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標語語用功能與傳播價值研究

摘要：2020年春節期間，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為增強人民群眾的疫情防控意識，官方與民間均涌現出大量宣傳標語，這對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具有重要現實意義。本文分別探討國內抗疫宣傳標語、援華抗疫宣傳標語以及援外抗疫宣傳標語三種新冠肺炎抗疫標語類型的語用功能及傳播價值。

關鍵詞：新冠肺炎疫情；抗疫標語；語用功能；傳播價值；外交關系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08-0107-03

一、引言

標語是一種獨特的傳播介質，在當下網絡媒體成為主要信息傳播渠道的社會，標語仍舊發揮著它獨特的社會功能。這些標語往往蘊含著文化追求和社會價值觀，通過視覺與思想上的傳播對受眾心理產生根深蒂固的影響。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標語通過語言創新和文化敘事的傳播藝術，發揮著不可替代的思想教化、政治動員作用。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加強傳播手段和話語方式創新，讓黨的創新理論‘飛入尋常百姓家’”[1]。加強宣傳教育和輿論引導，是打贏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阻擊戰的重要支撐。抗疫防疫標語能讓各個文化層次的民眾都快速明晰其意義，同時也將創作權下放基層，能激發民眾參與，達成防疫抗疫的精神共識。其中不僅有溫馨勸喻的標語，也有許多“話糙理不糙”的鄉土口號，它們都是疫情防控工作不可或缺的一環。

二、國內標語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初期恰逢春運返鄉過節的特殊節點，如何有效阻擊疫情傳播、降低群眾被感染的風險成了重中之重。而抗疫標語的傳播無疑對激發民眾的群體警覺具有無法復刻的宣傳價值。

在這一特殊時期，墻報橫幅、電子設備等標語形式充分引起了人們對疫情防控的重視。蟻坊軟件的輿情監測系統曾分析網民對抗疫標語影響近一個月的情緒變化，發現受眾中正面影響情緒占比達 71%，而中立影響情緒占比為22%，負面影響情緒占比為7%。經過數據對比發現，不僅是激勵性標語會產生極佳的動員效果，一些較接地氣的、沒有過多文字色彩的標語，網民也表示接受和支持，而引起負面影響的標語則大多是野蠻化、低俗化的，缺乏人文關懷[2]。筆者通過群體抽樣調查，比對數據得出，對于既富于趣味、朗朗上口，又結合熱點話題的標語，國民多表示喜歡或易于接受，且這樣的標語網絡傳播范圍也更加廣泛，如圖1所示。

綜合來說，受眾接受度較高的標語往往兼具個體關懷與宣傳尺度，在情緒傳遞上也更加理性，而諸如“帶病回村，不孝子孫”這樣的標語缺乏同理心，低俗化的標語不僅難以激發群眾的積極情緒，更體現了基層治理的不足。

筆者將選取最具代表性且具有不同勸誡意義的幾例對國內流行的抗疫宣傳標語的語用功能及傳播意義進行分析。

“口罩還是呼吸機，您老看著二選一”這句標語在民眾中的影響度相較其他標語來說更高，旨在呼吁群眾出行戴口罩，簡練幽默、俚語化且朗朗上口。“您老”將受話對象限定為老年社會群體，結合同時期疫情大環境可知，人們普遍發現老年群體防疫意識薄弱，容易違背防控疫情的群體約定，常常不戴口罩出行。這里包含話語預設：如果不戴口罩，老年群體極容易感染病毒，不得不戴上呼吸機。“看著二選一”看似將選擇權交給受話者，實則利用老年群體對病毒的恐懼，警示受話者出行應戴口罩。通過簡潔有力的斷言，有效激發了群眾對死亡、患病的恐懼情緒，能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達到標語宣傳的目的。

“武漢人，不服輸，疫情面前不低頭。你加油，我加油，戰勝病毒有盼頭”，這句標語旨在提高人們打贏抗疫阻擊戰的信心，充滿節奏感，句式對仗，句末押韻。第一句的指稱對象是全體武漢人，表達了對飽受疫情危害的武漢同胞的鼓舞與祝福；第二句的“你”與“我”實際指稱對象是所有中國人（或者說所有受話者），拉近了距離，增強了親切感。“不低頭”“有盼頭”語氣積極昂揚，暗示疫情終將被打敗，對疫情期間人們的負向心理防控具有良好的正面作用。

