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 杰(南京藝術學院 設計學院)
郵票是一種具有法定面值的郵資憑據,也是近現代社會通郵通信重要的圖像見證。自1840年世界上第一枚郵票“黑便士”誕生起,郵票即保持了恒久穩定的形態,方寸的尺幅,齒孔的外緣,系統的銘文、面值和圖案,符號特征強烈[1]。人們能夠輕易地將郵票與其他媒介進行區別,并將其視為一種特殊的圖像載體。
在郵票龐雜的圖像世界中,和平是重要的題材和譜系。據全球最重要的郵票收藏數據庫之一《斯科特目錄》(Scott Standard Postage Stamp Catalogue)記錄,截止2019年,全世界的和平主題郵票超過了2 300余種,這些郵票的發行絕大多數集中在20世紀之后,伴隨著重大事件和周期紀念形成了數次高峰。從時間軸來看,郵票誕生的19世紀上半葉,也正是近代和平主義思潮興起的時代,從1815年的紐約和平協會到1891年的國際和平局,從1889年的世界和平大會到1949年的世界保衛和平大會,在將近200年的時間里,整個世界的“和平觀”歷經雛形到成熟、近代到現代的過程,郵史與和平史的發展幾近同步,見證了和平從哲學概念到人文科學,從個體意識到國家政策,從區域組織到全球合作的不斷“進化”。
郵票的發行量動輒數以億計,1932年美國發行的《華盛頓誕辰200周年》紀念票發行總量超過了42億枚,有著極強的流通性。在人類和平史中的標志性運動中,郵票是重要的圖像傳播手段和途徑?!敖▏昶陂g,中國人民郵政先后發行了‘紀5’‘紀10’‘紀18’‘紀24’‘紀63’等和平運動主題的系列郵票,總發行量過億,相比特定時間和空間才能接觸到的宣傳畫,郵票這一物化了的圖像,通過書信這一社交行為,為和平理念帶來了一種切身的閱讀體驗和傳播效應?!盵2]作為一種物化的圖像,通過郵票建構的書信、收寄、收藏等種種私密或公開的社會行為,和平理念從抽象口號轉譯為了一種視覺符號,從政治宣教轉化為了一種日常認知,從國家意志內化為了一種自覺意識,從形態和觀念上推動了和平的全民共識。
具體到和平的敘事中,郵票有著天然的兩面性。一方面,如同格奧爾基·季米特洛夫(Georgiy Dimitrov)所說的“國家名片”,郵票具有通政、通民、通商的特征,在某種程度上,是發行國在政治經濟和文化領域價值觀的綜合展示。出于國家形象的塑造,各國發行的和平主題郵票,總體采取了一種更符合國際社會準則的、溫和的、具有普世性的“和平”表述;另一方面,郵票的發行多由國家或地區的郵政機構發行,是國家主權的象征,和平主題郵票的視角、尺度和形式,仍然無法脫離政治意識形態的語境,尤其當面對局域戰爭、核威脅、軍備競賽等尖銳和平話題時,國家與陣營間的“態度”仍然親疏分明,甚至針鋒相對?!白鳛樯蠈咏ㄖ囊庵倔w現,郵票圖像從一開始就受到政治因素的深度影響和制約,成為一種政治語言表達的重要媒介。”[3]
20世紀50年代起,世界范圍內的和平研究和認知不斷升級,和平學開始成為顯學,當涉及種族、性別、環境、能源等“積極和平”框架內的新問題時,國家之間也產生了關注度和理解力上的差異。幾乎在同一時期,和平的視覺符號亦在戰后的全球化進程中逐漸形成了共識,間接促成了和平主題郵票在象征組合、概念構思和敘事表達上的套式,這一切,都在客觀上營造了一個在郵史的圖像視野下,和而不同的“大同世界”。
在郵史中,早期郵票(20世紀之前)的圖像多以符號化的面值、人像和徽記為主。1876—1900年期間,法國先后發行了郵史中第一組具有明確和平意指的郵票——《和平與商業》系列(見圖1a),設計者為法國畫家朱爾斯·奧古斯特·塞奇(Jules-Auguste Sage)。郵票頂部和底部銘文,左立“和平女神”,手持橄欖枝,右立商業之神,手持雙蛇杖,“兩神”單手相握,半倚地球,傳遞出“商業與和平團結并統治世界”的喻意。19世紀末,《和平與商業》系列郵票開始在法國的海外殖民地推廣使用,產生了數十個版本,具有全球流通性,影響巨大。在郵史的見證下,面對19世紀末西方世界工業革命和殖民地擴張帶來的政治、經濟、軍事和文化的種種沖突,和平開始成為了帝國之間政治和外交日益倚重的重要話術。
如同“和平與商業”系列,“女神”是早期郵票中最為主要的和平象征。在1907年圣文森特的《和平與正義》(見圖1b)、1919年南斯拉夫的《和平天使》(圖1c)、1926年意大利的《和平寓言》(見圖1d)、1936年法國的《和平集會》(見圖1e)等主題郵票中,“女神”的形象頻繁出現,她們或是古希臘神話中的Eirene,或是羅馬神話中的Pax,或是廣義的“和平女神”。盡管在“二戰”之后的現代圖像視野中,古典時期的徽志和擬人手法已日漸式微,“女神”逐漸被“和平鴿”等其他符號取代,但其作為一種極具魅力的人格化圖像,往往轉化為具有世俗特征的女性形象,繼續參與和平的敘事。

