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服裝設計知識產權保護的困境及建議

靳英桃

現(xiàn)代服裝早已超過了人類早期的遮體驅寒的功能，延伸到了文化領域。服裝設計成為一種運用各種構思、工藝元素，運用色彩、形狀搭配等技巧的知識產品，凝聚了設計師的獨特創(chuàng)意和智力成果。為了保護服裝設計師的智力成果，需要從分析服裝設計入手，分析我國服裝設計的知識產權保護的現(xiàn)狀與困境，通過對比國際條約與國外不同國家的服裝設計的知識產權保護模式，提出從著作權法作品的保護和專利法外觀設計專利的保護兩個方面，完善我國服裝設計知識產權保護的措施。

一、服裝設計概述

服裝設計是一門兼有實用性和藝術性的綜合性藝術，由于其內容、形式表達及設計手段都有特殊性，因此要深刻把握服裝設計的知識產權保護問題，需首先了解其內涵。

（一）服裝設計的內涵

服裝是傳承歷史、反映文明的符號。從廣義上，服裝是指所有具有遮蔽身體、抵御風寒德等滿足人類基本需求的裝飾人體的物品;從狹義上，服裝是由柔軟的如織物等材料制成的供人類穿戴的物品。服裝已由早期的人類的基本物質需求，發(fā)展為一種精神追求。

具有創(chuàng)意性的設計是現(xiàn)代服裝產業(yè)的靈魂。設計是指在設計師構思、設想的基礎上進行藝術創(chuàng)造，并借助視覺形式通過織物等載體表現(xiàn)出來。服裝設計是基于人體構造形式，對服裝樣式在頭腦中進行構思，通過色彩搭配，裁剪和縫制服裝面料，將設計轉化為實際產品的過程，體現(xiàn)設計師的設計風格與設計藝術。

（二）服裝設計的步驟

通常而言，服裝設計包括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服裝款式設計階段，該階段主要是設計師將其對服裝整體的造型構思，通過巧妙搭配，以及對各種材料的處理，繪制成草圖，成為服裝款式的設計圖;第二階段是服裝結構的設計階段，該階段主要是服裝制版師在服裝設計圖的基礎上，進一步詳細設計，成為服裝設計的結構圖;第三階段是服裝工藝的設計階段，該階段主要是設計師將服裝設計的二維設計構思轉化為成衣的中間過程;第四階段為，服裝樣衣制作階段，這是服裝設計的最后一個步驟，設計師將上述服裝款式的設計圖、服裝設計的結構圖以及服裝的工藝設計，通過平面或立體裁剪，制成樣本成衣。對服裝設計分階段研究的目的，在于對不同階段可以通過不同的知識產權保護方式，進行針對性的保護。

（三）服裝設計的特征

根據(jù)上述對服裝設計不同階段的分析，可以看出服裝設計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獨創(chuàng)性。服裝設計的獨創(chuàng)性包括服裝款式設計的獨創(chuàng)性和服裝結構的獨創(chuàng)性。

第二，審美性。服裝審美服裝的形式美、自然美、功能美以及技術美。通過服裝的顏色、結構以及造型和功能等體現(xiàn)服裝的具體美感。

第三，實用性。實用性是服裝作為人的物質需求的基礎，服裝首先應該滿足人穿著的舒適性。

第四，新穎性。新穎性是服裝設計受到知識產權保護的基礎，抄襲和仿冒他人的服裝設計構思應該予以規(guī)制。

服裝設計具備上述特征，才能滿足著作權法保護和專利法外觀設計專利保護的要求，具體某款服裝設計是否符合著作權法和專利法的要求，還要結合具體情況。

（四）我國服裝設計行業(yè)面臨的法律問題

隨著我國參與經(jīng)濟全球化的深度不斷增加，我國的服裝產業(yè)從最初的以洋為尊到現(xiàn)在的中國服裝品牌的大量本土化，我國在服裝設計領域逐步從被動接受到本土化的自主選擇，我國消費者的審美水平和購買力在大幅度提高。服裝設計行業(yè)作為我國文化自信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本土的原創(chuàng)服裝設計，并沒有受到應有的商業(yè)價值上的法律保護，服裝設計產業(yè)的法律保護面臨著嚴重的挑戰(zhàn)。

