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藝術工程職業學院 湖北 荊州 434000)
我國傳統京劇中武生分為長靠、短打兩大類。《三岔口》屬于短打武戲,由短打武生、武丑、武二花、武旦等角色應工。其故事源于宋代“楊家將”的傳說,描寫楊延昭的部將焦贊被誣陷而充軍,任堂惠受楊延昭之托暗中保護焦贊,在三岔口與俠義之士劉利華夫婦因誤會而發生一場沖突格斗,最后消除誤會,言歸于好,共同護送焦贊赴三關的故事。“任堂惠”無疑是此劇中的一個核心人物,值得我們展開深入分析。
任堂惠受楊延昭之托而暗中保護焦贊,由此決定了其在《三岔口》中是以積極、正面的形象出現,所有的唱、念、做、打都是以保護焦贊為出發點,具有鮮明的俠肝義膽的形象特征。任堂惠出場之后便念了四句定場詩:“喬裝改扮無人曉,只為金蘭結故交。帳中奉了元帥命,保護焦贊走一遭。”這充分彰顯了任堂惠重情重義、受人之托、保護焦贊的形象。隨后,任堂惠發現劉利華夫婦行為詭異之后,不顧生命危險而“摸黑”了解情況,甚至與劉利華激烈打斗,游刃有余地面對一系列險情,而努力保護焦贊等。與劉利華幽默、風趣、粗暴的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進一步展現了任堂惠的狹義形象。這是《三岔口》任堂惠角色所表現出的首要形象特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任堂惠與劉利華均屬于俠義之士,但雙方身份不一樣,從而也形成了不一樣的形象特征,正是這種沖突性、多樣性,才增加了戲劇作品劇情內容跌宕起伏、變幻莫測的可看性效果。
任堂惠并非游走江湖的俠義之士,而是三關上將,由此也決定了其在直觀視覺層面還擁有氣度不凡的氣質,給人以英俊瀟灑、氣度翩翩之感,而這也契合了長靠武生威武大氣的風范。因此,任堂惠在裝扮上穿著白褶子,上身是月色豹衣,下身是白繡花彩褲,頭戴軟羅帽,左邊插花,右邊插蝴蝶,腳蹬與羅帽相同顏色的薄底靴,系著大帶,身配單刀。整個扮演顯得十分英俊瀟灑,甚至還帶有明顯的英雄豪俠氣概。另外,任堂惠的下場動作設計為跨左腿、踢右腿、向右甩小襟,捋大襟甩過來之后再甩過去,緊跟著一個“鷂子翻身”,再甩大襟,亮相下。任堂惠以嚴肅的表情、堅毅的眼神、有力的動作、熟練的行為完成了整套動作的表演,促使整套動作顯得流暢自然、揮灑自如,沒有任何拖泥帶水之感,而且充滿了凜然正氣,再一次展現了任堂惠氣度不凡的形象特征。觀眾借此無疑對其積極、正面的藝術形象有了一個更加直觀、深刻的認識。
任堂惠是受楊延昭之托而暗中保護焦贊,其在戲劇作品中的身份是三關大將,從戲劇藝術角色的角度來說屬于短打武生。這決定了任堂惠擁有高超的武藝,由此所形成的對打場面既構成了劇情內容,同時也是觀眾重點欣賞的一個元素。深入分析發現,任堂惠在戲劇作品中技巧展示、對打的場面比較多,其高超的武藝總體上可總結為穩、準、輕、健、美等五個方面特征。“穩”是指其動作穩定扎實,諸如“走邊”中出現的踢腿、云手、旋子、飛腳、掃堂腿、快三步等動作,雖然起腿比較快、出腳比較迅敏、落地輕巧,但沒有任何飄忽不定之感,而是穩定扎實,潛在地反映了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所具有的沉穩、機敏;“準”是指其動作精準,節奏把握細致,表情傳達到位,諸如摸黑奪雙刀、摸黑對拳等,均展現了其“準”的特征;“輕”是指其也有靈活輕巧、身輕如燕的表現,飛腳、騙腿、骨碌毛等動作,均反映了其“輕”的特征,而這也進一步彰顯了其高超的武藝;“健”反映了任堂惠作為一個武將所應有的鋼骨英姿;而“美”是指任堂惠的形象與行為還處處透露出美的審美效果,使人產生美的視聽感受。
《三岔口》中的任堂惠雖然擁有“武將”的身份,呈現出的是一個擁有俠義心腸、武藝高超的短打武生形象,但也具有明顯的“機警聰明”的形象特征,由此才能更好地支撐和展現其在暗中保護焦贊的身份角色。這同時也使得任堂惠的表演更具品味價值。如,任堂惠一出場便進行的是走“三步”的動作,上身微微地搖晃兩下,面部則四下地張望,眼神靈活地觀察四周環境,直觀的表演展現了任堂惠機敏的形象。另外,任堂惠進店之后念道,“來此已是三岔口”,叫店。隨后,任堂惠利用彈灰塵的機會,將刀遮起來,以掩蓋自己的身份,劉利華試探他的時候,他是一個“反劈頭”,隨后大襟一甩,露出配刀,展示自己的實力。這些細節性的動作也展現了任堂惠機警聰明的特征,使整個表演顯得更具內涵,更契合任堂惠的身份。
我國傳統京劇具有鮮明的敘事性特征,任何一個人物都處于特定的故事情景之中,扮演預設的角色,承擔特定的敘事任務,由此在客觀上決定了其角色形象。
