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青年教師的建議

楊斌

青年老師們，大家好！

很理解你們現(xiàn)在的心情。初為人師，應該是既興奮又緊張吧？興奮，是因為對未來的職業(yè)生涯充滿了美好的憧憬;緊張，是因為面對千頭萬緒的工作，一時難免會有幾分手足無措的茫然。面對著你們，我不由想起了自己初上講臺的歲月，也經(jīng)常會想，當年對我工作幫助最大、對我后來的職業(yè)發(fā)展影響最大的，到底是誰？我想到了一個偉大的名字——蘇霍姆林斯基。

知道蘇霍姆林斯基的名字還是在40年前，那時，我?guī)煼懂厴I(yè)三年，在一所鄉(xiāng)村中學做教研組長。說實話，初上講臺的我，還真不知道這教研組長應該如何去做，特別是每周一次的集體教研活動，總是覺得內(nèi)容空泛、流于形式。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學校圖書館發(fā)現(xiàn)了一本薄薄的小書，就是蘇霍姆林斯基的《給教師的100條建議》。粗粗瀏覽下來，覺得其中有很多富有啟發(fā)的內(nèi)容，比我們在師范院校學到的教育學知識要具體、鮮活、生動得多。于是，我如獲至寶，從此，教研活動中的一項常規(guī)內(nèi)容，就是學習這本《給教師的100條建議》。每次讀一點，然后大家議一議，不拘一格，暢所欲言，感覺收獲多多，啟發(fā)多多。可以說，蘇霍姆林斯基是給我深刻影響的第一位教育家。若干年后，我有機會參加了一次蘇霍姆林斯基教育思想研討會，聽了諸多專家的報告和講演，其中還有蘇霍姆林斯基的女兒做的報告，于是我對這位教育先賢的了解和認識又加深了一層。

在中外著名教育家中，蘇霍姆林斯基是對教師教育素養(yǎng)關注得比較多的一位。因此，前幾年，我在編著《什么是真正的教育——50位大師論教育》時，在教師職業(yè)幸福一章中，收錄蘇氏的文章最多。我想，之所以如此，應該得益于蘇霍姆林斯基在巴甫雷什中學幾十年如一日的教育教學實踐。他的教育理論不是概念的推演和邏輯的論證，而是來自自己豐富鮮活的教育教學實踐，來自對一個個親歷的教育故事的感悟，因此，他的著作讀來讓人覺得分外親切。

印象特別深的，是蘇霍姆林斯基講述的一位教師提前退休的故事——

我記得一次隆重的晚會，歡送一位教師退休。邀請我參加這個晚會的女教師還相當年輕，她從20歲開始工作，到退休也不過45歲。

為什么阿娜斯塔西婭·格里哥里也夫娜要退休呢？大家都不理解。奇怪的是，這位女教師連多工作一天都不愿意，恰好當她在學校工作滿25年的那天離開工作。

阿娜斯塔西婭·格里哥里也夫娜本人對我們這些當時還年輕的教師作了告別講話，消除了我們所有的疑問。

她說：“親愛的朋友們，我離開是因為學校工作不是我喜愛的事業(yè)。我在這個工作中得不到滿足，它沒有給我任何樂趣。這是不幸，是我生活中的悲劇。我每天都盼望著課快些結(jié)束，喧嘩聲快些消失，可以一人獨處。你們感到驚訝，一個45歲的婦女就離開了工作，而她的健康還很好。不，我的健康不好，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受內(nèi)傷是因為，工作沒有給我樂趣。我的心臟病很重。勸告你們，年輕人，自己檢驗一下，如果工作沒有給你們樂趣，那就離開學校，在生活中正確地判斷自己，找一個心愛的職業(yè)。否則，工作會使你們感到痛苦。

蘇霍姆林斯基筆下的這位教師，因為在工作中沒有找到樂趣，所以45歲就離開了工作崗位，這對當時也是青年教師的蘇霍姆林斯基以極大的震撼。說實話，這個故事也給剛踏上講臺的我以極大的震撼。我當時在想，此生端教師的飯碗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當時教師改行，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非要過硬的社會關系方可），那么，我會成為一個怎樣的教師呢？我會讓自己的職業(yè)生涯過得磕磕碰碰還是有幾分愉快呢？為了讓自己的工作順利，我該從何著手努力呢？帶著這些問題，我開始了對蘇霍姆林斯基著作的進一步閱讀。也許與這個故事有關，在蘇霍姆林斯基的著作中，到處可見教育素養(yǎng)方面的論述和教導，可見，教育素養(yǎng)高低與教師工作興趣和成敗關系甚大。