圖1 早期郵史中的“和平女神”形象
郵史中的第一枚“鴿票”是1845年瑞士發行的《巴塞爾鴿子》(見圖2a),票面為口銜信封的鴿子,這一圖式在19世紀到20世紀初發行的郵票中十分常見,是信鴿與通郵之間的關聯象征,并無直接的和平所指。1919年“一戰”結束,日本郵政發行了一組4枚的“一戰”紀念郵票(見圖2b),銘文“和平紀念”與口銜橄欖枝的鴿子明確了象征關系,是郵史中最早的“和平鴿”圖像之一。1920年捷克發行的《西里西亞公投紀念》郵票(見圖2c)描繪了西里西亞上空飛翔的鴿子,結合郵票發行所指的歷史事件,鴿子作為和平的象征已十分明確?!耙粦稹敝?,因為戰爭而一度偃旗息鼓的和平主義卷土重來,在同時期的郵票、海報和報刊雜志中,鴿子作為和平符號已十分常見,盡管這種解讀主要集中在歐美等有著類似象征傳統的國家(見圖2d,e),而“鴿子”真正成為世界性的和平符號,還有待“二戰”之后國際性和平運動的推波助瀾。

圖2 早期郵史中的“和平鴿”形象
20世紀的兩次世界性大戰深刻地改變了人類對于戰爭與和平的理解。在各式新型武器的助紂下,兩次世界大戰累計死亡超過8 000萬人,殺傷力遠超過往的戰爭,這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戰后和平主義的興起,在政治、軍事的雙重斡旋下,和平成為了戰后國際關系的新準則和新期待。隨著世界性和平運動的開展,作為一種自然而迫切的視覺需求,和平圖像成為了戰后和平運動對內教化與對外傳播的必需品。在這些圖像表達中,盡管同樣飽受戰爭的創傷,勝利者的歡躍與失敗者的哀傷投射出截然不同的心境。然而,在和平主題的宏大敘事中,人類對于戰爭的反思終成一致,并交織了對于國家未來、民族復興以及個體命運的多重憧憬。
兩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的短時期內,紀念郵票的發行達到了高峰。1919年“一戰”結束,瑞士發行了一組紀念套票,以圖畫表現主義的手法描繪了握手言和的士兵、手持棕櫚的“女神”、和平撫慰下的傷兵,對戰爭進行了人文主義的反?。ㄒ妶D3)。1945年“二戰”結束,相比“一戰”,這場卷入了全球60多個國家、80%人口的世界性戰爭,促成了戰后世界格局的巨大變化,因此也引發了公眾對于戰爭更為深刻和強烈的反思。1950年東德發行了一組《戰爭與和平》紀念套票,坦克、廢墟、核彈、墓碑共同組成了戰爭的系統符號,從視覺上強化了反戰主義的價值取向(見圖4)?!岸稹敝?,在兩極格局的均勢下,國際環境相對穩定,但越南、中東、印巴、兩伊等地區不斷爆發的局部戰爭,以及美蘇爭霸帶來的擴軍、核安全、太空競爭等潛在的戰爭威脅,使世界性的反戰和平運動仍然此起彼伏。上個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歐美各國掀起了數次反戰、反核、反軍備競賽的和平運動,戰后的郵史對此進行了同步記錄,并留存了大量生動的圖像創作(見圖5)。

