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現象研究

關帥

摘要：在現代漢語中，存在一種姓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的語言現象。本文現分別從調查結果、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的原因和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的限制性幾個方面進行探討。在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的原因中，主要有表示親切、友好，拉近彼此關系、表示譏諷和簡便順口三個原因。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會由于產生多義性而造成使用上的限制。

關鍵詞：姓名;單音節截縮;詞法規則;限制性

一、現代漢語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現象基本情況調查

筆者現就人名的單音節截縮單用現象進行了調研，主要形式可分為發放調查問卷、采訪和內省等。我們從中總共得到了122個有關人名單音節截縮的例子，并對其進行了深入分析與分類。

1.1單音節姓單用現象調查

其中，單音節截縮姓的例子總共有41個。我們從被稱呼者的年齡、性別，稱呼者的性別、年齡、稱呼的原因和場合，以及稱呼者與被稱呼者之間的關系等幾個方面進行了分析。經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得到了一些結果，其中，被稱呼者年齡在18-30歲的人居多，占68%，而年齡在30-50歲的占7%，年齡在50-70歲的占15%，年齡大于70歲的占2%。稱呼者與被稱呼者之間是同學關系的占據68%，親子關系占據68%，同事關系占據20%，戀人關系占據7%。（親子關系與同學關系的例子存在交叉情況，且以上百分數皆為約數）稱呼的場合以私下居多，而公眾場合則極少。

使用截縮的原因，有74%的人是認為單音節姓截縮可以更加親切、友好，拉近彼此之間的關系，22%的人認為這種截縮會有一種幽默感和緩和氣氛的作用，5%的人認為這種截縮可以更加簡便、順口，2%的人認為這種截縮產生了一種譏諷的效果。

1.2單音節名單用現象調查

單音節截縮名的例子總共有81個。同樣，我們也對單音節截縮的名按照上述幾個方面進行了分析。被稱呼者年齡在18-30歲的人居多，占56%，而年齡在30-50歲的占14%，年齡在50-70歲的占1%。稱呼者與被稱呼者之間是同學關系的占據56%，親子關系占據27%，同事關系占據26%，戀人關系占據15%。（親子關系與同學關系的例子存在交叉情況，且以上百分數皆為約數）稱呼的場合以私下居多，而公眾場合則極少。

使用截縮的原因，有93%的人是認為單音節名截縮可以更加親切、友好，拉近彼此之間的關系，2%的人認為這種截縮會產生一種譏諷的作用，5%的人認為這種截縮會產生一種簡便、順口的效果。

二、現代漢語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現象成因分析

語言不僅可以‘以言行事’，還可以表達說話人的某種意圖，稱呼語作為語言單位，同樣具有這些功能。在特定的語境中，稱呼語的截縮能表達多種隱含意義，這種隱含意義也正是稱呼語截縮使用的原因。

2.1表示親切、友好，拉近彼此關系

“從社會心理的觀點看稱呼是人們之間對相互關系的語言表述，它反映一定社會集團規范，包括地位規范和結合規范兩個方面。社會規范體現人與人之間的親疏和遠近。”[1]人名的單音節截縮單用有時就會反映這種人際關系的親疏遠近。例如：

（1）“我又惹了你嗎？玫！我不過忌妒著蕭素罷了，你太關心她了。你把我放在什么地方！”（宗璞《紅豆》）

（2）“走開的人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你會后悔的，玫！我的玫！”（宗璞《紅豆》）

（3）“婷！用我給你去打一桶熱水不？正好我也要去打水。”

（4）“趕緊走啊！再不走，上課快要遲到了！越！”

例（1）中，齊虹對著他的戀人說話時，把他的戀人“江玫”截縮成“玫”，語氣溫柔、委婉，表示對于江玫的友好，增加了親切感。例（2）中，齊虹再次稱呼他的戀人為“玫”，但此時不僅僅是一種友好，還可以拉近兩個人的關系。例（3）中，“周婷”的室友和她第一天見面，就稱呼她為“婷”，還表示想要幫她打熱水。兩個關系較為生疏的人第一次見面就稱呼對方的單音節截縮的名，顯然起到了拉近彼此之間關系的作用。例（4）中，“馬越”的同學想要催促她快走，趕緊去上課，此時，對方在后面加了一個“越”的單音節截縮名的稱呼，顯然使得話語具有了親切感，更加友好一些。

2.2表示譏諷

在特定的語境或者情境中，人名的單音節截縮單用可以表達主體的感情色彩，起到譏諷的效果。例如：

（5）“再見！我的玫。我的女詩人！我的女革命家！”他最后幾句話，語氣非常尖刻。（宗璞《紅豆》）

（6）“侯來啦！”

（7）“呦！妮！今天上班遲到又被罰200元啊！”

（8）“唉呀媽呀！濤！這回高數補考又沒及格啊！”

例（5）中，“我的玫”本來是齊虹對戀人的愛稱，但是在這里，江玫選擇了革命而拋棄了自己的戀人齊虹，齊虹在此對江玫感到很不滿。于是，齊虹在向戀人道別，與后面的“女詩人”和“女革命家”一起使用，便有了譏諷之意。例（6）中，這句話是40歲左右的某男對和他年齡相仿的同事說的，對方姓“侯”，他直接把對方的名字截縮為“侯”，由于與猴子的“猴”發生諧音，便產生了一種譏諷的效果。例（7）中，與“溫玉妮”年齡相仿的一位女同事，看見“溫玉妮”上班遲到又被罰錢了，于是稱呼對方為“妮”來嘲笑對方，顯然具有了譏諷之意。例（8）中，“賈濤”的同學看到他高數考試又一次不及格，便稱呼對方為“濤”，以去譏諷對方考試又一次失敗。

