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巴赫金的狂歡理論解構了非狂歡式的生活,狂歡場域由物質的實體空間延伸至網絡的虛擬空間,網絡綜藝作為一種新的在線狂歡場域應運而生。
本文從狂歡理論入手,以網綜《吐槽大會》為研究對象,從節目的表現形式出發,分析節目帶來的狂歡現象。在《吐槽大會》這一節目中,人們進行著自由的表達與討論,明星與明星、素人與明星之間的階層壁壘被打破,以顛覆性的姿態完成了“破圈”,但其對權威的反抗更多的是情緒作用下的產物,稍縱即逝。
關鍵詞:巴赫金;狂歡理論;《吐槽大會》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08-0213-02
一、節目狂歡的表現形式
(一)狂歡的廣場
狂歡理論是巴赫金的重要研究成果,圍繞狂歡現象梳理了狂歡文化的起源,并闡述了由狂歡節衍生出的“狂歡化”“狂歡式”等一系列概念術語[1]。
在巴赫金的狂歡理論中,狂歡的場地可以是任何地點,其中廣場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標志性場地,作為一種代表性符號出現,它無所不包、沒有空間限制,同時是全民性的一種象征,在這里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都可以被邀請參與到狂歡節之中。
《吐槽大會》表面上將錄制現場作為吐槽的狂歡場地,但其本身作為一檔網絡綜藝,“廣場”的內涵在虛擬網絡空間中得到了延伸,這形成了新的吐槽狂歡場域。
虛擬網絡為不能到達現場的觀眾搭建了一個不受地域、不受社會身份限制的“不散場”的狂歡廣場,在網絡環境中,每個觀眾都可以參與其中,盡情狂歡,以發表彈幕或參與活動的方式與節目、嘉賓進行互動,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發表意見,觀眾既是傳者也是受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網絡狂歡廣場以其更強的包容性與寬容性,使狂歡全民性的特征更加明顯。
(二)狂歡的儀式
國王的脫冕和加冕是狂歡節中最重要的儀式,在典禮中被選舉的是與真正國王有云泥之別的奴隸或小丑,這一過程雖然是曇花一現,但卻表現了狂歡活動中蘊含的基本思想,表明了新舊更替的不可避免,以及任何制度與秩序、任何身份等級都具有相對性。
在《吐槽大會》這一吐槽狂歡場域,其儀式化過程同樣體現為“加冕與脫冕”不斷更替的過程。
參加《吐槽大會》的嘉賓,無論是“主咖”還是“副咖”,她們都需要拋棄自己已取得的成就與榮耀光環,接受被別人吐槽的過程,在吐槽的“狂歡盛典”中,無論嘉賓與他人是熟人、朋友還是點頭之交,都要接受被他人吐槽自己的黑料、槽點、爆點等內容。
而《吐槽大會》的儀式化過程則通過每個人不斷走向舞臺中心和走下舞臺,回到座位的行為來呈現。
例如,在《吐槽大會》第1季點擊量最高的第1期中,不論是主咖李湘的最后登場還是副咖陳漢典、韓喬生、黃子佼等人的輪流上場,在節目中,每一位嘉賓都需從舞臺的左邊或右邊依次上場進行吐槽,而在他走向舞臺中心位時,伴隨著音樂的響起,所有人的目光、現場的燈光、攝影機都對準他、聚焦他,這都成了為他加冕的“桂冠”。盡管李湘是知名主持人、出品人,還有著360娛樂事業部總裁的多重身份,但當嘉賓對她進行吐槽時,她也只能默不作聲,全盤接受。
在吐槽的幾分鐘內,話筒是專屬于臺上的嘉賓的,他們通過各種面部表情與身體動作完成了此次“加冕”,而當表演結束后,他們放下手中話筒,走下舞臺中心,回到嘉賓位,“脫冕”也即刻完成。
從“加冕”到“脫冕”,或是從“脫冕”到“加冕”,在節目中,行為的重復在每一次嘉賓上臺表演到表演結束后的下臺過程中反復上演,上場與下場、掌聲、音樂、燈光、鏡頭等,都強化了吐槽表演過程的儀式感、儀式化,這能更好地吸引每個人的目光,使表演獲得最佳效果。
(三)狂歡的語言
在狂歡儀式中,各種高貴、低俗、詼諧、滑稽的語言充斥在廣場上,人們不會在意除語言本身之外的含義。
無論是在節目設置還是彈幕語言的運用上,相較于衛視,網絡都擁有更大的自由度和包容度,網絡的匿名性也給予了人們更大的表達空間,網絡中的廣場得到了無限放大。
通過分析《吐槽大會》的彈幕語言,我們可以將彈幕語言類型大致分為三類:一是打卡類,部分網友作為節目的忠實觀眾,常常會守著每期更新的時間點,并在大部分觀眾觀看前,在還未有人留言的空屏上留下自己的足跡,如“前排”“第一”“8點準時來的”“我來了”等強調順序先后和留下自己看過本期節目的記錄性文字,傳達出一種“領先獨占”的情緒;二是粉絲表白類,這一類彈幕留言通常是粉絲對自己所喜愛的明星進行表白,如第1季第7期的主咖嘉賓是薛之謙,其龐大的粉絲量使本期節目以超31萬的彈幕數在十期排名中位列第一,彈幕中常出現“薛之謙我愛你”“全世界最好的薛之謙”“我薛好帥”等內容,傳遞出了粉絲支持與喜愛明星的情緒;三是情緒表現類,這一類彈幕留言常常帶著強烈的個人情緒和個人觀點,往往是有節目中吐槽的某一事件或者某一嘉賓的出現而帶來的在線觀眾的激烈反應。例如,在節目初期引起爭議的主持人張紹剛出現時,彈幕常常出現“為什么不是王自健”“能不能換主持人”“你gun(滾)”等非善意的言論。
