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京華煙云》中文化負載詞翻譯策略研究

薛明珠

(沈陽化工大學，遼寧 沈陽 110000)

一、文化負載詞及其翻譯

翻譯，從表面形式來看是一種語言轉換活動，實質上是一種文化交流活動。在其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承擔了更多傳播文化的重擔。“文化負載詞又稱為文化內涵詞，其含義深深打上了某一語言社會地域和歷史特色的烙印，它們不僅承載著獨特的文化內涵，也反映了當地居民歷代真實生活的狀況”(何東燕，2002)。這類詞匯往往只存在于某一種文化中，在另一種文化中是空白的。語境是人們理解和解釋話語意義的依據。美國文化人類學家愛德華·T·霍爾(Edward T.Hall)認為，語言交際受到語境的影響，高語境事物具有事先編排信息的特色，編排的信息處于接受者所處背景中，僅有微小部分存于傳遞的信息中。高語境語篇要充分實現其交際功能，由于語篇本身所含語境信息較少，必須倚重讀者頭腦中已有的語境信息。文化負載詞屬于高語境詞匯，理解文化負載詞需要特定的文化背景知識。但由于文化負載詞所具有的特有屬性，目標語讀者缺乏理解意義所需的文化語境，因此文化負載詞往往成為跨文化交流和翻譯的障礙。

《京華煙云》是林語堂先生旅居巴黎時寫就的長篇英文小說，通過對書中人物及圍繞其為中心展開的故事的描繪，作者向讀者呈現了二十世紀初至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間的中國社會全貌，也向世界展示了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文中包含大量的中國文化負載詞。文章基于張振玉先生的中文譯文與林語堂先生的英文原文，進行對比分析，探討林語堂先生在自譯文化負載詞時所用的翻譯策略，希望能為讀者在進行文化負載詞翻譯時提供一些助益。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問題

本次研究主要圍繞以下幾個問題展開:①林語堂先生采用了怎樣的翻譯策略處理文化負載詞?②林語堂先生所用的處理策略產生了怎樣的效果，對文化傳播有什么影響?③林語堂先生所用的翻譯策略給文化翻譯帶來什么啟示?

(二)研究方法

首先搜集電子版文本，語料分別為林語堂先生寫就的《京華煙云》英文原版與張振玉所譯的中文譯本。確定所用文本后，利用Tmxmall在線對齊軟件將兩文本整理對齊。由于中英文語言及文化的差異，譯文在形式與內容上與原文并未完全對應，因此在對齊過程中，需要人工輔助，進行重新斷句排序工作。對齊完成后，將文本以TXT形式導出，存于計算機中。之后利用中國傳媒大學語料庫軟件ParaConc自建小型中英平行語料庫。然后利用軟件的檢索功能對選定的文化負載詞進行檢索。翻譯學家奈達將文化負載詞分為了五個大類，分別為社會、物質、生態、信仰文化及語言類。研究者基于這一分類，選定了五類文化負載詞共135項進行檢索。檢索過程中對詞匯所使用的翻譯策略標注，最后進行數據的統計分析工作。

(三)所用理論

文章探討基于20世紀70年代德國學者弗米爾提出的翻譯目的論。根據目的論，所有翻譯遵循的首要法則就是“目的法則”:翻譯行為所要達到的目的決定整個翻譯行為的過程，即結果決定方法。通常情況下，“目的”是指譯文的交際目的，由翻譯過程的發起者決定。發起者出于某個特殊原因需要譯文。譯者在進行翻譯工作時，會在翻譯目的的指引下，盡量考慮一切相關因素，從而選取最合適的翻譯策略。不同的翻譯目的對應不同的翻譯方法，為達到某一翻譯目的可以采取多種翻譯方法，不必局限于簡單的直譯與意譯。林語堂先生對自己總結為“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和“對外國人講中國文化，對中國人講外國文化”。《京華煙云》寫作也是出于這樣的目的，即向外國讀者介紹中國文化。林語堂先生所運用的翻譯策略也是基于這一目的。

