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呼嘯山莊》中希斯克利夫的情感歷程

徐 曦

一、引言

在英語小說近三百年的歷史中，出現了許多名家，艾米莉·勃朗特就是其中之一。她唯一的小說《呼嘯山莊》奠定了她在英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上的地位，被譽為“唯一一部沒有被時間的塵土遮沒了光輝的杰出作品”“一代奇書”，散發著永恒的藝術魅力。作者通過主人公一系列殘酷到近乎瘋狂的復仇行為，向人們展示了一幅畸形社會的生活畫面，勾勒了被這個畸形社會扭曲了的靈魂及其造成的種種恐怖、可悲的事件。但最終作品以凱瑟琳·林頓與哈里頓的結合為結局，又給了人們一線希望，向人們宣告愛才是人類永不泯滅的生活主題，它將最終戰勝仇恨，并讓被仇恨扭曲異化的人性得以復蘇。

二、愛

在人類文學史上，愛情一直是文人墨客著重描寫并加以渲染的，不管是西方的俠士美女，還是中國的才子佳人，都是以男女雙方的互補性為特征的，尤其是表現浪漫的愛情方面，更多的是一見鐘情。而《呼嘯山莊》里凱瑟琳和希斯克利夫的愛情是以性格和興趣的完全認同為基礎的，這種認同是經過多年的接觸和了解形成的。所以凱瑟琳說“我就是希斯克利夫”，而希斯克利夫也把凱瑟琳當作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們之間的愛情主要是精神的一致而非相貌上的相互吸引，是心靈的契合而非欲望上的需要。為了能和凱瑟琳在一起，希斯克利夫艱難地在夾縫中掙扎，他能夠忍受辛德雷對他的百般刁難，可以說凱瑟琳是他生活中的一道陽光，為了這道陽光他愿意把自尊踩在腳下，即使凱瑟琳死后，這愛也沒有消失，反而是越來越強烈，可以說他們的愛是充滿激情、超越一切的。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是反抗社會傳統的一對，他們因彼此性格的相似而深愛著對方，但是畫眉山莊林頓的出現卻改變了他們兩人的命運。

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一樣，骨子里都帶著一股野性和叛逆。特別是希斯克利夫，雖然我們從書中無從得知他在被老恩肖先生從利物浦大街上帶回呼嘯山莊之前的日子是怎么樣的，但我們可以推測那絕對是一段辛酸的生活經歷。希斯克利夫那如狂風暴雨般的愛、排山倒海般的恨，或多或少跟他的童年有關。在老恩肖先生辭世后，整個呼嘯山莊就只有凱瑟琳一個人對他好，這讓他那顆被現實的冷漠冰封住的心頓時暖和了過來，并且用瘋狂的愛回應著凱瑟琳。希斯克利夫的性格有著其極端的一面，愛就愛得刻骨銘心，這在他早期的呼嘯山莊的生活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三、恨與復仇

希斯克利夫從小是個孤兒，心靈中有其難以言說的苦處，被老恩肖先生帶到呼嘯山莊后，他的日子并沒有變得好過。辛德雷欺負他，約瑟夫誣蔑他，甚至和他相愛的凱瑟琳也“拋棄”了他。在幼小的心靈里，希斯克利夫是希望有愛的。然而，當被帶到一個“有愛”的家庭中時，他卻飽受身心的摧殘。初到山莊時他就受到歧視，殘酷、自私的亨德利把他當作搶走父親的敵人，百般虐待、折磨，甚至在恩肖先生死后把希斯克利夫貶為最卑賤的仆人，剝奪他學習的權利；而約瑟夫討厭他，總是想盡辦法誣蔑他，向主人告狀，是個徹底的偽君子，他翻遍《圣經》，為的是把其中的一切好事情都留給自己，把所有的災禍都扔給別人。然而畫眉山莊那些看似高貴的人又怎么對待希斯克利夫呢？當凱瑟琳在畫眉山莊被狗咬傷腿時，林頓太太脫去凱瑟琳的外套，幫她洗腳，幫她擦干頭發，而希斯克利夫卻被扔在一旁，甚至想把他關進地窖或立即將他絞死。

希斯克利夫之所以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一方面是由于當時老恩肖先生已經去世，他失去了一個可以保護他的人，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出身和膚色。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一個棄兒是沒有社會地位的，希斯克利夫處于社會的最底層，呼嘯山莊同他之間的關系也只能是主仆關系。這也難怪畫眉山莊的管家用兩種不同的態度來對待闖入山莊的他和凱瑟琳。原本凱瑟琳深愛著希斯克利夫，但在她誤闖畫眉山莊碰到了林頓之后，她發現了一個完全不同于希斯克利夫的男子。對于凱瑟琳的指責，希斯克利夫一開始是憤怒，繼而感到自卑，他很清楚自己永遠都成不了像林頓那樣的人——他不屬于上層社會。仇恨在這個時候悄悄地占據了希斯克利夫的心靈。