圖3 瑞士“一戰”紀念郵票

圖4 前東德“二戰”紀念郵票

圖5 冷戰時期的反戰郵票
和平郵票的另一個發行高峰是戰爭的整數周年紀念。在重要的整數周年,甚至演化為全球性的紀念活動。1995年,“二戰”結束50周年,全球各國及機構總計發行了數百種主題紀念郵票,成就了“和平郵史”中的重要場景。而在具體的視覺表達中,經過半個世紀的“愈療”,具象的戰爭陰霾已經逐漸轉化為意象的和平憧憬,除去經典的象征符號與組合范式,在現代平面設計的語境中,關于戰爭與和平的敘事已經逐漸戲劇化和場景化(見圖6)。

圖6 和平郵票的戲劇化和場景化
“二戰”之后,以美蘇為首的兩極格局形成,國際形勢得以趨緩,和平運動以前所未有的規模在世界范圍內興起,從上世紀40年代末到80年代初,世界先后掀起了3次和平運動的高潮[4]。冷戰初期,以前蘇聯為代表的社會主義陣營國家率先發起了聲勢浩大的和平運動。從1949年到1952年,相繼召開了3次世界性的和平大會,并開展了和平簽名、運動會、文化節等多種交流活動;波蘭、前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等東歐國家,作為當時政治上不遺余力的支持者,憑借著悠久的圖像創作傳統,在當時發行了大量的主題郵票,在視覺層面見證了戰后第一次和平運動的盛況(見圖7)。1957年匈牙利發行了《蘇俄革命40周年》紀念郵票(見圖8),前蘇聯、中國、蒙古、朝鮮、越南、保加利亞、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前南斯拉夫、匈牙利、前捷克斯洛伐克、東德、波蘭13個社會主義國家的國旗彼此連接,形成閉環,中心為畢加索繪制的“和平鴿”,圖的兩側以橄欖枝裝飾,在當時如火如荼的和平運動下,借助這一強有力的符號與圖式,成功地塑造了這一政治共同體“世界和平的保衛者”形象。

圖7 郵史中的“和平運動”

圖8 匈牙利《蘇俄革命40周年》紀念郵票
戰后,亞非拉地區的民族解放運動持續高漲,世界殖民體系分崩離析,“第三世界”成為國際政治舞臺上的重要力量。同時期,國際性、區域性的政治同盟與非政府組織日漸成型,成為戰后和平運動的重要推手,它們以各自的立場、角度和方式,推動了戰后和平運動的新思路與新模式(見圖9)。在社會主義陣營國家大規模的和平造勢壓力之下,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也開始結合自身的硬實力和軟實力,針對“第三世界”國家開展了一系列所謂“友善”的政治外交活動。1972年美國發行的《和平隊》郵票,正是記錄了上世紀60年代,美國政府以“促進世界和平和友誼”為目的,在發展中國家推行的志愿者服務計劃(見圖10)。

圖9 加納《非共體》紀念郵票

圖10 美國《和平隊》紀念郵票
1945年10月聯合國成立之后,圍繞機構宣傳、主題節日和周年紀念,聯合國及其會員國展開了大規模的郵票發行活動,合計達數百種之多。作為戰后最重要的國際組織,國際安全與和平始終是其最重要的使命,因而在聯合國發行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多樣主題的郵票中,處處充滿了和平的隱喻和想象。與其他國家組織和政治同盟相比,作為一個隱形的大家長,在聯合國發行的主題郵票中,無論是文本的措辭還是象征的組合,和平總是被闡釋為一種具有普世特征的全球化圖式(見圖11)。

