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保羅·貝爾蒙多：法蘭西“最丑的美男子”

劉晗

有人演繹傳奇，也有人本身就是傳奇，還有人在傳奇人生中演繹了無數(shù)傳奇。讓-保羅·貝爾蒙多 （Jean-Paul Belmondo） 就是這樣的人，2018年戛納電影節(jié)官方海報上再現(xiàn)的《狂人皮埃羅》中貝爾蒙多與安娜·卡里娜接吻的一幕，他儼然成了電影史上的經(jīng)典。在長達60多年的職業(yè)生涯中，貝爾蒙多出演了80多部電影，歷經(jīng)新浪潮藝術片的鼎盛時代，后又轉戰(zhàn)商業(yè)片，變身動作喜劇明星，陽剛中帶點狡黠的銀幕形象深入人心，飾演的反英雄角色在電影界別具一格。2016年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貝爾蒙多實至名歸被授予終身成就獎，此后便淡出大眾視線。

日前傳來他安然離世的消息，這令全世界愕然，影壇常青樹、一代傳奇就此落幕。與他有過交往的法國前總統(tǒng)奧朗德說“所有人都會喜歡和他做朋友”，法國現(xiàn)任總統(tǒng)馬克龍在悼詞中向他致敬：“他永遠都是偉大的。讓-保羅·貝爾蒙多是國寶，他風度翩翩又談笑風生，既能高談闊論又有矯健的身姿，既有英雄人物般的偉岸崇高，又像我們身邊的朋友那樣平易近人。他是不知疲倦的大頑童，又是語言的魔術師。在他身上，我們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與貝爾蒙多并稱法蘭西雙子星的阿蘭·德龍得知他離世的消息后悲傷到心碎，他們既是相識60多年的老友，又是默契的合作伙伴，在氣質上雖然各有千秋，但卻同樣有著大批擁躉。上世紀70年代，二人聯(lián)袂主演《江湖龍虎》曾轟動一時，進入不惑之年的他們魅力依舊，一個外熱內冷，另一個外冷內熱，張弛有度的演出拿下了當年法國電影票房冠軍。90年代，他們聯(lián)袂主演了動作喜劇片《二者必居其一》，這部兩個爸爸一個娃對抗黑幫的電影在現(xiàn)在看來仍然堪稱經(jīng)典，從風趣自嘲、心理較量再到敏捷的身手，看點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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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蒙多的智勇雙全從兒時起就逐漸嶄露頭角。長大后的貝爾蒙多隨家人遷至巴黎左岸，身為畫家的母親和雕塑家的父親經(jīng)常帶他光顧盧浮宮飽覽經(jīng)典藝術作品。然而，對于天生活潑好動的貝爾蒙多來說，外面的世界更具吸引力。像其他男孩一樣，他有空就騎單車上街，享受自由自在的悠閑，或者約幾個好友去郊外踢足球，打籃球。

在長達60多年的職業(yè)生涯中，貝爾蒙多出演了80多部電影，歷經(jīng)新浪潮藝術片的鼎盛時代。

令父母難以置信的是，處于叛逆期的貝爾蒙多竟與拳擊擦出了火花，而且一發(fā)不可收。高中時代是他運動生涯的鼎盛期，拳擊比賽場上總能見到他的身影，他的人格魅力總能吸引女粉絲為他吶喊助威，有幾個還先后成了他的親密女友。貝爾蒙多活力四射的青春期除了留下了斐然戰(zhàn)績，還有鼻子上凹凸不平的傷疤，給日后的“丑樣美男”增添了一個辨識度極高的標識。作為業(yè)余選手，眼看體育生涯走到了瓶頸期，貝爾蒙多開始在別處尋找出路，也是時候重燃兒時藝術啟蒙的夢想了。之前的運動生涯為后來的舞臺表現(xiàn)加了不少分，他順利考入了音樂戲劇學院深造。畢業(yè)后隨劇團巡回演出，從龍?zhí)滓宦窌x升到主角，無論文戲還是動作戲，無論悲劇還是喜劇，他都不在話下。