1.從業(yè)者知識產權法律保護的意識不夠強

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從2019年1月到2019年12月，我國服裝行業(yè)營業(yè)收入實現(xiàn)營業(yè)收入16010.95億元，從2020年1月到2020年12月，受疫情影響，我國服裝行業(yè)積極復工復產，仍累計完成服裝產量223.73億件，累計實現(xiàn)營業(yè)收入13697.26億元。從以上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盡管我國服裝產業(yè)在飛速發(fā)展，但與發(fā)展速度不匹配的是，服裝設計從業(yè)者對自身的服裝設計理念的法律保護意識不夠強。

首先，服裝設計作為智力成果應受知識產權法保護的觀念沒有深入人心，對服裝設計圖紙等保護預防措施不足，當發(fā)生侵權服裝設計的事件時，很難用知識產權法的相關規(guī)定維護自身合法權益。其次，證據(jù)收集意識薄弱，對于服裝設計的載體通常沒有固定的證據(jù)，難以證明原創(chuàng)的時間或版本，維權時舉證困難。最后，抄襲者法律觀念淡薄。由于我國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對服裝設計的保護缺乏相應的法律依據(jù)，實踐中的懲罰力度不夠，使服裝設計侵權的違法成本大大降低。

由于上述法律保護意識不強，導致服裝設計侵權造成嚴重損失，無論是抄襲他人的服裝設計思路，還是模仿他人的服裝設計版式，都是對于服裝設計者知識產權的嚴重侵犯。

2.我國知識產權法對服裝設計產業(yè)保護的不足

我國目前的《商標法》和《專利法》沒有明確將服裝設計這一客體作為知識產權法的保護客體，目前對服裝設計的保護主要通過美術作品、外觀設計以及反不正當競爭法予以保護。侵權人的侵權成本極低，對我國服裝行業(yè)的活力和競爭力存在一定的打擊，也客觀上滋生了服裝設計的侵權事件多次發(fā)生，造成了服裝設計權利者的嚴重損失。

以上從我國服裝設計產業(yè)的保護措施的分析，不難看出，目前我國服裝設計產業(yè)受到知識產權侵權現(xiàn)象多有發(fā)生，與我國服裝產業(yè)知識產權保護的缺位密不可分。

二、我國服裝設計知識產權保護的困境

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包括著作權法保護、專利法保護、商標法保護和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但服裝設計中的商標保護問題與其他商標保護問題沒有太大差別，故本文對我國服裝設計的知識產權保護分別從著作權和專利權方面分析存在法律保護方面的困境。

（一）服裝設計著作權法保護的困境

在我國服裝設計行業(yè)，雖然服裝加工工藝和生產能力逐漸成熟，但在自主創(chuàng)新方面，仍存在服裝設計的抄襲和盜版現(xiàn)象，某某明星同款在電商網(wǎng)站上大量熱賣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我國著作權法對作品的保護采取列舉式+兜底式的方式予以界定，服裝設計成衣是否著作權法第三條規(guī)定的作品，理論上和實踐中均未明確將服裝設計歸于作品或實用藝術作品。對于服裝成衣而言，由于穿著的實際需要，材料因素的影響，服裝成衣的審美價值和創(chuàng)造性很難達到著作權法列舉的實用藝術作品的要求，因而在服裝設計成衣的著作權侵權的認定上就存在很大難度。

（二）服裝設計專利法保護的困境

在目前的司法實踐中，服裝設計方面的侵權事件通常用我國專利法中規(guī)定的外觀設計權利進行救濟，但在實踐中，服裝設計的外觀專利設計的保護往往被虛置，主要存在以下原因：

首先，服裝設計申請外觀設計專利的成本較高。申請外觀設計專利需要服裝設計具有新穎性，要求生產商在申請專利前做好保密工作，這樣勢必會增加生產商的生產成本，此外專利申請費用和申請成功后的年度維持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些無疑會制約一些小成本的生產商主動申請專利。

其次，專利的申請周期過長，趕不上服裝流行的趨勢。我國申請外觀設計專利，通常需要六至八個月，而有些服裝的流行趨勢通常不超過半年，這就導致服裝設計的外觀設計申請成功之時，根據(jù)服裝設計的成衣已不再流行，真正正版的服裝設計成衣與山寨版同時推出服裝市場，妨礙了服裝設計專利侵權的維權。