除此之外,《吐槽大會》節目本身的吐槽語言也帶有強烈的狂歡色彩,這種語言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一是帶有地方口音的語言。例如,來自遼寧的脫口秀演員王建國,其吐槽過程中總是伴隨著特有的東北口音,自帶親切感與喜感;“京味兒”特濃的大張偉,話語中總是有讓人感到熟悉的兒化音,還夾著一點大舌頭的俏皮感,增強了親切感。二是帶有網絡流行語的語言。如“老司機”“PICK某某”“老鐵”“666”等,在吐槽文本中加入網絡詞匯,既能及時捕捉網絡流行趨勢還能與引發觀眾的良好共鳴。三是運用了諧音梗的語言。“諧音梗”是指利用同音或近音詞或詞匯代替所要表達的詞或詞匯,從而產生一種趣味感。《吐槽大會》嘉賓以地域口音、網絡新詞、“錯詞”、中英文夾雜等多樣化的方式來構詞、造詞,以一種歡樂的、趣味的方式相互嘲諷、譏笑,在給觀眾帶來歡樂的同時,也能營造在線彈幕的狂歡氛圍。
二、節目中的“破圈”狂歡
巴赫金將人的生活分為兩種,“一種是常規的、十分嚴肅而緊蹙眉頭的生活,服務與嚴格的等級秩序的生活,充滿了恐懼、教條、崇敬、虔誠的生活;另一種是狂歡廣場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滿了兩重性的笑,充滿了對一切神圣物的褻瀆和歪曲,充滿了不敬和猥褻,充滿了同一切人一切事的隨意不拘的交往”[2]。《吐槽大會》提供給人們的任性交流與自由發表意見的平臺正實現了人與人之間的暫時平等,是階層壁壘被暫時破除的第二種生活。
觀察《吐槽大會》四季邀請的主咖嘉賓,我們可以發現,第一季嘉賓的選擇還集中在李湘、王祖藍、賈玲等娛樂圈演藝明星上,而到了二、三、四季,主咖圈層擴大,覆蓋面更廣,包括體育界、音樂界、網紅界等不同的圈層,如第二季中的網紅“papi醬”、鋼琴家郎朗,第三季中的乒乓球運動員張繼科、拳擊選手鄒市明,第四季中的直播帶貨主播李佳琦、電子競技選手PDD(劉謀)。
節目組在主咖的選擇上,并未將目光局限于娛樂圈人士,而是放眼社會各界,選擇了各領域極具代表性的嘉賓,使職業、身份地位、經濟實力不同的人通過“吐槽”匯聚一堂,為嘉賓和觀眾都提供了平等交流的機會,也進一步拓寬了受眾面,吸引了更多受眾。
在巴赫金的狂歡式慶典中,等級的“破除”是以對日常生活的顛覆來體現的,《吐槽大會》則在節目主體,即主持人和嘉賓的選擇上凸顯了這一點。從主持人張紹剛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其外在形象的顛覆感,傳統印象中主持人一直以嚴肅認真且正統的形象出現,而在《吐槽大會》節目中,透明塑料著衣,短俏的格子裙,拼貼花哨的改良西裝頻頻出現,他以裝扮的反常規吸引了受眾眼球,顛覆了主持人一定要西裝革履的刻板印象。
除去外在形象的顛覆,嘉賓不顧自身社會地位,出現在一檔與其身份并不相符的網絡脫口秀中,不僅實現了自己身份的降格,更打破了固化的階層。例如,出現在第2季第7期的劉嘉玲,出道30余載,扮演角色無數,榮獲多項榮譽,是娛樂圈既有實力又有極高商業價值的超一線明星代表,然而她竟出現在一檔以娛樂、戲謔明星獲得關注度的節目中,不禁讓觀眾在彈幕直呼“竟然連劉嘉玲這樣的大腕都請來了”。
這一期中與劉嘉玲的地位差距較大的脫口秀演員王建國、程璐、池子更是作為副咖出現,他們站在舞臺中央暢所欲言,在吐槽的狂歡場域中解構著其樹立的身份形象,節目在“被嘲”與“嘲人”這樣一個相互吐槽的過程中,表現出了強烈的無等級性。
三、結語
《吐槽大會》作為一檔網絡綜藝節目,為在線狂歡提供了一個契機、一個場域,營造出了一種詼諧、幽默、無序的狂歡氛圍,實現了狂歡廣場從攝影棚到網絡的無限延伸,彈幕的在線狂歡更是給予了所有觀眾參與的機會。
可以發現,“破圈”過程必然伴隨著對“權威的反抗”,這種反抗并不是激烈的斗爭,而是一種在表面順從的基礎上的無意識反抗,更像是受到父母嚴厲管教的孩子想要自由卻受到束縛的反抗。從節目本身來講,這樣的“反抗”更強調情緒的作用,是多巴胺作用下的產物,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的觀點和看法也會隨之改變。
參考文獻:
[1] 宋春香.狂歡的宗教之維——巴赫金狂歡理論研究[D].北京:中國人民大學,2008:29.
[2] 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五卷)[M].白春仁,顧亞玲,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161.
作者簡介:陳佳莉(1997—),女,四川雅安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媒體影視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