臺上的貝爾蒙多扮演著自己以外的各種角色，臺下的他依然沒變，還是那個放蕩不羈的青年，藐視一切規(guī)則和秩序，諷刺那些束縛自由的制度，但也少不了自嘲。身邊人在背后議論他這般無政府主義的做派，與此同時也引來同行的關注。上世紀50年代，一顆新星在法國影壇冉冉升起。在圈里頗有聲望的新浪潮導演克勞德·夏布洛爾正是看中了他憤青的日常形象，給了他一次“公開譴責”的機會：在電影《二重奏》里，貝爾蒙多全裸出鏡，批判資產(chǎn)階級的偽善。在詩人導演馬塞爾·卡爾內《不安分的年輕人們》的鏡頭下，貝爾蒙多雖戲份不多，但真實再現(xiàn)了“迷惘的一代”的玩世不恭，那種精神空虛的痞里痞氣令觀眾過目不忘。

這一類角色中最為登峰造極的當屬《筋疲力盡》里的街頭小混混米歇爾，貝爾蒙多終于當上了“男一號”。這部在日后與特呂弗的《四百擊》共同被譽為法國電影新浪潮開山之作的電影也讓他一舉成名，究其原因，還是導演讓-呂克·戈達爾慧眼識珠，看中了貝爾蒙多與生俱來的個性，正契合片中角色。這部充斥著新浪潮先鋒戈達爾美學革命的電影有著戲謔的存在主義色彩，鏡頭截取日常中未經(jīng)處理的原始與粗鄙，捕捉不經(jīng)意間的偶然性。貝爾蒙多飾演的米歇爾是個叼著煙卷、看色情報紙的小流氓，他偷了汽車，槍擊警察，四處藏身企圖逃脫逮捕，然而“他人即地獄”，在遭女友告密后被射殺，終結了荒誕不經(jīng)的游戲人生——先是成了不死之身，而后死去。“要么統(tǒng)統(tǒng)歸我，要么一無所有”，就像當悲傷和虛無擺在面前，米歇爾毫不猶豫地選擇虛無一樣，如果是貝爾蒙多，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們的人生里都沒有“妥協(xi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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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世紀60年代起，隨著戲路拓寬，貝爾蒙多拍了一大批既叫好又叫座，集動作、娛樂、喜劇于一身的商業(yè)電影。看似順風順水的人生其實有著太多的言不由衷，他曾坦言：“我最終被貼上了特技演員的標簽，而我在職業(yè)生涯中想做的，是在馬勒、戈達爾、梅爾維爾和韋爾納、德雷、勞特納等人之間游走。”顯而易見，他更偏向轉型前出演的新浪潮電影，但是他最為中國觀眾熟知的是粗獷的硬漢形象，他的走紅也為后來阿爾·帕西諾、達斯汀·霍夫曼的出道做了示范，成龍也曾在采訪中多次提及貝爾蒙多，認為香港武打片中多元化的表演風格深受其影響。也正是這樣接地氣的演技讓他籠絡了幾代觀眾。

上世紀80年代中期，貝爾蒙多堪稱法國電影票房大賣王，也正是在這時，他主演的多部電影引進到了中國，《巴黎戰(zhàn)火》《繼承人》《亂世冤家》《恐怖籠罩著城市》《亡命反擊》《替身演員》等電影的上映，讓中國觀眾目睹了他塑造的那些性格迥異的角色，在驚險刺激的動作戲中不失活潑開朗，幽默灑脫，盡顯個性的人格魅力。尤其是《王中王》，這部由《虎口脫險》導演杰拉爾·烏里執(zhí)導的電影簡直像是為貝爾蒙多量身定制的作品，貝爾蒙多飾演拳擊教練喬治·加瓦利耶，時隔多年，他終于在大銀幕上找到了施展拳擊才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