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雙循環對社區團購發展前景的影響

史 雨

（青海民族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西寧810007）

2020年5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首次提出“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此后新發展格局在各種重要會議中被無數次提及。新發展格局對中小企業來說既是難得的機遇又是一次重大挑戰。在這一背景下，利用互聯巨頭們瘋狂補貼的社區團購，迎來飛速發展，其在帶來產業革新的同時也給上下游相關產業帶來巨大沖擊；另一方面，在經濟雙循環格局下，供應鏈經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社區團購通過飛速發展已形成一條不可忽視的供應路徑。2020年是社區團購高速飛馳的一年，互聯網巨頭們的紛紛涌入，給這一行業帶來巨大光環的同時也帶來激烈的競爭與行業波動，在全民陷入“一元買菜”的同時，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的呼聲卻越來越多。

一、行業簡介

社區團購2014年興起于長沙，最早是實體經營商興盛優選（原長沙芙蓉興盛）由于受電商的沖擊而成立的一種新型生鮮售賣模式，其利用自身在下沉市場與社群關系上的優勢，借助互聯網社交工具開展團購，觸達傳統電商無法覆蓋的用戶，期望實現企業的轉型。移動支付與微信小程序的出現、及同城配送效率的提高，為社區團購的進一步發展創造了條件。疫情期間，社區團購無接觸配送的優點得以充分顯現，迎來了一次發展壯大的契機；同時也吸引了互聯網巨頭們的目光，為了搶奪下沉市場，各種補貼蜂擁而至，社區團購進入一個高速發展的階段。在帶來便利、提升就業、改變資源配置的同時，社區購團也帶來了行業波動與秩序的紊亂（社區團購發展如圖1所示）。

圖1 社區團購發展過程

二、運營模式與分類

社區團購是一種以社區為節點，以移動社交媒介（微信群、朋友圈等）作為主要購物場景，建立在熟人社交關系基礎上的新型零售模式。團購平臺多選擇便利店店主或寶媽為團長，團長通過微信群等社交工具分享團購商品信息，消費者通過微信小程序或者APP下單，第二天平臺將商品統一配送至團長處，用戶上門自取或由團長送貨上門，從而實現整個交易流程。若商品出現售后問題，團長根據售后標準進行賠付，再由平臺集中處理。在整個交易環節中，社區團購平臺不僅提供產品和負責運輸，還負責售后與招募團長，最后根據銷售額支付給團長傭金；團長則負責推廣銷售產品，匯總訂單及分發最終的產品。

根據圖2和圖3可以看出，團長處于核心地位，充當消費者與團購企業之間的橋梁。由于在社群關系上的聯系，社區團購擁有較高的復購率，當前傳統互聯網電商發展已經面臨瓶頸，為了獲得流量，它們往往要付出較高的代價，而深入到下沉市場的社區團購擁有較低的獲客成本，吸引互聯網巨頭涉足這一領域。

圖2 社區團購關系圖

圖3 主要購物過程

根據社區團購企業進入行業的目的不同，我們將其分為三類：一類以興盛優選與十薈團為主，這一類企業進入該行業較早，在以盈利為目的的同時擁有一定的市場份額，在沒有補貼的情況下，這類企業的競爭力最大；第二類以美團優選和拼多多為代表，這類企業利用自身平臺的優勢，進入社區團購開拓下沉市場，希望覆蓋更多用戶及保住自身原有的優勢；第三類以滴滴出行推出的橙心優選為主，這類企業并不會因為社區團購的出現產生對其原有業務的沖突，社區團購只是其開拓的新戰場，因此這類企業可能是團購行業中最舍命狂奔的一個。

三、社區團購對內外雙循環的影響

構建經濟雙循環發展的格局，一方面給企業帶來了巨大機遇，另一反面也是巨大挑戰，且2020年是脫貧攻堅的關鍵一年，保就業、穩民生更是疫情后至關重要的工作，社區團購此時的蓬勃發展，給相關產業帶來巨大的影響。據預測社區團購2020年營業額可達700億元，一個新興的行業正冉冉升起。在內外雙循環的經濟大格局下，社區團購發揮了什么樣的作用，同時社區團購的未來究竟可以走多遠，是一路猛進還是曇花一現？我們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社區團購的有利影響

從內外雙循環經濟角度看，一個超大的消費市場對國內外相關產業有巨大的影響。目前，我國生鮮市場規模大約有4萬億，作為其中的新興力量，社區團購的有利影響，主要為以下幾點：