三、結果和討論

通過檢索發現，在翻譯文化負載詞時，譯者運用了多種翻譯策略，主要包括直譯法、意譯法、音譯法、文化替代法以及釋義法，詳見表1。

表1 文化負載詞的五種翻譯策略

檢索的135個文化負載詞中，所運用次數最多的翻譯策略為意譯法，高達47次，占比約34%。從文化負載詞的五種分類來看，除生態類文化負載詞外，在其余四類詞匯中，意譯法也是使用頻率最高的一種翻譯手段。原文本的內容和形式都是譯者的翻譯目標，但在許多情況下，使用與原文本語言形式相對應的譯語形式不能忠實地傳達源語內容，這時譯者往往會舍棄形式對應，把傳達原文本內容放在首要地位。社會類文化負載詞“德、言、容、工”四字，這是中國古代對女子的傳統教育的四個方面，林語堂先生在描述這種中國古代獨有的社會文化時，意譯為“woman's character， woman's speech，woman's appearance， and woman's accomplishments”，句子向外國讀者揭示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對女子的道德要求。結合上下文，譯語讀者可在書中窺探到中國古代社會所尊崇的女子典范。

直譯法是最大程度上既能保留源語形式，又忠實傳達出原文本內容的一種翻譯策略。在選取的135個文化負載詞中，它的使用頻率僅低于意譯法，使用次數30次，占比22%。在保證譯語讀者能夠理解原文內容的前提下，盡量兼顧原文形式的翻譯，這種直譯的方法能更直觀地讓外國讀者體會到文化負載詞的文化內涵。生態類文化負載詞“來生變做犬馬也難報還”一詞也運用了直譯法，譯為“never to be fully requited even if Mr.Yao became a dog or horse in the next incarnation to serve him”。 犬馬在中國文化中常指忠誠、甘愿服役奔走的一類人。在西方文化中也有類似的褒義用法，比如最常見的“lucky dog”。雖采用直譯的策略，但中英犬馬相似的文化內涵可幫助譯語讀者理解語句內容，不會讓讀者不知所云。同時，譯語讀者也能體會到犬馬在漢語中所負載的文化意義。

音譯法在翻譯領域中也是一種常見的手段。在五類文化負載詞中，生態類負載詞是使用音譯策略次數最多的，檢索的135項文化負載詞中，27項使用了音譯法，而生態類占據了音譯法的一半以上。究其原因，可能跟檢索的生態類負載詞中多為地名相關，比如蘇州“Soochow”、保定府“Paoting”、任丘“Jenchiu”。地名這一類詞匯有其特殊性，和普通名詞不同，在符號和所指之間，沒有“意義”這一中間環節，采用音譯的方法不會給讀者帶來理解上的障礙，同時還能讓譯語讀者體會到漢語的語言特色。

當譯語環境中有著同中國文化相似的文化背景，譯語中含有與源語文化負載詞相似意義的詞匯時，便可采用文化替代的翻譯策略。檢索的135項文化負載詞中，使用這一翻譯策略的詞項并不多，總次數為11次，占比僅為8%。從傳播中華文化的角度來講，文化替代法并不是最為合適的手段。相對于直譯法能直觀地讓目標語讀者體會到中華文化，文化替代法雖減少了譯語讀者的閱讀障礙，但讀者看到的是譯語文化，這樣處理降低了對中國文化的傳播力度。鑒于此，林語堂先生并未將文化替代法放在首選位置。

四、結語

實現跨文化交際，傳播中華文化，離不開翻譯的作用，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是眾多障礙中亟待解決的難題之一。整體來看，林語堂先生從傳播中國文化的目的出發，靈活運用了多種翻譯策略完成小說的寫作。135個檢索的文化負載詞中，意譯法運用最多，其次為直譯法。從展現漢語言文化的角度來看，直譯法應是最佳的策略選擇，它從意義和語言形式特點的雙重層面上呈現出負載詞的文化內涵。但中西方存在極大的文化及語言差異，在處理中國特有的文化負載詞時，由于譯語讀者文化中該內容處于文化空缺狀態，如果都使用直譯的翻譯方法，勢必使目標語讀者難以理解原文語句，從而失去閱讀興趣，也喪失傳遞中華文化的一重機會。在直譯不適用的情況下，意譯是較為合適的策略選擇，它能較為準確地傳達負載詞含義。音譯法使用次數位居直譯與意譯策略之后，135個文化負載詞中，地名以及一些語言類負載詞多選擇音譯法，音譯法能在語音層面上向外國讀者呈現出漢語的語音特色。釋義的翻譯策略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些解釋的添加能更好地幫助譯語讀者補充文化空缺帶來的理解困難。文化替代法因其在傳播中華文化方面發揮的作用相對較小，檢索詞項中占比不高。可以說，圍繞著傳遞中華文化的寫作目標，林語堂先生靈活運用了最能讓目標語讀者了解中華文化的自譯策略完成了《京華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