圖11 聯合國發行的具有全球化圖式的和平郵票
19世紀末, 歐美國家興起了近代的和平研究,“二戰”之后,和平學逐步發展成為一門以和平及其對立面,包括暴力、危機、沖突和戰爭為研究對象的新學科。1959年,約翰·加爾通(Johan Galtung)在挪威創建了世界上第一個和平研究中心——奧斯陸國際和平研究所(PRIO)[5],其后,各類由政府、非政府組織、院校、基金會及教會組織成立的和平研究機構如雨后春筍般建立。在其系列著作中,加爾通創造性地提出了“消極和平”與“積極和平”的構想——無戰爭的狀態僅僅是“消極和平”,而和平問題的根源在于由社會結構造成的,沒有具體犯罪者的“結構性暴力”,進而將和平的非戰視野,轉為對經濟、文化、宗教、種族、性別、生態等諸多社會問題的關注。這一全新概念為當代和平問題的認知和實踐提供了新的視角。“二戰”之后,在新的世界格局下,無論是兩極陣營還是“第三世界”國家,都不吝在國家形象的塑造中展現和平的姿態,并結合自身的內政外交開展了踐行內涵豐富的“積極和平”。
1963年美國發行了《和平之糧》紀念郵票(見圖12),背景源于1953年美國國會通過的《糧食和平法案》,這項法案擬向國際社會(“第三世界”國家)提供糧食援助和發展,實際是美國冷戰時期“遏制外交”的重要經濟政策。在這一計劃中,“和平”指向饑餓貧困的消除,尊嚴與安全的建立,糧食則成為物化的具體手段?!岸稹焙?,歷經“第三世界”獨立運動和西方國家的種族平等運動之后,源自殖民時代的種族主義已經發酵成為世界性的熱點課題,種族歧視、種族隔離成為新時代“積極和平”面臨的挑戰(見圖13)。1978年聯合國召開了反種族主義世界大會,并宣布1978年為國際“反對種族隔離年”,世界多國為此發行了紀念郵票(見圖14)。1975年為聯合國“國際婦女年”,首屆世界婦女大會形成的《墨西哥宣言》對男女平等問題做出了“男人與女人的尊嚴、價值、權利、機會和責任均平等”的定義;同年荷蘭發行了《國際婦女年》紀念郵票(見圖15),郵票以鏡像反轉的結構、撲克式樣的男女頭像強調了性別的平等,肩上的鴿子則強調性別平等與“積極和平”的內涵關聯。

圖12 美國《和平之糧》紀念郵票

圖13 也門《種族和平》紀念郵票

圖14 墨西哥《反對種族隔離年》紀念郵票

圖15 荷蘭《國際婦女年》紀念郵票
婦女與兒童是戰爭無辜的受害者,即使是在遠離世界性大戰的現代社會。據聯合國特派團2021年度報告顯示,在當年阿富汗各類武裝沖突中,有1 659名平民喪生,3 254人受傷,與2020年同期相比增長了47%;2021年上半年,婦女和兒童是所有平民傷亡人數的近一半,占46%,其中32%是兒童。在社會化過程中,女性更多地承擔了母親、養育者的家庭角色,相比男性所接受的狂熱冒險的戰爭教育,女性主要接受的是溫順善良的“和平教育”,因此是天然的和平主義者。在和平主義學者貝蒂·里爾登(Betty Reardon)看來,作為價值體系的一種,女性主義是軍事主義的對立面。而在世俗的人格認知中,與女性形象一樣,兒童隱喻了身心及道德的純潔,是一種需要保護的無辜者,同時也是人類生命延續和未來希望的象征。
因為這種共識的人格特征,婦女與兒童的形象具有天然的反戰與和平的屬性,在關于和平圖像的視覺修辭中,成為敵我雙方都可以認同的,超越國家政治和意識形態的“被同情者”[6]。因此,婦女與兒童常常成為和平主題郵票中重要的敘事角色,而在婦女節與兒童節大量的主題郵票中,和平也成為了最核心的敘事內容。1951年比利時郵政發行了UNESCO紀念票(見圖16),一位赤裸上身、懷抱“和平鴿”的女性,周身散發出圣潔而神性的光輝,宛若入世的“和平女神”。在這些郵票具體的圖式中,婦女兒童與“和平鴿”通常呈現出懷抱、托舉或是放飛的組合關系。人格形象的介入,強化了圖像整體的象征性和敘事性(見圖17)。在近現代和平運動中,女性往往也是重要的發起者、參與者和支持者。1960年前蘇聯發行了《國際婦女節》紀念郵票(見圖18),成為上世紀50~60年代“全世界婦女團結起來保衛和平”這一和平運動的圖像史證。在和平旗幟與“和平鴿”的引導下,來自亞非拉的婦女,肩并肩,手拉手,群情激昂,一改柔弱的形象,展現了女性在和平事業中的積極姿態。