“今天到處串門，明天病毒上門”，在幾條典型調查對象標語中，這句得到了極高的受眾支持率，旨在奉勸群眾過節不要走親訪友，居家隔離。“今天”“明天”兩詞，模糊了時間指示語，使標語具有“現場性和靶向性”，每個受眾都被納入當前的話語范圍內，以聽話人所在的時間為指示中心。整句標語正是通過這種缺乏證據的斷言增強了話語的針對性，引起受話者對新冠病毒的畏懼心理，達到以言成事的效果，對于此類標語，民眾大多表示接納與支持。

“大愛無疆，最美逆行”這類標語較為特殊，它將受眾對象劃定為“參與抗疫醫療衛生工作的人群”，情感色彩濃厚，旨在歌頌贊揚醫護人員抗疫期間的奉獻與犧牲精神，將醫護人員與病毒、與病患生命流逝的抗爭過程隱喻為“逆行”，將“疫情防控”這一抽象概念具象化，帶有濃厚的感情色彩，易形成高度的情感連帶，使抗疫的共同信念有了更深層次的滲透。

抗疫期間微博網頁關于“硬核宣傳標語”的討論高達數億，這些深入人心的標語通過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將防控政策傳播開來，能夠有效引導人民群眾積極落實綜合防控措施，人民群眾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一目了然。通過增強人民身份認同與社會責任感，把群眾從“被動等待危機渡過的弱者”變成“協同作戰的行動者”，有利于政府建立起完善全面的危機應對機制。從語言經濟學角度講，抗疫標語可以覆蓋媒體網絡覆蓋不到的人群，且通過命令式的規約形成全民抗疫心理，既節約了人力物力成本，也可以使疫情防控工作的效率盡可能地提高，產生更大的經濟效益。

三、海外援華標語

中國的疫情防控阻擊戰一直受到國際的密切關注。本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原則，不少國家和地區雪中送炭，為中國送來一批又一批的援助物資。其中，日本采取的詩詞寄語形式引起了國民的極大關注，也迅速讓中國民眾產生情感共鳴。筆者對疫情防控期間國民討論度較高的援華詩詞語進行了數據調查，并分析其相關話題度得出圖2。

數據表明，日本漢語水平考試HSK實施委員會送往湖北的物資包裝箱上印著的“山川異域，風月同天”極具話題度，得到了網友們的廣泛好評。這句偈語來自唐朝時期日本長屋親王贈予的1000件袈裟，而鑒真大師因此深受感動，故東渡日本傳授佛法。

日本在援華物資上選取這八個字作為寄語，呼應了古時兩國互通佛法的友好文化交流之舉，寄托了中日兩國友誼源遠流長、共渡難關的溫情。全句對仗工整，同時有著字形結構上的妙用。“山”與“川”僅相差一橫，喻指不同地域；“風”與“月”有相同的半包圍結構，喻指同一片天。這也體現出了日本含蓄典雅的文化傳統，標語背后蘊含的是同源的文化共鳴。對中日這兩個一衣帶水的國家而言，詩詞無疑是強有力的情感紐帶。而從信息傳遞雙方的交流觀感來說，運用中國詩詞既能增強兩國的情感一致性，又能體現出日本對中國文化的認同與尊重。

此外，日本仁心會等華僑企業聯合募集的一批物資上貼著的標語也引起了媒體的轟動——“豈曰無衣，與子同裳”。這句詩出自《詩經·秦風·無衣》，是一位在日中國留學生建議使用的，用以表達華僑同胞與祖國人民同在的牽掛之情。李運富教授對這句詩的翻譯作了闡釋，原句“子”指稱“你們”，“同裳”則可看作偏正結構，意為“同樣的袍（裳）”[3]。這句寄語以對話的形式，傳達了在新冠阻擊戰中與全國人民同仇敵愾之意，將海外華僑華人與國內同胞放在同一情感場域，而這樣的情感在網絡社交平臺廣泛傳遞，形成了連續疊加的情感效應，引起公眾的共鳴，在海外華僑華人和國內同胞中建構了更深層次的抗疫信念，也對中日兩國的友好外交起到了正向的推動作用。

日本采取的詩賦寄語無疑為我們提供了創新的外交思路，標語帶來的情感認同和人文交流作用不可小覷。這一方面增強了共情，增強了兩國民眾的文化交流，另一方面也促進了兩國的良性外交，改變了舊有的刻板國際形象認知，使危機援助的外交潛力進一步增強。

四、中國援外標語

疫情得到控制后，中國秉持人道主義與友好原則，不僅毫無保留地分享抗疫防控經驗，更向世界各國伸出援手，捐贈大量防疫醫療物資，加強與各國在醫療衛生領域的合作。而附在物資箱上的、帶有中國獨特文化色彩的文字寄語，也引起了全球人民的注意。

