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翀宇：押注動物疫苗賽道的下個十年

張天倫

作為動保行業龍頭的生物股份，如今又一次站在了轉型的關鍵節點。在董事長張翀宇帶領下，生物股份一方面依靠平臺優勢和產業化基礎，以及養殖規?；厔荩苿又饕a品產能增長及新產品的放量；另一方面在研發平臺及資本的加持下，逐步將資源投向非洲豬瘟疫苗、寵物疫苗、水產疫苗等領域。

通過轉型平臺型動保企業的發展戰略，生物股份試圖在國內龐大的養殖市場以及不可逆的國產替代趨勢中，謀求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

2021年7月7日，生物股份（600201）披露了非公開發行預案，擬向大股東內蒙古金宇生物控股有限公司（簡稱“生物控股”）定增募資不超9億元。本次非公開發行后，手握生物控股90.93%股份的張翀宇、張競父女將成為公司實際控制人，一改其過往無實控人的法人治理結構。

民營企業的成長方式及質量，既依賴行業發展，亦與公司決策層的戰略思維及管理能力有著強關聯。過去29年間，由張翀宇主導的生物股份，在數次變革后，已由以紡織產品、建材銷售為主要業務的地方性企業，成長為全國動保龍頭。

而今，張翀宇又開始以真金白銀押注公司未來。那么，他的信心來自哪里？

兩大躍遷，成就動保龍頭

解讀生物股份的成長史，“工藝升級”以及“市場化運營”，是其轉型與高速成長的兩大關鍵詞。

生物股份的前身是呼和浩特市金屬材料公司。1976年，張翀宇從北京科技大學畢業后，即被分配至呼市金屬材料公司，先后擔任業務科長、副經理、經理等職務。

1992年，金屬材料公司成為呼市首批股份制試點企業，與包頭鋼鐵稀土公司、呼市立鑫實業開發公司、呼市租賃公司共同改組為全內蒙古自治區首批股份制企業——內蒙古金宇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生物股份”原名，以下統稱“生物股份”），張翀宇出任董事長兼總經理一職。

成立之初，生物股份貫徹的是多元化的經營戰略。1994-1996年間，生物股份一方面出資成立了內蒙古金宇置地公司（簡稱“金宇置地”），布局房地產業務；同時，還先后收購內蒙古生物藥品廠（現“金宇保靈生物藥品有限公司”，下稱“金宇保靈”）100%的股權，以及內蒙古第一毛紡織廠的部分股份。

1999年1月，生物股份成功登陸A股，當時，紡織產品、建材銷售分別貢獻了51.26%、43.38%的營收，畜禽藥品（現“生物制藥”業務，以下統稱“生物制藥”）業務收入僅占公司1998年營收的5.36%。

不過很快，生物股份因受益于畜牧業的高速發展，以及國家加強動物防疫的政策機遇，生物制藥業務收入在1999至2002年間由1610萬元增至1.47億元，營收占比也由9.72%提升至50.2%。

2002年，張翀宇提出了“以生物制藥為主導，房地產業為支柱”的戰略變革，這是生物股份的第一次業務聚焦。

此后10年間，生物股份先后剝離了鴻茅藥酒、食用膠、食用油、針織品、羊絨制品等業務。與此同時，在生物制藥領域，其在2002至2007年間，一方面加快老車間技改、新車間建設，從而擴大產能，另一方面加強了新產品研發及引進等工作，并于2007、2010年，分兩次收購揚州優邦100%股份，合計耗資3800萬元，布局豬藍耳疫苗等市場。

主業聚焦，使生物股份的生物制藥業務收入占比從2002年的50.2%，進一步提升至2012年的78.06%。

不過此時，生物股份所處的動物疫苗行業，還處于低水平發展時期，國內動物防疫工作以政府招標采購為主。對于疫苗廠商而言，參與招標，好處在于能夠高效地提升動物疫苗的滲透率及市場規模，但偏低的招采價格，亦降低了企業對設備及工藝技術的投入意愿，疫苗產品質量得不到保障，導致疫病常發。2003至2007年間，國內相繼爆發了禽流感、豬藍耳等疫病，給大量養殖企業的生產經營造成困擾。

在疫苗產品工藝不達標、部分規模養殖企業對高品質疫苗的需求又不斷提升的矛盾中，張翀宇敏銳地嗅到了商業契機。在他看來，要搶占市場份額、做強產業，首先要確保疫苗的高效、安全、穩定。