1.擴大消費規模

構建經濟雙循環發展格局是為了尋找新的經濟增長動力，受疫情的影響，當前經濟下行壓力較大，消費需求萎靡，而國內居民消費一直處于被忽視的狀態，特別是農村居民、低收入群體的消費沒有得到應有重視，社區團購利用低價、紅包、拼購等方式進行促銷，深入下沉市場刺激消費者的消費愿望，增加了消費。從內循環方面看，當前我國水果出口壓力較大，且以低價水果為主，社區團購的重點是生鮮產品，其通過補貼的形式，降低了產品的價格，增加了消費者對國產水果的需求，降低果農的銷售壓力，同時也緩解了水果出口壓力；從外循環看，我國是東南亞等國家水果出口的主要對象，由于疫情，這些國家對中國市場更為依賴，社區團購刺激了居民對生鮮的消費，有利于增加進口水果規模，形成進口農產品龍頭企業，從而在相關貿易談判、規則制定中增加我們的話語權。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車厘子：據統計，2020年2月1日前（智利部分車厘子未出現新冠檢測陽性前），我國對智利車厘子的進口與上一年保持相同水平，主要原因就在于社區團購的低價刺激與各大生鮮平臺對車厘子的大力促銷，智利駐華大使甚至親自到上海輝展市場為第一柜車厘子舉辦開柜儀式。

2.助力精準扶貧

社區團購在促進農產品內循環的同時，還可以幫助群眾脫貧致富。國內傳統的生鮮渠道主要以農貿市場及各級批發市場為主，采購商、各級批發商在助力農產品流通的同時，往往還掌握著定價權，農戶的利益無法得到保障。且我國中西部很多地區由于基礎設施落后、信息不暢、技術落后等客觀因素，導致農產品低價被收購甚至無法流入市場，大量農產品滯銷。這一方面給農民造成了損失，另一方面也不利于精準脫貧與鄉村振興任務的實施。

當前社區團購中的頭部企業，比如十薈團、興盛優選等，在精準扶貧與鄉村振興上積極作出貢獻，它們同各地方政府建立密切關系，打通農產品上下游通道，利用直播、采集等方式擴大銷路，努力促成貧困地區優質農產品走出山區，增加農民收入，幫助一部分農戶擺脫貧困。

3.有利于相關企業產業升級

在國內經濟大循環為主體的環境下，供應鏈經濟將成為經濟硬核，中小企業依附大企業發展，而脫離供應鏈的企業很難繼續存活。我國農業總體來說相對比較落后，龍頭企業及行業標桿企業較少。隨著社區團購規模的日益擴大，對上游供應商產生較大影響，有利于上游企業擴大生產規模，促進機械化、自動化發展，保障居民菜籃子安全；而社區團購頭部企業擁有較好的資信，對于依附于其的相關企業來說，貸款時可以獲得信用優勢，緩解融資難、融資貴的困境，增加企業的抗風險能力與生存能力。

對第三方物流企業來說，社區團購的壯大，將會使一部分團購企業加深同物流業的合作，物流行業配送的靈活性、精準性、低成本，是團購企業短期無法實現的，同物流企業合作會降低其自身的經營成本，還可以提高配送時效；另一方面對物流企業來說，加強同社區團購業的合作，有利于增加自身的收入，壯大企業規模，提高自身配送效率。

4.增加居民收入

構建雙循環經濟發展格局，需要增加居民的收入，增加就業。社區團購中團長大多數是全職寶媽，便利店店主等無收入或低收入人群，他們擁有大量的閑暇時間，或者具有天然的地理優勢；同時具有一定的社交關系。社區團購的出現，為幾十萬團長提供了就業與增收的機會，也就是為幾十萬家庭增加了收入，從而有利于增加消費。對于目前處于高速發展期的社區團購而言，未來五年內會為上百萬團長提供就業與增收的機會；在后端的倉儲與物流等方面，也會提供數十萬工作崗位，為雙循環發展新格局作出了巨大貢獻。

5.降低損耗

我國目前還是一個資源相對短缺的國家，各類資源人均在國際上處于較低水平，節約資源一直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生鮮產品由于自身特點，不易存放與運輸，存在大量的浪費，傳統生鮮行業大約存在20%的損耗，而社區團購采用預售制，根據訂單再進行采購，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庫存壓力與損耗。