京劇《三岔口》中的任堂惠被預設為“三關上將”,由此在客觀上決定了其氣度不凡的氣質與武藝高超的能力,成為表演者裝扮形象和表演動作的核心依據,也是廣大群眾最直觀的角色形象認知與感受。任堂惠的主要任務是暗中保護焦贊,決定了其在劇中必須表現出一種豪氣俠義與機警聰明的形象,能夠對其他人的行為動作洞察秋毫,并作出迅敏的反應,尤其是在與劉利華夫婦互相懷疑對方是謀害焦贊的歹人時,更是表現出一種強烈的機警狀態,并由此催生出任堂惠與劉利華在店內打斗的情景。這樣的劇情安排與角色預設決定了任堂惠呈現出一個氣度不凡、武藝高超、豪氣俠義、機警聰明的形象。而與之相對的劉利華,在戲劇中被預設成一個正義、熱心、武藝精湛的小店主,江湖游俠的身份決定了劉利華并非傳統意義上強盜的丑惡臉譜,而是一個機智、幽默、精神的武丑形象。雖均是正面人物,但劉利華卻與氣度不凡、武藝高超、豪氣俠義、機警聰明的任堂惠形成鮮明的差異,既符合角色預設身份,也大大增強了京劇《三岔口》表演的可看性,并通過任堂惠與劉利華的對比裝扮與對比表演,進一步反襯出彼此的身份與形象,強化了觀眾對于角色形象的認識,以及對于趣味性、情感性、審美性劇情內容的體驗。
傳統京劇設置有生、旦、凈、末、丑、雜、武、流等諸多行當,每一行當均擁有程式化表演方式。“打”是指武凈表演的武打與翻跌的動作,具有明顯的武術性與雜技性特征,發揮著展現角色身份、塑造角色形象、完善故事內容和推動情節發展的功能。
京劇《三岔口》中的任堂惠被預設成一個武藝高強的三關上將,為了保護焦贊,而與江湖游俠劉利華進行了精彩的對打。京劇作品為了強化任堂惠武藝高超的形象,增強京劇表演的觀賞效果,有意地將我國傳統武術與雜技動作融入任堂惠程式化的表演行為之中。任堂惠從服飾裝扮、行為動作到對打方式,無處不在體現其武術性與雜技性的程式化表演特征,通過技巧性的表演強化了其氣度不凡、武藝高超、豪氣俠義、機警聰明的形象特征。任堂惠在上場之后的“走邊”動作,輕捷迅敏,直觀上表現了其尾隨焦贊與二解差后面,暗中觀察其行蹤的狀態;但所出現的飛腳、踢腿、云手、掃堂腿、旋子、快三步之類的武術性動作,也暗示了其武藝高超、身份不凡的能力,表現出其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將軍的機敏與英雄氣概。隨后,任堂惠與劉利華店內打斗環節,也引入了飛腳、騙腿、骨碌毛、托刀式、正纏頭、轉身之類武術動作,進一步直觀地展現了任堂惠高超的武藝和機警聰明的素質。武術與雜技融入程式化表演之中大大強化了對任堂惠角色形象的刻畫效果。
傳統京劇藝術中“打”的表演,不僅呈現出武術性與雜技性的技巧美,而且傳達出一種身輕如燕、飄逸灑脫、游刃有余的意蘊,在直觀上表現了特定角色“打”的能力,而內在性地塑造出特定角色“精、氣、神”的狀態。無聲表演與藝術美的結合成為傳統京劇塑造角色形象的又一重要方式。
京劇《三岔口》中任堂惠在特定時空環境下的表演,更是突顯出了無聲表演與藝術美強化角色形象的特征。任堂惠表演的飛腳、騙腿、骨碌毛、托刀式、正纏頭、轉身之類武術動作,均具有一定的彈力與爆發力,諸如“走邊”中,任堂惠一共有兩次踢腿,第一次是斜十字腿,因在臺口一組身段亮相之前,這一動作快而有力,收式有勁,展現了任堂惠英武的形象。第二次是側踢左腿,呈現出慢抬穩落的特征,展現了任堂惠的上將之風,也暗示了其思索情緒,并且在一快一慢之中形成疾徐對比效果。任堂惠下場時引入了一個換式子動作,僅僅通過左腿將鸞帶不經意地穩送上肩,隨后是大步走下場,進一步展現了任堂惠作為“三關上將”所擁有的氣度不凡、武藝高超、豪氣俠義、機警聰明的形象特征。這充分反映了無聲表演與藝術美的結合在刻畫角色形象過程中的重要價值。
京劇作品中的鑼鼓打擊樂器既控制著表演節奏,同時也渲染舞臺氛圍,表現角色身份、情緒、心理特征等,從而也在一定程度上發揮著塑造角色形象的功能。
京劇《三岔口》主要采用了鼓板、饒拔、大鑼、小鑼之類的鑼鼓打擊樂器,沒有絲弦,主要是節奏型伴奏,適合武場表演。這既配合角色動作,渲染戲劇氣氛,而且也暗示角色心理與情緒,塑造角色形象。任堂惠在搜查旅店過程中,配合以鑼鼓牌子【九錘半】接【串子】接【陰鑼】,暗示任堂惠心生疑慮的心理以及堅定個人判斷的意識。觀眾通過伴奏便可以深刻體感受到任堂惠的情緒與心理,強化了對任堂惠機警聰明形象的認識,為接下來更好地認知、品味任堂惠與劉利華之間的打斗奠定了基礎。
總體來說,任堂惠作為《三岔口》中的一個核心人物,通過特殊劇情設計、武術與雜技融入程式表演、無聲表演與藝術美的結合、鑼鼓打擊樂器的伴奏,表現出了明顯的俠義形象、氣度不凡、武藝高超、機警聰明等四方面特征,既有效地串聯起劇情內容,同時也增強了任堂惠在戲劇中傳情達意的效果,使這一角色形象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