因此，自2008年起，生物股份率先針對懸浮培養工藝展開科研攻關，并成為國內首家采用懸浮培養和純化濃縮技術生產豬、?？谔阋咭呙绲膹S商。相較傳統的轉瓶培養方式，懸浮培養工藝在產品效力、產品質量、蛋白純度、生產效率等多個維度均有提升，在品效上拉開了與同行的差距。

科研攻關的路并不好走，半夜鬧鐘起來從家里回到實驗室進行檢測、更換試驗培養幾是常態，一次次充滿期待、又一次次看不到進展，無數個不眠夜中形單影只的身影并沒有換來懸浮技術的迅速突破。且公司另一大支柱房地產業務，亦在2012年前后，受國家對房地產業宏觀調控影響，遇到融資瓶頸。

2008至2012年間，公司生物制藥業務收入僅由3.77億元增至4.34億元，房地產、房租及物業管理業務收入則由2.76億元降至0.98億元，期間股價下跌13.89%。

圖1：生物股份與同行的毛利率比較

圖2：生物股份與同行的凈利率比較

根據公司公告，生物科技產業園一期有4個智能化車間、5條智能化生產線，新園區產能較原有產能提高50%以上。同時，在創新研發上，科技產業園新建了農業部反芻動物生物制品重點實驗室、獸用疫苗國家工程實驗室、動物生物安全三級實驗室（ABSL-3），生物股份是行業中唯一擁有了3大國家級重點實驗室的企業，5大研究中心和9大技術平臺覆蓋疫苗研發各階段（圖4）。

據張翀宇介紹，目前國內具有大動物房，且達到生物安全三級標準的實驗室僅有3個，生物股份的生物安全三級實驗室即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國內第一家由企業承建的生物安全三級實驗室，該實驗室能夠為公司開展一、二類病原微生物、高致病性疾病、人畜共患病的研發提供平臺保障。

同時，口蹄疫品牌打響之后，生物股份又通過外延整合，擴充疫苗產品品類。2017至2018年，其合計出資5.34億元獲得遼寧益康生物股份有限公司（簡稱“遼寧益康”）63.64%的股份，再次進入禽用疫苗領域，最終形成了金宇保靈、揚州優邦、遼寧益康三大疫苗生產主體（圖5）。

如今，除口蹄疫疫苗外，生物股份的高致病性禽流感疫苗、豬圓環疫苗、牛病毒性腹瀉和鼻氣管炎二聯苗等多個產品均處于國內領先水平。其中，豬圓環疫苗自2016年上市以后，僅用1年時間便市占率躋身行業前五，成為公司新的業績增長點。牛病毒性腹瀉和鼻氣管炎二聯滅活疫苗繼口蹄疫之后，再次填補國內空白。

此外，根據公告，生物股份部分主要在研的疫苗產品中，10個處于實驗室研究階段，5個處于中試階段，4個處于臨床試驗階段，11個處于申報新獸藥證書階段。同時在專利成果方面，獲得發明專利授權5件，發明專利申請受理4件，其中“缺失CD2v、MGF（12L，13L，14L）和I177L基因片段的減毒非洲豬瘟病毒毒株”專利申請獲得受理。

新的研發、生產平臺，壓縮了產品橫向拓展所需的時間，使生物股份在非口蹄疫疫苗領域具備了更強的競爭力。2020年，其非口蹄疫疫苗的銷量同比增速要遠高于口蹄疫疫苗，禽流感疫苗銷量同比快速增長，反芻類動物疫苗中，牛病毒性腹瀉和鼻氣管炎二聯滅活疫苗（牛二聯滅活苗）銷量增速較快（表1）。

與此同時，在銷售端，針對非洲豬瘟常態化下的防疫痛點，生物股價2019年率先推出“組合免疫”、“無針注射”等疫病防控整體解決方案。

其“口蹄疫+偽狂犬+豬瘟”的組合免疫方案，利用口蹄疫單品的品牌效應，與偽狂犬疫苗、豬瘟疫苗捆綁，帶動后兩者銷量的提升。根據公告，其一針多防客戶數量從2019年的30家提升到截至2021年6月的300家左右。

張翀宇認為，“組合免疫”的成功，在于切中了非洲豬瘟常態化下養殖企業的痛點，因為“組合免疫”能夠有效降低非洲豬瘟的交叉感染風險。傳統免疫方式下，仔豬從出生至出欄需要8次免疫，母豬一年需要22次免疫，而使用“口蹄疫+偽狂犬+豬瘟”的組合免疫方案后，兩者僅分別需要5次、14次，既降低了非洲豬瘟傳染的概率，也減少了母豬因注射疫苗發生應激反應，進而導致流產的情況。