（二）社區團購的不利影響

社區團購作為一種新興的業態，在提供上述便利，為經濟發展提供助力的同時，也帶來許多不良影響，互聯網企業利用自身的獨特優勢去摧毀其他生態來獲取自己的壟斷地位，巨額補貼擾亂了市場秩序，社區團購一度處于社會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我們從內外雙循環角度分析它帶來的問題：

1.低價傾銷換取壟斷

構建經濟雙循環發展新格局，打通國內大循環，建立獨立的國內經濟循環體系的目的是帶來高質量發展的新動力。社區團購以“一分錢一盒的雞蛋”“一塊錢一棵的大白菜”等賠本賺吆喝的活動，吸引顧客來平臺下單，靠資本補貼迅速搶占市場，擠垮競爭對手，獲得壟斷地位。這不禁讓人想起之前的百團大戰，外賣、打車補貼大戰，商業模式上的創新到最后只是誕生了一個新的行業壟斷巨頭，并沒有帶來科技上的創新，也沒有為經濟發展提供新的動力。

社區團購最后的結局大概率也是壟斷、提價、消費者與供應商兩頭吃。《人民日報》曾評論這些互聯網巨頭，不要惦記著幾捆白菜、幾斤水果的流量；不要癡迷急功近利，熱衷于短期變現；在科技創新上要有更多擔當、更多追求、更多作為；科技創新的星辰大海、未來的無限可能性，其實更令人心潮澎湃。可見當前國家對社區團購僅在商業模式上的創新并不是特別認可。

2.擠壓就業

上半年受疫情影響，菜市場客流較少；下半年社區團購補貼大戰，使得本已生意慘淡的菜市場雪上加霜。社區團購利用瘋狂補貼，低價傾銷，搶占大量客戶，直接擠壓了菜農與農貿市場相關從業人員的生存空間，與民爭利，這嚴重與國內大循環中增加就業的宗旨相背離。特別是在疫情后，制造業萎靡，中低收入人群就業困難，在國家大力刺激經濟保障低收入人群增收的背景下，社區團購企業的一系列行為難以得到整個社會的認可。雖然社區團購也為大量賦閑在家的寶媽提供了就業與增收機會，但一方面其搶占的就業崗位是大多數位于社會底層，無技術與知識的低收入人群的；另一方面，其雖然增加團長們的收入，卻可能增加了整個社會的保障負擔。

3.打亂經銷體系

大多數的廠家，本來有著分工明確的經銷體系，大區代理、省代、市代、縣代，各級經銷商又有自己的經銷網絡。社區團購的出現，打亂了廠商正常的經銷體系。由于平臺的補貼，消費者買到的產品甚至比該產品省代的進貨價還要便宜，造成廠家各級經銷體系的混亂與萎縮，很多小商販面臨租金、庫存各方面的壓力，壓縮了他們的生存空間，擠壓了一部分就業。最終引發的后果可能是，廠商受制于平臺，喪失自身的定價權，不利于企業的發展與技術創新。構建雙循環發展格局，要求企業利用國內大循環的機會爭取產業升級與技術創新。而社區團購的最終目的卻是從消費者與上游供應商兩處獲利，這就壓縮了上游企業的利潤空間，加劇了同行業間的競爭，不僅使得企業無力進行產業升級與技術創新，甚至可能會造成一部分上游中小型企業倒閉。

4.消費降級

雙循環發展格局，希望企業可以借助國內大循環爭取產業升級與技術創新。但是社區團購所提供的卻是大多數低價、低質量產品，這一方面會讓消費者更加關注商品的價格，忽視產品的質量；另一方面會“鼓勵”企業競相生產低價、低質量的產品，而忽視甚至無力對產品進行升級與創新，從長遠看，不利于企業的發展，更與經濟雙循環發展的初衷相背離。

四、解決社區團購發展中的問題

針對社區團購上述存在的問題，我們認為僅從政府、企業、消費者中任何一方做出改變都很難解決問題，需要三方共同協力，引導社區團購企業進入良性發展軌道。

（一）政府

從國家層面來說，需要加強對社區團購背后互聯網企業的監管。作為社區團購飛速發展背后最大的推手，互聯網巨頭們為了獲得下沉市場的流量，向團購企業提供了大量資本，更有甚者親自進入團購行業爭奪市場，引起社會經濟波動。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應加強對互聯網巨頭的監管與警告，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對社區團購相關企業的違法行為，進行適當懲戒。與此同時，地方政府應加強本地企業的保護，對于團購企業的低價傾銷、價格欺詐等行為，迅速采取行動，保證當地市場秩序正常運行。

