，因此他們被稱為單向度的人。

三、馬爾庫塞單向度理論的局限性

在特定時代背景下，加之其人生經歷及學識等因素的影響，隨著時間的無限流逝和實踐不斷的檢驗，馬爾庫塞對單向度理論的闡述表現出了難以克服的缺陷。

（一）對科學技術的片面性理解

馬爾庫塞把科學技術當作資本主義社會一切罪惡的罪魁禍首，從而忽視了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經濟根源，這是極其荒謬的觀點。實際上，科學技術只是一種由人創設而服務于人的生產工具，它本身是無所謂好與壞的。在整個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導致單向度社會形成的根本原因是生產資料的私有制，而先進的科學技術在此只是扮演了中介者的作用。正是由于資本主義社會生產資料私有制，僅僅對科學技術稍加利用，資本家就可以使無產階級勞動者完全附庸于大機器生產下，甚至為了消磨工人的批判與反抗精神，資本家利用報紙和電視等新聞媒介持續向工人宣傳虛假需求，使人們逐漸滿足于物質追求，從而逐漸喪失了精神層面的需求。實質上，社會的向前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科學技術的進步，但在發達資本主義工業社會，它卻是一種摧殘人的力量；究其緣由是處于工業化初級階段的人們的認知方式還跟不上時代發展的步伐，而馬爾庫塞也只是看到了事物的表面，而未認識到事物的本質。

（二）對革命主體的歪曲認識

馬爾庫塞認為，由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無限同化，工人階級已經不再具備領導廣大無產階級實現美好生活的能力了，而知識分子中的精英人物才可以稱得上是未來整個社會所謂的救世主，因為他們的血管中流淌著革命者的特質。馬爾庫塞這種觀點是極其歪曲的，正如馬克思所說：“革命的真正主體是無產階級，在同資產階級對立的一切階級中，無產階級才是真正革命的階級?！盵3]總而言之，資本主義社會中虛假需求的物質消費欲望的滿足，最終是要被睿智的無產階級看穿的。作為社會最底層階級，沒有反抗就沒有出路，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永遠也摧毀不了無產階級反抗剝削與壓迫的革命本質。由于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和生產資料私有制之間的根本性矛盾越來越突出，無產階級只要能保持革命的初心，就能夠將資產階級打入萬劫不復的墓地。因此，只有無產階級也僅有無產階級才是革命進程中的主體。

四、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理論的現實意義

時至今日，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理論對當今社會的發展依然具有極大的啟示意義。

（一）堅定不移地走社會主義道路

馬爾庫塞單向度理論最突出的一個貢獻，就在于他義正詞嚴地對資本主義社會中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進行了深刻批判。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由于科學技術不斷給人帶來物質上的滿足，使人們逐漸失去了對現實社會的批判。馬爾庫塞也深刻意識到推翻科技統治的不可能，但他更進一步揭露了資本主義虛偽面具下的丑惡嘴臉，激發啟示人們更加堅定地走社會主義道路起。當前，我們應大力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在黨的領導下依靠人民來依法治國，杜絕沒有民主只有命令的單向度政治生活；我們應堅持“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文化方針，依靠人民智慧，創造人民喜聞樂見的大眾文化，防止只有功利傾向的商品文化的泛濫，為建設民主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不懈奮斗。

（二）注重科技與人文的共同發展

在闡明單向度社會與單向度人的產生原因時，馬爾庫塞把科學技術作為唯一的罪魁禍首，這對科學技術本身來講是極不公平的。因為科學技術本身并不具備好或壞的性質，科學技術給社會帶來的是利是弊完全取決于運用科學技術的人。馬爾庫塞的這個觀點給了如今的我們極大的啟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它所帶來的發展潛力是巨大的；但我們也要謹防馬爾庫塞所說的科技異化，用科學技術這把雙刃劍造福于民，而不是讓它反客為主，使人被異化和奴役。反觀今天的我國，正處于發展上升期，亦尚免不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人被物質財富異化的現象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杜絕。但是，我們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可以把科學技術的發展與尊重和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結合起來，使人不至于被科技和物質所異化，在勞動和創造中找到做人的真正價值和意義。

（三）把尊重人的主體性和完整性結合起來

馬爾庫塞在他的單向度理論中所揭示的單向度的人，具體表現為人的主觀能動性的喪失，即人的主體性與完整性的不健全，而要想還原單向度的人成為雙向度的人，則需注重人的主體性和人的完整性的發展，使人變成一個具有批判與反思精神的全面發展的社會人。反觀現如今，我們所倡導的是尊重人的主觀能動性，創造一切條件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當前，我國正是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關鍵時期，我們需要更多富有創造力、富有批判性思維、富有反思能力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新人來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偉大工程。因此，我們要把尊重人的主體性和完整性結合起來，注重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新人，依靠最廣大人民群眾來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現代化。

五、結語

馬爾庫塞所提出的單向度理論在對勞資、生產資料占有及分配等關系研究上進一步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技術理性背后的虛假面孔，指出了發達工業社會極權統治所的猙獰面孔，對當今的我們警惕科學技術的異化具有極重大啟發。但其主張走烏托邦性質的大拒絕革命道路以及對革命主體的錯誤認識等局限性也是客觀存在的，我們要繼承其合理性的部分，從其不合理性的部分尋找對當今社會發展的有益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