蘇霍姆林斯基認為，教育素養(yǎng)最重要的內(nèi)容，是教師對自己所教的學科要有深刻的認識，要能夠分辨清楚所教學科的最復雜的問題，能夠分辨清楚那些處于科學思想的前沿的問題。他認為，關于學校教學大綱的知識對于教師來說，應當只是他的知識視野中的起碼常識;只有當教師的知識視野比學校教學大綱寬廣得無可比擬的時候，教師才能成為教育的真正的能手、藝術家和詩人。

關于教師人格的重要意義，蘇霍姆林斯基認為：“教師的人格是進行教育的基石。教師工作中的一切內(nèi)容，即觀點、信念、理想、世界觀、興趣、愛好等，都在教師的人格這個焦點上聚集起來。社會上各種政治的、道德的、審美的思想觀念，都會在教師身上間接地反映出來，而所有這一切，又都將通過教師的個人世界在學生身上反映出來，并在學生身上得到更高基礎上的再現(xiàn)。教師應當在他的學生身上再現(xiàn)的最主要的東西是他的理想。”蘇霍姆林斯基認為，教師最重要的任務是培養(yǎng)學生對真理的態(tài)度：“如果學生對真理沒有鮮明的態(tài)度（或者更確切地說，只有冷漠的態(tài)度），那么他就不可能真正受到教育，而只能成為書呆子。知識在他意識的表面滑過去，并沒有進入他的心靈。”而學生對真理的態(tài)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教師對真理的態(tài)度。

蘇霍姆林斯基還十分重視師生交往，他主張在師生的共同活動中，要讓學生受到教師人格之光的燭照;同時，對于師生交往的要義，蘇霍姆林斯基站在比較高的層次。“教師做學生的朋友。這意思并不只是跟他們一起到樹林里去，坐在篝火旁吃烤土豆。那只是教育者跟學生的最簡單的接觸。如果教師身上找不到別的更豐富的東西，那么光靠一起吃土豆是辦不了大事的。因為學生特別是少年很快就會警覺你的意圖是虛假的。而友誼應當是牢固的基礎，我指的是首先是思想上和智力活動上的廣泛的共同興趣。”他認為，師生交往，教師身上應該有一種能吸引學生的東西，能在思想、智力活動上和學生產(chǎn)生廣泛的共同興趣，而不是為活動而活動，也不是簡單地帶領學生去活動，教師應該投身活動之中。

在蘇霍姆林斯基看來，教師還應該是個熱愛學習、對教學藝術孜孜以求的人：“如果你想成為學生愛戴的老師，那你就要努力做到使你的學生不斷地在你身上有所發(fā)現(xiàn)。你要像怕火一樣地懼怕精神的僵化。教師上好一節(jié)課要做畢生準備。”“年輕的朋友，我建議你每個月買三本書：（1）關于你所教的那門學科方面的科學問題的書;（2）關于可以作為青年們的學習榜樣的那些人物的生活和斗爭事跡的書;（3）關于人（特別是兒童、少年、男女青年）的心靈的書（即心理學方面的書）。”

此外，教師要培養(yǎng)愛孩子的感情，因為，培養(yǎng)人，首先就要了解他的心靈，看到并感覺到他的個人的世界。教師還要學會幽默。“孩子們之所以熱愛和尊敬快樂、不泄氣、不悲觀失望的教師，是因為孩子們自己是快樂的、具有幽默感的人。他們會從每一個舉動中、每一個生活現(xiàn)象中看出很小一點可笑的事。善于無惡意地、懷著好心地嘲笑反面的東西，用笑話來支持和鼓勵正面的東西，是一個好教師和好學生集體的重要特征。”

幾十年的教學生涯告訴我，以上種種，都是蘇霍姆林斯基對教師的懇切忠告，都是成為一名好教師的修煉之路。你想成為一名職業(yè)素養(yǎng)高的教師嗎？那么，請走近蘇霍姆林斯基，請按照蘇霍姆林斯基的指引去努力塑造自己。

最后，我還想分享一點關于教師發(fā)展目標的想法。當下，關于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說法很多，我想說的是，青年教師應該把做一名享受職業(yè)幸福的教師作為自己的首要追求。諸如這樣那樣的名教師，還有什么“卓越”教師，都不要過分在意。當然，生活在一個功利化日趨嚴重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要完全視那些榮譽為身外之物也不可能，因為與這些榮譽連在一起的，往往還有這樣那樣的物質(zhì)利益，以及比物質(zhì)利益更重要的社會評價。但是，利益也好，評價也罷，都是外在的而不是自己內(nèi)心的，而幸福感卻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帶有自我肯定性質(zhì)的愉悅體驗。只要是從你的課堂、你的班級、你的學生那里得到一種肯定的積極的評價，獲得一種愉快的勞動體驗，那么，你就可以自豪地說，你是一位成功并且幸福的教師，哪怕你的頭上沒有半頂這樣那樣的榮譽“光環(huán)”。

（作者單位：江蘇省葉圣陶教育思想研究所）

（插圖：羅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