圖5：生物股份疫苗生產主體及主要產品

表1：生物股份2020年疫苗產品生產及銷售情況

與此同時，“組合免疫”還解決了對疫苗質量的追責難題，避免了牲畜因疫病死亡時，無法厘清哪款疫苗質量出現問題，因此，組合免疫也是疫苗廠家對品質信心的體現。

不過他表示，“組合免疫”是難以復制的，因為生物股份在疫苗產品種類的儲備上領先于同行，而其他廠商只能提供單一品類。

據張翀宇透露，在“組合免疫”等方案的推動下，2021年上半年，生物股份的豬偽狂活疫苗、豬瘟活疫苗、豬圓環疫苗等產品的銷量均保持翻倍以上增長，收入結構開始發生改變，由單產品向多產品驅動模式轉型；且平臺優勢下，其未來的產品線會愈發豐富。

“新時代，所有產業的競爭終歸是科技、人才的競爭，可能我們很難把全球最好的人才招攬過來，但是，我們已經搭建了覆蓋疫苗研發各階段的研發平臺，可以靈活地與各科研團隊合作，為他們提供硬件服務，發揮平臺優勢。相比2013年，公司現在的護城河反倒變得越來越寬?！睆埩堄畋硎?。

非洲豬瘟疫苗研發：道阻且長

如果說，越來越豐富的產品線，可望為轉向平臺型企業的生物股份帶來業績張力，那么，如果能在非洲豬瘟疫苗研發中實現突破，則會改變公司乃至整個行業的成長空間。

非洲豬瘟，是困擾養殖業的世紀性難題，短期相關疫苗仍沒有商業化時間表，但長期看，若疫苗研制成功，動保行業將極大擴容。

張翀宇將非洲豬瘟疫苗的關鍵指標與新冠疫苗作對比，非洲豬瘟病毒的基因組大小有189kb，蛋白數量180個，6層硬殼外膜，病毒體積在200-260nm。而新冠病毒的基因組大小卻僅有15kb，蛋白數量11個，2層硬殼外膜，病毒體積在80-120nm。因此，前者的研發難度是后者的幾倍甚至十幾倍，且前者的表達細胞為原代細胞株，研發難度也較新冠病毒的傳代細胞株更大。

“非洲豬瘟病毒是疫苗中的‘珠穆朗瑪峰。”張翀宇表示。

因此，依托三個國家級實驗室的平臺優勢，生物股份一直在非洲豬瘟疫苗的研發上加大投入。在2019年10月25日動物生物安全三級實驗室（P3）獲批的基礎上，2020年2月4日，經農業農村部批準，金宇保靈可以從事相關高致病性動物病原微生物實驗活動。

2021年7月20日，生物股份與華南農業大學、中國農業科學院上海獸醫研究所聯合申請的發明專利“一種基因缺失的減毒非洲豬瘟病毒毒株及其構建方法和應用”將進入實質審查階段，該專利提供的基因缺失的減毒非洲豬瘟病毒毒株，可以作為一種具有良好安全性和免疫保護效果的候選疫苗株。

在張翀宇看來，包括非洲豬瘟在內，公司在如豬瘟、口蹄疫、布魯氏病菌等多種病（菌）毒的研發上，均已走在了行業前端，既為后續疫苗產品的研發及制造積累經驗，也提升了企業研發平臺的影響力，為公司吸引研發人才提供保障。

根據中國疾控中心傳染病預防控制所數據，2005至2017年，全國累計報告布魯氏菌病個案卡499421張，13年平均增長速度為6.14%，2020年發病數量為47245例。直至如今，布魯氏菌病依然在嚴重威脅著人類和多種動物的健康。

加碼寵物疫苗市場，布局新藍海

如今，“寵物看病貴”正成為養寵人群的最大痛點。根據《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2020年，有56.4%的養寵人群都表示給寵物看病太貴了，但由于超8成人將寵物看待為自己的親人、孩子，因此當寵物生病時，即使貴，但也得治。

這側面反映出，寵物疫苗、藥品有很強的國產替代需求。

2020年中國城鎮寵物消費市場規模達2065億元，較2010年增長1925億元，年復合增長達30.88%，寵物藥品、診斷相關的消費占比分別為9.6%、16.2%，市場規模約為533億元，遠大于動物疫苗市場。且相較2019年，兩者占比分別提升0.6%、6.2%，表明相關領域市場仍具有增長潛力。