這個時期的希斯克利夫則完全展現出他性格的另一方面：殘酷無情。這種性格不是他與生俱來的，這同他的童年遭遇——亨德利的欺負、凱瑟琳的背叛，以及他那段不為人知的逃亡生涯有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希斯克利夫的性格有著兩面性：對待他愛的人，他愛得堅決，愛得徹底，恨不得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予對方；而對那些傷害他的人，特別是傷害了他所愛的人，希斯克利夫則用盡一切手段報復、傷害他們。在他行將就木的時候，看著哈里頓同凱西之間的感情，希斯克利夫那被仇恨占據的心又蘇醒了過來，愛重新回到了這個可憐人的身上。

在凱瑟琳臨終前，希斯克利夫潛入畫眉山莊，抱著將要死去的凱瑟琳，對她說出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話。我們可以從他對凱瑟琳臨終前的表白知道，希斯克利夫對凱瑟琳的愛從始至終沒有改變，他之所以會對呼嘯山莊展開瘋狂的報復，全部是由于他愛凱瑟琳愛得太深，以至于當失去她的時候，他喪失了理智。所以說，希斯克利夫的身上還是存在著未曾泯滅的人性，這也為他最后放棄復仇，成全凱西和哈里頓埋下了伏筆。

四、愛與人性的回歸

“愛是人類擁有的最持久、最美好也最有力的感情。它是心靈的及時雨，是清晨甜美的露水，孕育滋養著人類高貴的情感。可它同時還是極具破壞力的暴風雨，是讓人割舍不下，淺嘗能止痛，嗜之卻致命的鴉片，有著把天使變成魔鬼的魔力?！毕Ｋ箍死蚩释麗?，但是他無法如愿，愛的激情不能從正常途徑得到緩解，所以他成了惡魔般冷酷無情的扭曲的人物。一直以來，希斯克利夫都渴望愛的到來，從小他就希望能在愛的環境中成長，但現實卻沒讓他如愿。凱瑟琳給了他愛的希望，但是又親手將它毀滅， 于是希斯克利夫在報復中尋求快感，他一步步達到目的，卻沒讓他千瘡百孔的心靈得到安慰，因為這些都不是他所需要的。

由于深沉的愛，希斯克利夫走向恨的極端，在這里，“恨”是“愛”的異化。刻骨銘心的疼痛無法痊愈，于是他不惜一切代價實施報復行為，這是經歷了愛和絕望的男人做出的可悲選擇。其實從文中不難看出，希斯克利夫有愛的渴望，只是比別人更執著，當他失去凱瑟琳時，他成了瘋狂的惡魔，而復仇后的空虛寂寞沒有使希斯克利夫得到安慰，反而讓他更加疲憊不堪，他目睹哈里頓和凱西像當年他與凱瑟琳一樣相愛，他緊握著的復仇的雙手最終軟弱無力地松開。當他回到凱瑟琳的房間開始懷念并潸然淚下時，他的靈魂得到了安寧，他與凱瑟琳的愛回到最初的起點。

本來，希斯克利夫完全有可能將他的復仇計劃進行到底，但是在他對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實施一系列暴行后，在他的目的完全達到之后，他卻沒有一點勝利的喜悅，反面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希斯克利夫明白他需要和凱瑟琳永遠在一起，凱瑟琳的陰魂纏著他，他感到的不是驚恐，而是滿心的歡喜。而這正是愛的力量，它可以使一個人忘記恐懼，完成從獸性到人性的轉化。

在哈里頓身上，希斯克利夫的愛再次被證實?！耙员酥?，還施彼身”，希斯克利夫讓哈里頓重蹈他當年的覆轍，但他并沒在這報復中得到快樂。在希斯克利夫開始精心設計他的復仇計劃后，他得到了山莊，他看著自己的敵人一個個倒下，在這扭曲的靈魂中他喪失了人性。但復仇沒有讓他得到真正的快樂，相反，他卻陷入迷惘之中而無法自拔。復仇使希斯克利夫感到疲憊，他需要的是一種精神救贖，而這種精神救贖正是他對凱瑟琳那種忠貞不渝的愛。這種愛可以打敗人世間一切仇恨，可以把人從地獄拯救出來。在這部作品中艾米莉實際上在呼喚人間的真情，宣揚愛的回歸。

五、結論

《呼嘯山莊》一方面為我們展示了一幅由愛到恨、再由恨到瘋狂復仇的恐怖畫面；另一方面宣揚了愛的偉大和力量，以及愛可以戰勝仇恨這一觀點。雖然這一個主題在書中沒有明確地表現出來，但希斯克利夫最終放棄復仇這一結尾隱含了這一主題。小說對于愛的描寫無處不在，這并不是一本關于復仇的書，雖然它描寫了一些丑惡的事，但最為重要的是，它描寫了塵世間最為美好的事——愛。所以說，這更像是一本歌頌人間真情的書，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愛得那么激烈、狂熱，超越一切世俗，震撼人的心靈，撞擊人的靈魂，顯示出特殊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