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錚
【關鍵詞】文化產業數字化 數字文化產業 數字文化經濟
【中圖分類號】G124 【文獻標識碼】A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部署“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加快發展新型文化企業、文化業態、文化消費模式,壯大數字創意、網絡視聽、數字出版、數字娛樂、線上演播等產業。”可見,“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是完成2035年遠景目標“建成文化強國”的戰略選擇,也是基于近年來數字文化產業快速、活躍、強健發展的現狀做出的現實規劃。不過,“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在近年來的產業具體實踐中往往被“簡化”——即理解為對傳統文化業態或文化企業中的傳統部門進行“電子化”“信息化”或“云化”“智能化”的升級改造,或者被“邊緣化”——即理解為不斷催生“數字文化產業”交叉融合帶來的新業態,無法體現這一戰略的深刻意涵。因此,論述“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的內涵、層次及當前的關鍵任務具有重要意義。
“數字化”是一個由來已久的詞匯,與“信息化”伴生。狹義上看,“數字化”是對現實世界的事物或信息的模擬信號,經由數字設備的轉化,轉變為數字信息技術能夠進行存儲、處理、表現、傳播等加工的二進制代碼的過程。而廣義來看,將數字技術整合進日常生活中方方面面的過程,均可被視為“數字化”。從“數字化生存”概念提出,到近年來的“數字人文”“數字經濟”等概念,都體現了“數字化”在當前意味著虛擬與現實的融合,傳播主體的“物化”及其帶來的結果和效果。
“數字化”如果加上“產業”的定語,就具有了在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經濟環節進行數字化變革的意涵。工業革命4.0時代之前,“數字化”已經展現出巨大的對產業的顛覆性革新能力,計算機、互聯網等如今被冠以“古典”的新興事物,深刻影響了人類社會的經濟結構和產業組織形式,造就了數字經濟的巨大體量。如今,數字孿生、物聯網、云計算、邊緣計算、智能材料等技術的協同進步進一步推動工業生產和交換的全過程走向智能化,智能體從有機體擴展到非生命體,工業生產對于人類干預的依賴程度將進一步下降甚至無需人類的參與與決策。“數字化”對傳統工業生產的資源轉化、流程模式與結果產出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文化產業數字化”是“產業數字化”在文化產業領域的具體實踐。可是,既有對于“文化產業數字化”的內涵闡釋在學理層面顯著地落后于文化與數字科技融合的速度、廣度和深度,總的來看,已有的“文化產業數字化”的內涵論述分為:其一,將文化產業數字化理解為運用現代數字化技術,結合現有文化資源,開發依托數字化媒介的文化商品和服務。這一角度強調“文化產業數字化”的產品和服務產出的“數字原生狀態”。其二,將文化產業數字化理解為將文化內容變為數字內容的過程,這一角度突出“文化產業數字化”對文化內容從“非數字化”變成“數字化”的轉化過程。可以看到,上述對“文化產業數字化”的理解已經體現出三個明顯的“不適應”:不適應我國文化產業內外部融合發展的新特征,不適應文化與科技融合借助數字技術整合更多科學技術門類的新現象,不適應居于上位的文化產業理論的新發展。
在產業經濟學的視閾下,“產業”不僅是生產同類產品或服務的供給者或特定部門的簡單集合,它更包含了特定的資源開發手段、商業組織模式、供求關系形態、價值生成邏輯等;因此,要將產業視為一個有機生態,對其內外部的產業組織、產業聯系和產業結構進行考察。基于此,筆者認為,“文化產業數字化”的內涵是通過包括網絡通信技術、智能算法技術、數字版權技術、影音編碼技術等在內的廣義的數字技術對于文化產業的生態體系進行更新再造,并最終促成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最大化的過程。這一表述將“文化產業數字化”的內涵拓展到文化產業外部,并且將“數字化”看作是系統性的技術迭代,而不是“上云用數賦智”等單一的技術改造。它將“文化產業數字化”既看作一個過程,也看作一個系統。也因此,后文的“數字化”也超越了前文所述的傳統的“數字化”的意涵,而是從系統化的視角看待文化與廣義的數字技術融合的進程。
第一個層次:文化產品和服務的數字化。這個層次是經由數字技術手段對文化資源進行開發、利用、重組、存儲、傳播、再現與延展的過程。無論是最初的文化科技的模數轉換階段,到后面廣電、出版、影視、游戲、動畫等各個文化行業邁入數字化產品階段,以及近年來越來越受到人們喜愛的網絡文學、長中短視頻、網絡直播、虛擬博物館,亦或疫情之后出現的“云觀展”“云蹦迪”“云演出”“云賞花”等新業態、新形態,都是將原本需要通過非電子化物理介質或非數字化手段提供的產品和服務轉化為借助數字化技術來提供的產品和服務,這也是一直貫穿文化產業數字化的核心。在這一層次上誕生了數字文博、網絡文學、數字影音、電子競技等種類繁多的文化內容產品和服務,極大地豐富了文化產品和服務市場的種類,提升了產業規模。這一層次也是實施文化產業數字化戰略最基礎的層次。
第二個層次:是文化企業的管理流程數字化再造與商業模式的數字化升級。文化科技融合引致文化要素、數據要素、技術要素作為不可或缺的生產要素進入文化生產流程,也直接給文化企業帶來了新的管理流程和管理思路,帶來文化治理的深刻變革。舉例來說,在近年以短視頻為中心的融媒體報道實踐中,不少紙媒打通新聞策劃、采集、編輯、播發整條內容生產鏈,進一步推動“中央廚房”式的采編與傳播體系落地,完成“一次采集、多元生成、多渠道分發”的流程再造。比如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基于5G+4K/8K+AI等新技術打造的“央視頻”,2019年11月正式上線,由視頻中臺、AI中臺、數據中臺組成大中臺體系,體現央視頻推動業務數據化、流程自動化以及智能化的發展方向,改變傳統的廣播電視生產制作、直播體系以及傳遞信息的方式。
另一方面,與流程再造相輔相成的,是各類文化企業的業務模式、商業模式的數字化升級。近年來,圍繞“社交+內容”的數字文化經濟核心邏輯,產生了社交電商、內容電商、體驗經濟、共享經濟、產消一體、IP經濟等眾多新興商業模式,極大地改變了傳統文化經濟的“內容+廣告”的商業模式。特別是網絡文學、音樂、視頻、創意設計等領域的一批互聯網平臺,連接生產者和消費者,改變傳統線性的文化生產模式和專業機構的供給模式,實現生產、分發和消費的雙向互動和開放鏈接,用戶生產內容(UGC,或衍生的XGC)成為文化內容生產的主要形式,開啟“產消一體”的文化共創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