圖16 UNESCO紀念郵票

圖17 和平郵票中的婦孺圖式

圖18 前蘇聯《國際婦女節》紀念郵票
在以兒童為主角的和平主題郵票中,畫面的形體、組織和色彩通常更符合兒童的人格特征,或是展現了兒童的幸福生活,或是直接選取了造型原始、筆觸稚嫩、用色明快的兒童畫(見圖19),傳遞出這些場景與和平之間可以感同身受的因果關聯。即便如此,在成人的象征世界,兒童的想象也無法擺脫鴿子、橄欖枝、地球村等象征的窠臼,因而往往呈現出某種套式(見圖20)。

圖19 和平郵票中的兒童形象

圖20 和平郵票中兒童形象的套式
1982年,第37屆聯合國大會通過決議將1986年確定為“國際和平年”。1986年,在聯合國的號召和組織下,世界各地舉辦了規模宏大、形式多樣的紀念和慶?;顒印?986年前后,圍繞“國際和平年”的主題“捍衛和平和保障人類的未來”,全世界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發行了主題紀念郵票,這是迄今為止,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以郵票為媒介,以國家為單位的主題創作。
在統一的命題下,結合對和平問題的重要關切,各國在郵票的構思和立意上各顯其能,結合不同的表現手法和技巧,以圖像的方式描繪了理想中的大同世界?!皣H和平年”的標志由雙手放飛的“和平鴿”與橄欖枝組成,部分國家以“國際和平年”標志為基本要素,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變化處理(見圖21)。經過戰后近半個世紀的全球傳播,“和平鴿”、橄欖枝已然成為了全球最具說服力的和平象征,成為了這些郵票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圖像符號。在這些符號之外,兒童、武器、彩虹、國旗、人物、宗教等元素為畫面提供了不同的場景和道具,促成了和平的多樣性敘事。帕勞群島發行的“和平年”套票一如其慣常的創作風格,展現了典型的地域特征,在祥和的海島風景中,廢棄的鋼盔、螺旋槳、坦克、潛艇成為解讀的關鍵,傳遞“鑄甲銷戈”“歸馬放?!倍嗄旰蟮暮推綀鼍埃瑪⑹赂袕娏遥ㄒ妶D22)。馬爾代夫發行的“和平年”郵票描繪了友好共處的獅子和山羊,圖式的靈感來源于基督教的和平象征傳統(見圖23)。中國郵政于1986年發行了“和平年”紀念郵票(見圖24),郵票采用中國傳統的剪紙風格,繪制了一只口銜橄欖枝、周身鋪滿“五色”兒童圖案的“和平鴿”,契合了國際和平年“人類的未來”這一主題關鍵詞。而作為和平年的始作俑者,聯合國也于當年發行了多個套系的主題郵票,與其他國家和地區多元的象征和敘事相比,文本(多國文字)和圖像(地球形)的“世界性”表述,無疑展現了聯合國更為包容與宏大的和平愿景(見圖25)。

圖21 部分國家《國際和平年》紀念郵票

圖22 帕勞《國際和平年》紀念郵票

圖23 馬爾代夫《國際和平年》紀念郵票

圖24 中國《國際和平年》紀念郵票

圖25 聯合國《國際和平年》紀念郵票
進入新千年以來,和平似乎并未如“國際和平年”的美好愿景如約到來,國際關系的結構性矛盾仍然使世界不斷面臨著新的危機和挑戰,和平仍然是值得人類珍視的話語和權益。在近200年的郵史中,圖像視野下的大同想象與和平敘事,見證了19世紀近代和平主義興起以來,關于和平的歷次節點性事件與標志性運動,如同彼得·伯克(Peter Burke)所說的“圖像證史”,是和平從虛無概念到普世價值的發展歷程中重要的圖像見證。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新時代,面對亙久的和平母題,人類破題解題的新態勢和新思路,勢必將為和平的想象和敘事提供另一種全新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