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德文
近日,我們在調研中發現,各地在抓緊落實早稻生產過程中,不同程度地遇到了實際困難。在很多地方,早稻生產并未達到政策預期,反而造成了巨大浪費。然而,這種情況,因政策高壓的原因,無法得到上級的正視。對于這種情況,基層干部反應強烈,認為有關部門應該切實正視基層在早稻生產過程中的實際困難,及時廢除一刀切的做法,因地制宜開展工作。
去年以來,糧食安全成為各個糧食主產區六保任務之一。完成早稻生產,成為各地基層政府的硬任務。但要完成這一硬任務,面臨諸多難以克服的困難。其中的關鍵是,自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施以來,基層政府幾乎不再組織農業生產,沒有合適的方式方法來干預農民的生產活動。我們在實地調查中發現,基層在動員農民開展早稻生產的過程中,只能采取一些變通的辦法進行。比如,一些財政條件較好的地方,會配套早稻生產獎補資金,以增加農民早稻生產的積極性。而財政條件不好的地方,只能單純運用督查和問責的辦法把任務壓實到基層。在很多地方,甚至采用無人機巡查的方式來監督基層的早稻生產工作。縣里將任務壓給鄉鎮,鄉鎮又把任務壓給村里。結果是,駐村干部和村干部成了完成早稻生產任務的主體。客觀上,駐村干部和村干部也沒有合適的措施來動員群眾。基層除了依據有關政策解決非糧化、拋荒等問題外,并沒有依據來干預農民的生產自由。在絕大多數山區和丘陵地區,中稻的糧食產量較高、品質優良,且投入的勞動力也比較少,水源有保證,農業綜合效率比較高。因此,這些地方的農民多年來就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而穩定的中稻生產模式。
根據調研,去年各地都把種植早稻當作政治任務來抓,基層投入了大量的資金。比如,絕大多數地方政府為了動員群眾種植雙季稻,都由政府或村集體免費提供種子、免費耕地。那些常年拋荒的山澗田,基層組織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重新“開荒”。即便如此,農民還是不愿意種,村集體被迫替農民種田。很多基層領導都調侃說,本地的村干部基本上都被逼成了種田大戶。我們的調查某縣,每個村都墊付了10萬~20萬元開展早稻工作。有些鄉鎮財政條件好一些,由鄉鎮出資。但有些財政條件較差的鄉鎮,只能由村集體承擔。今年,哪怕是條件較好的鄉鎮也普遍反映,實在墊付不起了,要各村自行解決。但是,各村其實也沒有多少村集體經濟收入。這就意味著,早稻生產工作的成本將轉化為村級債務。
從我們的調研看,一些地方去年的早稻生產并未達到政策預期,全年的糧食產量并未提高。從常規種植看,雙季稻和單季稻的產量本來就差不多。但在村干部成了種田大戶的情況下,各地一般都選擇再生稻,晚稻的產量要急劇下降。再加上田間管理的水平不如家庭經營,產量本來就低。至于說那些重新開荒的山澗田,各地基本上都只管種、不管收。畢竟,收到的糧食還不夠發工錢的。根據基層干部的反映,由于早稻生產的政策高壓并未解除,上級“管種不管收”的做法也沒改變,早稻生產的政策預期不容樂觀。
基層干部反映,早稻生產一刀切式的推廣方法,亟需糾正。與此同時,要適當完善和農業生產相關的政策法規,讓基層有條件去保障糧食安全工作。比如,對于那些事實上已經退耕還林的田地,可以通過群眾認可、科學評估的方法,把這部分耕地核減掉。糧食綜合補貼應該改變發放方式,只有在農民種植糧食之后,才予以發放。在這一過程中,可以賦予基層監督權。更重要的是,應該完善土地三權分置制度,要讓集體的所有權在糧食安全中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