再次，大多數(shù)服裝外觀設計的專利質量不高，因外觀設計的申請采取非實質性審查的程序，大量被授權的服裝外觀設計專利的新穎性并不突出，致使服裝外觀設計的專利排他性獨占的功能得不到體現(xiàn)。

三、國外服裝設計的知識產權保護途徑

國外對服裝設計方面的法律保護，既包括國際公約的知識產權保護，也包括各國國內法上知識產權方面的保護。國際公約中對服裝設計的保護中，將服裝設計作為明確的知識產權保護對象，參與或締結國際公約的各成員國可以在工業(yè)產權保護和著作權法保護中進行自由選擇。國外各國國內法對服裝設計的保護，大體上可分為雙重保護與單獨保護兩種法律保護模式。

（一）國際公約對服裝設計的保護

《巴黎公約》、《伯爾尼公約》、TRIPS協(xié)議以及《海牙協(xié)定》等國際公約分別從專利權、商標權以及著作權角度對服裝設計予以國際保護。其中《巴黎公約》和《海牙協(xié)定》將實用藝術作品納入工業(yè)產權的保護對象，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將具備藝術性和實用性的服裝視為實用藝術作品，因為服裝設計為《巴黎公約》的保護的客體。《伯爾尼公約》則明確將實用藝術作品規(guī)定為著作權保護的范疇，成為文學和藝術作品的一部分，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服裝設計產品，若具有藝術性，可作為實用藝術作品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成員國之間必須為實用藝術作品的服裝提供相應的立法保護，并進行互惠。《WIPO版權公約》進一步對紡織品的外觀設計、檢驗等方面作出明確規(guī)定，在保護時間上至少達到十年之久。《TRIPS協(xié)議》授予紡織品外觀設計保護，服裝設計通過外觀設計專利權予以保護，并且不得附加任何不合理的條件予以限制。

從以上國際公約對服裝設計的法律保護措施，不難看出，國際公約對服裝設計予以了專門的法律保護，允許成員國在著作權法中進行實用藝術作品的保護和專利法進行外觀設計的保護進行自由選擇，可以采取著作權法與專利法的雙重保護模式，也可以選擇著作權法或專利法的單獨保護模式。

（二）雙重保護模式

服裝設計的雙重保護模式是指進行服裝設計的著作權保護和專利權保護的兩重模式，法國因其國內服裝設計美學價值和品牌效應極大，其對服裝的雙重保護措施是其他國家服裝設計產業(yè)保護學習的標本式模式，法國在其國內的知識產權法中，明確將服裝設計作為知識產權的客體予以保護，對服裝設計的保護力度非常大。

《法國知識產權法典》將其季節(jié)性服飾明確作為著作權的客體，納入智力成果，將服裝獨立作為一項著作權法的保護對象。同時在專利法中將服裝的外觀設計和裝飾作為工業(yè)設計中的作品，通過便捷快速的方式賦予服裝外觀設計以專利權。將服裝設計的保護期限規(guī)定為8個月至兩年，還可以根據(jù)市場行情決定是否延期。同時對侵犯服裝設計作品的行為，處以監(jiān)禁和罰款。

（三）單獨保護模式

單獨保護模式是指對服裝設計的權利在著作權法和專利法的保護措施中只能擇其一進行，針對服裝設計的法律保護，要么選擇著作權，要么選擇專利權，服裝設計權利人只能選擇其中一部法律的保護。英國對于服裝設計的保護采取的是單獨保護模式。

英國對服裝設計的法律保護可以追溯到1787年，為了保護當時國內的紡織生產者的各項合法權益，英國為此專門制定了關于保護棉布方面的外觀設計條例。后來，英國出臺了《外觀設計版權法》，服裝設計被授予外觀設計版權后，其服裝設計受到版權法的保護，但是如果該外觀設計被大量應用到了工業(yè)領域，并進行批量生產，那么，該外觀設計者此時享有特殊的工業(yè)版權，不再享受原來的版權保護。這種保護模式對于用于不同用途的各款服裝設計，分別賦予不同的保護途徑，考慮不同的受眾利益，具有一定的優(yōu)勢。