規范市場秩序并不是要求從國家層面對社區團購“斬盡殺絕”，而是規范整個行業中的不當競爭行為，引導社區團購良性發展，最終讓社區團購帶動整個行業發展，也能為經濟雙循環做出一份貢獻。

（二）企業

企業分為團購企業自身與上游相關企業。在當前面臨國家強監管的局面下，團購企業首先應當依法進行正常生產經營活動，不得以低價進行傾銷，以維護市場秩序；其次，一個為了獲得流量而擠壓社會底層人群就業的企業必然得不到整個社會的認可，社區團購企業應當增強自身的社會責任感，繼續深挖“精準扶貧”與“鄉村振興”，提升自身的技術創新，而不是僅局限于商業模式上的改變。

對于上游相關供應企業來說，一方面自身經銷體系被社區團購的巨額補貼打亂，另一方面或面臨其他同類產品巨額補貼的競爭。企業這時應當加強對末端經銷商的扶持，比如采用提高年末返點、增加季度獎勵等方法使末端經銷商能夠“活下去”、增加經銷商的信心；同時積極進行產品創新，利用技術、管理等方面的優勢，保持自身的競爭力。

（三）消費者

消費者是整個行業都在爭奪的對象，可作為消費者個人在這次“團購大戰”中卻處于被動地位。作為消費者個人，我們認為一方面應該認清社區團購的本質，做到理性消費；另一方面，作為消費者，面對“價格欺詐、大數據殺熟”等行為時，應積極行使相關權利維護自身權益，發揮消費者權益保護協會的作用，不要怕“麻煩”。

五、前景分析

社區團購當前存在的諸多問題，根源在于其對產品的瘋狂補貼。如果能夠解決擾亂市場秩序、價格欺詐、大數據殺熟等行為，我們認為社區團購行業仍擁有良好的發展前景。

（一）供應鏈經濟

在以國內大循環為背景的條件下，供應鏈經濟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社區團購恰好構成一條完整的供應鏈經濟。其自身的蓬勃發展，有利于上游企業進行產業升級與技術創新。尤其是對農業企業來說，當前國內缺少行業巨頭與專利技術，社區團購的出現，為國內農業規模化發展提供了良機。所以，在控制社區團購行業帶來不良影響的前提下，國家不會刻意遏制該行業的發展。

（二）團購企業自身的競爭力

在沒有資本進行大量補貼時，興盛優選、十薈團等社區團購資深玩家已經展示出了自身同傳統生鮮行業抗衡的實力。尤其是年初的疫情，不僅使得社區團購企業獲得迅速發展的機會，而且突顯出預售制與無接觸配送的巨大優點，得到社會各界廣泛的好評。采用預售制，既避免了農產品高損耗的特點，減輕倉庫壓力，還可以進行產品追溯，從食品安全來說，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且當前十薈團、興盛優選等傳統團購企業以盈利為目的，局限在經濟較發達的二三線城市，對市場秩序整體影響有限。因此社區團購的出現不僅方便了人們的生活，而且同農貿市場、各級批發市場之間的良性競爭，有利于為促進行業整體的發展（疫情期間團購企業的蓬勃發展如圖4所示）。

圖4 疫情期間生鮮購物狀況變化

（三）技術創新

互聯網時代，數字經濟同實體經濟相結合是不可阻擋之大勢，隨著巨型商超利用大數據賣菜、跑腿買菜及社區團購的發展，傳統農貿市場必然進一步萎靡。在這種背景下，對社區團購的發展不宜采用“一刀切”，一方面需要引導團購企業良性發展，孵化出一條新的產業鏈，在全球農業發展中獲取領先機遇；另一方面可以考慮征收數字稅，營造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

由此可見，社區團購未來會走向一個正常競爭的局面，團購企業很難再有2020年下半年那種飛速發展的機會。在面臨強監管態勢下，巨額補貼、低價傾銷等不正當競爭行為難以繼續，一部分利用自身壟斷地位獲取市場的團購企業可能會逐漸萎靡甚至破產，對這些企業來說最好的出路大概是合并、抱團取暖；但像興盛優選、十薈團等資深社區團購企業，在無補貼之前，依靠正常的生產經營已具有一定的規模與競爭力，現今則可以利用這次機會消化已占市場份額，優化購物體驗，進一步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