張翀宇表示，目前國內單寵物動保產品的市場規模約在150億元左右，其中國內生產企業僅占10%，其余市場均被碩騰、默沙東、勃林格等外企所壟斷。盡管目前國內已經具備狂犬病滅活疫苗、犬二聯、犬四聯等產品的生產能力，但產品類別單一，且質量與口碑上與海外品牌仍有差距。目前生物股份生產的寵物疫苗主要為狂犬疫苗，2020年銷售量為190.29萬頭份，規模尚小。

為加速布局寵物市場，2019年10月，生物股份與共立制藥株式會社共同出資1.6億元設立金宇共立動物保健有限公司（簡稱“金宇共立”），其中，生物股份出資0.82億元，占股51%。

共立制藥成立于1955年，是亞洲最大的動保公司，在日本寵物動保領域市占率第一。

據張翀宇介紹，金宇共立的寵物疫苗生產線和實驗室預計年底完工，產品有望在2023至2024年間上線，為公司貢獻新的業績增長點。另一方面，生物股份近期也會嘗試圍繞寵物市場，對寵物藥品、寵物食品、寵物用具、寵物診斷等領域的潛力項目進行投資并購。

張翀宇將成公司實控人

轉變的不只是生物股份與政策，還有張翀宇的身份。

2021年7月7日，生物股份披露了非公開發行預案，擬向由張翀宇、張競父女及其一致行動人控制的生物控股定增募資不超9億元，發行價為14.25元/股。定增后，生物控股將直接持有上市公司15.59%的股份，成為公司控股股東；張翀宇、張競及其一致行動人將合計持股17.22%，二人將成為公司實際控制人（圖6）。

圖6：張翀宇、張競父女股權控制關系

表2：生物股份歷年業績表現

1983年出生的張競，自2015年進入公司，擔任總裁助理、企發部經理職務，2016年5月至2019年4月任公司副總裁，2019年5月至今，任公司董事、總裁。此外，在本次定增后，生物股份將調整董事會成員構成，由張翀宇、張競及其一致行動人提名的董事人數將達到董事會成員的半數以上。

生物股份上市之初，張翀宇作為國有資產的代表出任董事長，彼時其持有生物股份2萬股，公司第一大股東為呼市國有資產管理局，總持有2000萬股，占公司總股本的20.62%。

自2000年起，張翀宇先后通過呼市衡達投資有限公司、新余市元迪投資有限公司及生物控股對公司進行MBO（Management Buy-Outs，管理層收購），同時又以大宗交易買入、股權激勵、二級市場買入等方式直接增持公司股份，將個人財富與公司發展牢牢綁定。

如在2014年，張翀宇在以股權激勵形式獲得公司81萬股股份的同時，又通過大宗交易直接增持273萬股，直接持股數由年初的4.9萬股增至359萬股。彼時，生物股份尚處于第二次轉型初期，與如今第三次轉型節點時張翀宇的定增舉動遙相呼應。

在生物股份上市以來的21年間，張翀宇從未有過減持舉動。在他看來，“股票價格的漲跌，不能人為地去進行干預，反正股價高了我也不賣，低了還能在財務允許的情況下進行增持。公司目前仍處在變革的關鍵時期，我們的主要精力依然聚焦在研發及產業基礎的發展上，一方面把平臺打造好，另一方面把方向把控好，在為國家補齊防疫短板的同時，謀求更大的發展”。

2020年下半年以來，在業績回暖的背景下，生物股份股價卻連創新低，較2020年高點下跌近40%（表2）。不過與此同時，自2020年三季度起，如睿遠基金、阿布達比投資局等機構，已相繼出現在其十大股東名單中，且不斷地加重倉位。

展望未來，張翀宇表示，如今中國在豬、羊、漁業的生產量已排在全球第一，奶牛及肉牛生產量全球第三，公司向平臺化轉型的戰略變革，正是著眼于我國動保行業國產替代進程中的廣闊空間。如寵物、水產、禽類等領域疫苗，都將是公司未來發力的重點。

過去數十年，中國人口紅利下，各行各業伴隨著技術、工藝的進步飛速發展，而在張翀宇看來，龐大的養殖行業，如今正同樣隨著疫苗企業的升級轉型、生物安全和疫病防控防疫體系的有序提升，及國產替代的趨勢而迸發出巨大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