筆者對部分在華留學生群體進行較大基數的抽樣調查后得出數據，留學生對中國援外標語的情感色彩支持率如圖3所示。

可以看出，在諸多援外標語中，最符合中國人身份情感和話語認同的標語以含蓄婉約的詩詞為主。數據顯示，疫情期間，官方在對外標語的選擇、創作與翻譯過程中，主要考慮兩個因素：一是所選內容是否能為海外民眾所理解并認同，二是內容傳達的意義是否利于提升我國形象。因此在中國廣泛援助全球諸多國家的物資上，最為常見的是受援國的傳統詩文箴言或我國古語。

援助文化相近、承自一脈的國家，如日韓等亞洲國家時，通常選取我國古籍經典中的詩詞。阿里巴巴公益基金會送往日本的防疫物資上所書寫的“青山一道，同擔風雨”贏得了國內民眾與日本民眾的一致贊譽。這句標語出自唐朝詩人王昌齡的七言絕句《送柴侍御》：“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4]原詩本是表達詩人與友人的惜別之情，化用在這里寄予日本友人，“風雨”喻指全球疫情浪潮，而“同擔”更是蘊含著中國與日本共渡難關的信心，與日本“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的寄語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對文化背景差異較大的國家，在援助標語的選取上，則以對方的文化經典為主，最大限度地體現情感上的支持與交流。伊朗是首批支援中國的國家，疫情暴發后，中國駐伊朗大使館第一時間送去了支援物資，并附上了“亞當子孫皆兄弟，兄弟猶如手足親”的寄語[5]。這則標語出自古代波斯著名詩人薩迪，既貼合伊朗的民族文化，能使伊朗民眾感到親切，也符合中伊的友好外交局勢。“兄弟”喻指施以援助的中方與接受援助的伊方，親切的稱謂可以迅速拉近雙方的情感距離，對鼓舞伊朗人民積極抗疫、維系中伊雙邊友好關系具有莫大影響。

也有一些援外物資上的標語比較特別。沈陽支援日本札幌的抗疫物資上寫著“玫瑰鈴蘭花團錦簇，油松丁香葉茂根深”，巧妙地將沈陽市花玫瑰和市樹油松、札幌的市花鈴蘭和市樹丁香并列嵌入寄語之中，采用主謂結構的詞組形式，全句并未出現任何與疫情有關的詞眼，但結合抗疫援助的語境可知，“玫瑰”“油松”等自然植物喻指兩市友誼，“花團錦簇”“葉茂根深”則借植物的生長，表達了希望札幌市在春季到來之時擺脫疫情陰霾、兩市友誼生生不息的美好愿望。

面對全球性的病毒災難，中國再次踐行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這些援外物資上的標語充分體現了我國的大國氣度，也在這次席卷全球的疫情中讓世界看到了中國投桃報李的真情。中國借助標語短小精煉的特點與強有力的傳播優勢，將自身文化與其他國家的文化有機融合，再一次向各國展現了我國的文化軟實力與民族姿態。

五、結語

對抗疫標語口號的認識不應當浮于表面，而應當探尋理解這些標語背后傳達的、處于命運共同體之下的全體人民休戚與共的中國智慧，這些口口相傳的“硬核”標語，在社會動員及思想宣傳上產生了較大影響，但同時也存在一些不合理的傳播表達，由于信息不對等或語論片面，受眾無法有效獲得既定信息。結合信息媒體網絡廣泛覆蓋的時代背景，如何讓標語融合現有話語表達體系成為更有效的傳播策略，是我們需要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新冠肺炎疫情堪稱世界史的特殊節點，疫情使全球化進程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但也激發了我們對人類關系治理的進一步反思，后疫情時代有望加速全球經濟復蘇，只有國與國堅持互利共生、共克時艱，才能順利渡過難關。

參考文獻：

[1] 習近平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強調：堅持正確方向創新方法手段 提高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N].人民日報，2016-02-20.

[2] 蟻坊軟件.新冠肺炎疫情下的標語傳播[EB/ OL].蟻坊軟件，https：//www.eefung.com/hot-comment/20200221150411，2020-02-21.

[3] 江虹霖.全球戰“疫”有一種溫暖叫“中國援助”[N].人民日報，2020-03-11.

[4] 簫滌非，馬茂元，程千帆，等.唐詩鑒賞辭典[M].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132.

[5] 李運富.“豈曰無衣，與子同裳”常解質疑[EB/OL].漢字學微刊，https：//mp.weixin.qq.com/s/scOLqazHO9-byYdGZkAdZg，2020-02-16.

作者簡介：馬郢雪（2000—），女，寧夏銀川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