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要從狹隘走向廣闊

肖川

真正的教育一定包括讓人習慣于聽到不同的聲音，不斷地從狹隘走向廣闊。人們都更樂意聽到肯定與贊賞，其實這背后就包含了人性的弱點。小到一個人，大到一個團隊，沒有誰是盡善盡美的。聽得見批評的乃至挑剔的意見，是成熟的、具有胸襟的表現，而勇于承認自己的缺失與不足，就更是明智之舉。是批評的聲音，而非贊賞的聲音，喂大了人們的格局。自信滿滿，并非總是表現為“一貫正確”，而是表現為勇于自我反省、自我檢討，以及開放與包容。

“讓學習真實地發生，確保學生學有所獲”，這樣的教學理念和教學追求，有必要根植于教師的心中。這就需要教師和學生都能很好地理解“學習”。學習包括模仿，比如仿寫復雜與高級結構的語言表達。學生對學習過程越自覺，學習的效果就越好。教師始終要擔負起的責任就是幫助學生進行有效的學習——“自我導向、自我激勵、自我監控”的學習。

今天的人們不難達成一個共識：即使是科技工作者，也需要有很好的人文修養。那究竟什么是“人文修養”呢？我所能給出的觀點就是：“人文修養”的核心內容包括對人的需要及其表現形式的體察與理解，對個人的獨特性、價值與尊嚴的自覺守護，對人類文明的歷程以及這一歷程中所蘊含的對價值觀的理解與認同。科技人員為什么也需要有“人文修養”呢？因為科技只有讓人類生活得更美好，才是有價值的。而“美好”是一個價值判斷，這個判斷要由具體的、現實的個人來做出。而且，價值與意義的追求，可以成為人們行動的情感推動力。

許多人對人文學科有著極其膚淺乃至錯誤的認識：文科就是死記硬背一些史實、概念和社會原理。其實，文科是要通過對人類過往以及今天的種種思想觀念與實踐的思考，去理解作為人類的我們的需要、夢想與渴望，以及這些需要、夢想與渴望在不同的族群、不同的發展階段、不同的性別、不同的生存境況與不同的受教育程度的具體人群和具體個人身上的體現，在人類的“一”與眾多個體的“多”之間建立起一種可理解、可闡釋的開放的、多元的解釋框架。如此一來，個人便有可能變得才智清明、情性通達，既與眾不同、不可替代，又具有很強的同理心、同情心，關心社會，友愛他人，并從服務與奉獻社會中享受人生的樂趣。

人活到一定的年紀，尤其是達到一定的境界，就真的可以很“佛系”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很少遇到棘手的問題;一切都好說，怎么樣都無所謂;隨遇而安、隨心所欲、順勢而為地做點感興趣的事情，如果同時還有意義就更好了。但達到一定的境界卻需要一些條件，尤其是思想的覺悟、觀念的升華。整體上說，生存境況決定生命境界，但二者又具有一定的相對性。高境界的知行合一，需要以一定的生存境遇為條件。

一個人的成長表現為內心的逐漸豐滿與強大。豐滿，即豐富，懂得更多，對許多問題有比較透徹的理解，有一個廣闊的心靈世界。而一個人內心的強大則需要嚴密而周全的邏輯思維、契約精神，以及客觀而深刻的自我認知能力。缺乏嚴密而周全的邏輯思維，就會表現出掛一漏萬、顧此失彼、以偏概全、丟三落四;缺乏契約精神則會踐踏規則，表現出無賴的嘴臉;缺乏客觀而深刻的自我認知，要么會過分在乎他人、外在的評價，要么自尊的水平比較低。內心強大的人，樂于傾聽不同的聲音，能夠坦然承認自己的缺失與不足。因此，可以說，成長的過程就是不斷讓自己內心變得強大的過程。

人生中有很多第一次。一般來說，第一次萌生的對異性的喜愛以及比較正式的初戀，記憶會比較深刻。另外，第一次受到獎勵、懲罰、傷害，或經歷親友的亡故和父母的離異等重大的情感事件，都會給人較大的影響。一個人的過往中究竟經歷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生命教育要培植人們的生命自覺，這其中也包括對自己無數第一次的感受與解讀。我很注重詞匯的積累，因此，每當我第一次在表達中使用到一個詞時，我會有種欣喜。這豐富了我對積極情感的認知。

背誦對于積累語言、豐富思想、發展記憶力，以及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和提高閱讀質量都有重要意義。學有所成的人，一定是在背誦上下過“笨”功夫的人。沒有大量的通過背誦所獲得的積累，就必定頭腦空空，也不太可能形成“反復推敲、仔細琢磨”的好習慣。背誦，并不等于死記硬背，它在很大程度上都可以在充分理解的基礎上進行。教師要在背誦上為學生做出良好的示范：我是如何理解與記住這一段表達的？容易在什么地方出差錯？原因何在？在背誦的基礎上仿寫，對語言表達能力的提升很有幫助。

無論是“位高權重、顯赫一時”，還是“腰纏萬貫、富甲一方”;也不論是“智如泉涌、著述等身”，還是“高朋滿座、一呼百應”，都是人生的極致。人性中有貪婪的一面：有人總力圖把這四者都占全了。其實，擁有其中一項，哪怕程度并不是很高，也已經是人生的輝煌了。如果一個社會，沒有防范一個人的“權家通贏、贏家通吃”的機制，這樣的社會就還停留在叢林社會，而沒有進入現代文明社會。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