（四）國外服裝設計法律保護的借鑒意義

通過以上對國外服裝設計知識產權保護的模式，進行對比分析可知，法國對服裝設計的保護采取雙重保護模式，明確將服裝設計列為一類獨立的客體，服裝設計既可能獲得著作權的保護，也可以收到專利法的保護，同時能受到著作權法和專利法的雙重保護，即使專利權的保護期限屆滿，仍然可以收到著作權法的保護。英國英服裝設計采取單獨保護的模式，英國在出臺版權法保護的基礎上，還出臺外觀設計版權法予以特殊保護，針對不同用途的服裝設計，分別進行相應的法律保護。

這兩種不同的立法模式的選擇背后，是各種利益沖突和平衡的結果。雙重保護模式對于服裝設計師的作品保護力度更大，對于社會公眾獲取利益的保護予以更多的限制，這種模式更傾向于保護私人利益。單獨保護模式更注重對社會公共利益的維護，避免重復保護。服裝設計的法律保護模式，基于本國服裝市場的現(xiàn)狀，既要保護具有新穎性、創(chuàng)造性的服裝品牌，又要兼顧傳統(tǒng)服飾和民族服飾的風格。因此，我國在服裝設計產業(yè)的保護方面，應充分考慮服裝設計的民族特點和創(chuàng)新性，吸收借鑒國外立法保護模式的有益經(jīng)驗，為我國服裝設計方面的法律保護提供更加完善的路徑。

四、完善服裝設計知識產權保護的路徑

通過前述分析國內外不同國家對服裝設計的知識產權保護模式，在考慮我國服裝產業(yè)實際情況的基礎上，我國對于服裝設計的保護路徑，采取雙重保護模式更適合我國的國情。理由如下：首先，著作權法新穎性不夠明確的缺陷可通過專利法補強，其次，專利法對專利權人的財產權進行保護，但對專利權人的人身權的保護缺位，該缺位可由著作權的人身權保護進行補缺。再次，著作權自動保護作品，相比專利申請周期長的特點，專利權的保護更具有時效性，效率更高。

（一）完善服裝設計的著作權保護

1.明確作品類型的歸屬

在2021年6月1日生效的《著作權法》中，沒有明確實用藝術品的作品類型，也沒有明確服裝的作品地位，因此需要通過相關的司法解釋或法律法規(guī)，將服裝設計過程中的物品、服裝結構圖、樣板和成衣等作品的地位予以明確，納入著作權法的相關保護范圍。

2.優(yōu)化認定服裝設計侵權的標準

判斷服裝設計構成著作權侵權與否，要注意區(qū)分思想和表達，服裝的實用功能，屬于思想的一部分，不屬于著作權保護的范圍，而服裝設計的實用功能的具體體現(xiàn)和呈現(xiàn)出現(xiàn)的方式屬于表達的內容，屬于著作權保護的對象，服裝的功能性不應成為其作為著作權中的作品，而受著作權法的保護。

（二）完善服裝設計的專利權保護

1.實行授權快速審查機制

在我國部分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已經(jīng)實行了專利申請快速審查機制，這種機制有助于改善服裝設計侵權維權困難的弊端，為有專利需求的服裝企業(yè)提供高效便捷的授權審核方式，有助于解決服裝設計產業(yè)知識產權的相關糾紛。

2.為服裝設計外觀專利設置獨立保護期限

由于服裝設計的季節(jié)性強，時效性高，服裝設計對于保護期限要求，沒有其他專利對于保護期的要求那么高，因此，可以為服裝設計外觀專利設置獨立的保護期限，可以比其他專利的保護期限短一些，如果企業(yè)需要延期，可以申請繼續(xù)延期，防止私權利的過度保護，做到社會利益和個人利益的有效平衡。

五、結語

服裝設計行業(yè)作為我國的傳統(tǒng)優(yōu)勢產業(yè)，隨著經(jīng)濟全球化的不斷發(fā)展，其對知識產權保護的需求越來越明顯。盡管世界各國對各自國家的服裝設計采取的法律保護模式各不相同，但共同的一點是都是立足于本國的服裝產業(yè)發(fā)展的現(xiàn)狀，發(fā)揮著對服裝設計行業(yè)保駕護航的作用。為推進我國服裝設計產業(yè)從代工走向本土自主品牌的創(chuàng)新，首要前提是完善的法律保護措施，因此，在我國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下，結合我國服裝設計產業(yè)的實際情況，適當借鑒國外的有益經(jīng)驗，以期完善我國服裝設計的知識產權保護措施，為中國服裝設計產業(yè)快速發(fā)展提供堅實基礎。

（作者單位：河南檢察職業(yè)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