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佳麗
在德國的對外貿易中,中國市場舉足輕重。
德國聯邦統計局8月9日公布的數據顯示,經調整后,6月份德國商品出口額環比上升1.3%,連續第14個月環比上升;商品進口額環比上升0.6%。當月,德國從中國進口貿易額達到109億歐元,同比上漲11.1%;對華出口額達到95億歐元,同比上漲16%。
不僅如此,2016年—2020年,中國連續5年成為德國最大的貿易伙伴,而且兩國雙邊貿易額在全球貿易遭受新冠肺炎疫情嚴重沖擊的情況下仍然做到了逆勢上揚,成為德國對外貿易難得的增長點。2020年,中德雙邊貿易額達到2120億歐元,占中歐當年貿易總額的三分之一還多。
以上述緊密的經貿聯系為基礎,過去很長時間以來,我們認為中德經貿關系是中國與歐盟經貿關系的壓艙石。
這一點也能從德國總理默克爾的對華態度得到佐證。2005年上臺以來,默克爾多次訪問中國,她本人也是同期歐洲領導人中訪問中國次數最多的。幾乎每次出訪中國,默克爾都會帶來龐大的經貿代表團,而在中德政府建立的定期磋商機制中,經貿合作也一直是非常重要的議題。
2019年9月9日,在默克爾完成對華訪問(6日-7日)后,我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主持召開例行記者會時,這樣評價道:“默克爾總理此訪是第12次訪華,應該是訪華次數最多、對中國情況最了解的西方國家領導人之一。默克爾總理此次訪華期間簽署了多項雙邊合作文件,雙方對此次成果均感到滿意。”
不過,2021年以來,中德經貿作為中歐經貿關系“壓艙石”的角色能否得到延續,似乎正在成為一個問題。
德國聯邦議員選舉將于2021年9月26日舉行,眼下,大選正走向白熱化。與以往不同的是,在歷屆大選中基本沒有存在感的對華政策,如今已成為德國各大政黨大談特談的話題。
德國聯盟黨(基督教民主聯盟和基督教社會聯盟組成)在競選綱領中提到“如今最大的外交和安全政策挑戰來自中國,它是競爭者、合作伙伴,也是系統性對手”。聯盟黨建議對中國采取“雙重策略”:必要時,采取與跨大西洋伙伴和其他盟友更加協調一致的立場,在保護知識產權、數據、技術等方面與中國抗衡;可能時,在平等競爭與互惠的基礎上推動與中國的合作。
德國綠黨籍的總理候選人安娜萊娜·貝爾伯克則公開表示,如果綠黨獲得執政,德國將會收緊對華政策,其中就包括對中國的貿易政策。貝爾伯克提出,歐盟需要對中國輸歐產品采取更嚴格的措施,并呼吁對這些產品征收更高關稅,以此削弱中國產品的競爭力。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綠黨還在競選綱領中對新疆、西藏、香港等中國內政問題指手畫腳。
德國社民黨(社會民主黨)曾被普遍認為是對華友好的德國主要政黨,但其也在此次競選綱領中提出與中國的利益、價值觀沖突正在增多。
上述三個黨派是目前德國大選中支持率排名靠前的。從他們的公開表態看,最終無論誰勝出,都很可能或多或少地收緊對華政策。
德國在歐盟工業結構中位置的改變,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德國政府、工業界對待中國市場的態度。
德國是外向型經濟體。其龐大的對外貿易得益于德國高水平、規模龐大且種類齊全的工業體系,汽車、機械和化工等領域的工業制成品是德國的經濟支柱。這樣的產業結構決定了德國離不開高度開放的國際市場;中國市場是國際市場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因此德國需要與中國保持密切的經貿聯系。
德國同時也是歐盟的軸心國,是歐洲經濟一體化的受益者。在歐洲經濟一體化過程中,德國成功在歐盟產業鏈中占據了主導地位,德國利益與歐盟利益的重合度也越來越高。近些年,德國工業界越來越把歐盟產業鏈看作是自己的勢力范圍,例如在《國家工業戰略2030》(2019年發布)中,德國政府就被認為“以一種勢力范圍的思維來看待歐盟產業鏈”。該文件認為歐元區應該保持一個閉環的工業增值鏈,認為如果增值鏈的所有環節都在歐盟區域內完成,那整個鏈條將具有更強的對外部競爭的抵御能力。
以后,在看待中德經貿合作的時候,德國可能更多地站在歐盟整體利益上而非中德立場上。
不僅如此,在歐洲,一些人對中國企業的迅速崛起、中國在歐洲的投資抱有很強的戒備與不信任心理;有一部分人擔心中國制造業的持續崛起會威脅德國對歐盟產業鏈的主導地位。而持續了一年多的新冠肺炎疫情很可能不會減輕而是加重了這種疑慮。
疫情讓我們看到全球供應鏈在面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時的脆弱性。全球化推動市場分工、產業分工走向價值鏈分工,同時,分工越細,鏈條越緊密,資源配置效率越高,但這也意味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整個鏈條都會受到影響。假設德國企業生產一輛汽車需要從全世界購買100個零部件才行,那么疫情期間,因為生產、運輸等任何一個環節的阻塞,德國只能購買99個零部件,汽車就無法完成生產。完全要求德國自己生產這100個零部件是不現實的,成本太高;但如果一步一步要求100個零部件全部在歐盟內部生產呢?可操作性將大大增強。
政治態度的改變、對華經貿立場的改變,都會對中德經貿產生持續影響,令其作為中歐經貿關系“壓艙石”的作用難以有效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