2.3簡便順口

在調查研究中，有的人對對方的名字進行單音節截縮，是為了稱呼起來更加簡便、順口。例如：

（9）“一！過來幫我看一下這個表格怎么調整！”

（10）“宋！你外賣到了！快來取一下！”

（11）“仙！早上好！”

（12）“義！幫我把水池里的青菜洗一下！我等會要做飯！”

例（9）中，這句話是一位年齡大于30歲的女教師對她的20歲左右的學生說的，這位學生的全名叫“劉一”，由于“一”的音節很簡便、順口，于是在稱呼時便采用了這種單音節截縮的方式。例（10）中，這句話是一名20歲左右的大學生稱呼他的同學的，由于對方的名字是三音節的，稱呼全稱較為復雜、費力，于是便選用了其中音節最為簡便的姓進行稱呼，并且讀起來更為順口。例（11）中，這句話是年齡在20歲上下的女學生稱呼另一名名叫“羅仙仙”的女同學，在這里稱呼者所采用的截縮是單音節名的截縮。“羅”是一個發音較為復雜的字，聲母發音時有一個卷舌的動作，同時韻母發音時要使嘴唇由小的圓唇逐漸變大，發音動作有一個變化的過程，而“仙”這個字的發音動作則較為簡單一些，僅僅是舌位由前到后進行變化，不需要舌位高低的變化以及嘴唇圓展的變化，由于與姓氏“羅”相比，“仙”的發音更為簡便、順口，便采用了單音節名的截縮方式。例（12）中，年齡近30歲的“范林義”的妻子稱呼他為“義”，由于“義”這個音節的發音較為簡便一些，與“范”和“林”相比，嘴唇的形狀和舌位變化非常小，讀起來也很順口，于是在日常生活中稱呼“范林義”時，便對他的名字進行了單音節截縮。

三、現代漢語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的使用限制

現代漢語人名的單音節截縮使用起來會產生多義性，這同時也會造成一些局限性與限制性，所以導致其與其他的人名變稱類型相比使用較少。

3.1語義限制

現代漢語幾乎所有音節都具有多個意義。當我們用單音節名來稱呼時，如“李銘”的“銘”、“周涵”的“涵”、“李嬌”的“嬌”等，這些語素或詞表義豐富。在口語交流時，由于現代漢語同音語素或詞非常多，“ming35”“han35”“jiao55”所能表示的語義也有很多。當我們用單音節姓氏來稱呼時，也會造成歧義。如當我們稱呼“li214”，音節“yuan35”，音節“lang35”，音節“yu35”時，可能不止一種含義，可能是“李”，還可能是“里”“理”;可能是“袁”，還可能是“元”“員”“園”;可能是“郎”，還可能是“狼”“廊”;可能是“于”，還可能是“余”“魚”。所以，雖然表示姓氏的漢字具有單義性，但是他的音節可能具有多義性。因此我們也不能直接稱呼“李”“袁”“郎”和“于”。

雖然如此，如上文所述，在一些情況中也會使用單音節名。“據調查，文學作品中使用的單音節名往往是高頻的人名用字，如‘芳、秀、梅’等，因為這些單音節經常用作人名，所以被識解為人名的可能性、有效性大大提高。”[2]

3.2姓氏常見與否的限制

經調查分析發現，現代漢語人名單音節姓截縮單用的現象，與該姓氏是否常見有關，非常見姓常可用于單稱，截縮保留成分具有較高的區別度、較大的信息量。

中國科學院遺傳與發育生物學研究所副研究員袁義達經研究發現，占全國人口1%以上的姓氏有19個，分別為李、王、張、劉、陳、楊、趙、黃、周、吳、徐、孫、胡、朱、高、林、何、郭和馬。在我們調查結果中，除去以上19個姓氏外，其他被截縮的單音節姓氏占據了83%的比例，占比較高。比如“夏一寧”截縮為“夏”，“呂思佳”截縮為“呂”，“羅嘉奇”截縮為“羅”和“安思雨”截縮為“安”等，像“夏”“呂”“羅”和“安”等姓氏與前面的19個常用姓氏相比較為少見，因此他們被截縮的概率也大大提升。

根據一些采訪調查的結果，被訪者被問及對少見的姓氏進行單音節截縮的概率，要大于常見的姓氏的原因時，大多數人認為一些常見姓氏進行單音節截縮后，識別度不高，例如：對“林丹”截縮成“林”，而有可能身邊有多個人同時姓“林”，這樣就會使截縮后的稱呼識別度大大降低。而如果對于“費藝璇”截縮成“費”，當身邊只有一個人姓“費”時，稱呼語的識別度就會大大提升，交際時也不會產生歧義。

因此，正是人名的單音節截縮與人名的其他變稱方式相比會更容易產生多義性，所以人名的單音節截縮使用的情況會少一些，造成了使用上的限制。

綜上所述，現代漢語人名的單音節截縮，的確會在日常交際中產生拉近彼此關系、譏諷對方和使交流更加簡便的效果，但同時，人名的單音節截縮還會由于它的多義性而產生使用上的限制，我們可以根據個人的交際需要和不同交際情況來進行甄別使用。此外，此研究還應該在人名單音節截縮單用的語音特點上進一步分析，進一步挖掘出這一現象的心理原因和社會文化原因，如果今后有可能的話，筆者將會進一步進行完善。

參考文獻：

[1]衛志強.稱呼的類型及其語用特點[J].世界漢語教學，1994（02）：10-15.

[2]高再蘭.現代漢語人名地名省縮規律探析[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03）：176-180.

（沈陽師范大學 ?11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