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競爭態勢分析

張偉明， 鄧小鵬， 孫樂樂

(東南大學 土木工程學院，江蘇 南京 211189)

根據美國《工程新聞記錄》(Engineering News-Record，ENR)，全球工程市場被劃分為九大行業，分別是房屋建筑、制造業、電力、水利、排水/廢棄物、石化/工業、交通運輸、有害廢物處理和電信。2019年，全球最大的225家國際設計企業在國際工程承包市場的營業總額為720.9億美元，較前兩年呈現溫和上漲的趨勢。根據中國對外工程設計商會預測，2019—2023年，國際建筑業總額將增長3%左右。建筑業的增長，也必然會帶動國際工程設計市場增長，可以預測，未來幾年將有更多的設計企業進入國際工程市場，從而導致市場競爭加劇。

目前學術界已經有很多學者對國際工程市場布局和競爭方面進行研究。如邱亞玲[1]從我國國際工程承包的角度出發，研究了承包商在國際工程市場的影響因素。黎平等[2]對1997—2016年的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總體情況進行盤點。吳偉巍等[3]對發達國家承包商的行業結構做了分析與比較。黎平[4]從行業結構集中度的角度對國際工程承包市場展開分析。趙振宇等[5]用市場集中度和占有率等指標對國際工程承包業務市場的競爭強度做了定量研究。陳航等[6]研究了國際工程承包市場的市場結構和發展趨勢。Yang等[7]將生態位的概念引入工程領域，對國際工程承包市場的競爭狀況和組織績效進行分析。

雖然國際工程市場一直是國內外學者關注的重點領域，但大多數學者廣泛關注的是國際工程承包市場方面的問題，如競爭格局、發展趨勢或者承包商企業競爭力等問題。然而，對國際工程設計市場方面的關注卻極其匱乏，停留在對設計市場總體情況的定性描述，而在市場的競爭態勢、變化趨勢等方面均缺乏定量研究，亟待通過開展相關研究探察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競爭態勢。

各行業市場競爭情況有所差別，對國際設計企業參與競爭的要求也不盡相同。國際設計企業在參與國際工程設計承包活動中掌握不同行業市場的競爭態勢，針對各領域市場制定不同的競爭戰略顯得尤為重要。因此，本文基于歷年ENR報告的數據，從行業視角，對國際工程設計市場進行數據及變化進行分析，首先對12個主要國家的設計企業2017—2019年在各行業的營業額均值進行生態位寬度和重疊度的測度，表征市場競爭情況，然后以2010—2019年225家國際設計企業為對象進行各行業的競爭強度測算，得到各行業競爭強度的時間圖表和變化規律，為厘清和判斷國際工程設計行業市場競爭態勢并為國際工程設計企業制定市場進入對策提供參考。

1 各行業營業額發展變化情況

首先根據ENR數據資料，對2010—2019年各行業領域的營業額進行統計。如表1，不同行業的國際營業額相差巨大，工業/石化、交通運輸和房屋建筑行業國際營業額在百億美元規模，而電信、制造業行業的市場規模僅有幾億美元，可見國際工程設計行業存在業務集中現象。

表1 2010—2019年ENR國際工程設計市場各行業營業額 億美元

從國際營業額的累計占比看，2010—2019年，工業/石化(36%)、交通運輸業(21%)和房屋建筑業(18%)是排名前三的行業，這三個行業的占比總和達到了75%，占據國際工程設計市場3/4的業務量。

2010—2019年ENR全球225強國際工程設計企業各行業營業額發展變化情況如圖1所示。

圖1 2010—2019年各行業營業額發展變化情況

九大行業根據其變化情況可歸為三類：第一類，石化/工業，該行業波動起伏較大，2010—2012年處于國際金融危機后的恢復增長期，2012年增長至近十年的最高點308.54億美元，2013—2017年后受原油下跌影響，該行業國際營業額持續大幅下降，跌至2017年的120.64億美元，2018—2019年隨著油價緩慢上漲，商品礦物和金屬價格反彈[8]，擁有自然資源國家的經濟受到鼓舞，制定了新的工作計劃，為該行業創造了新的增長點，進入緩慢增長期；第二類，交通運輸、房屋建筑和電力，2010年后，國際市場需求反彈，這三個行業總體處于小幅增長階段；第三類，水利、電信、有害廢物處理、制造業和排水，此類行業市場規模較小，國際營業額均在40億美元以下，雖然受國際市場情況產生波動，但是變化幅度較小。

2 各行業生態位測度與分析

生態位原指一個種群在生態系統中，在時間和空間上所占據的位置及其與相關種群之間的功能關系與作用，各種生物生存需要利用各種資源，既有不同又有重疊，造成物種間的競爭現象。企業如同生物一樣，需要在特定的環境中生存和發展。Hannan等[9]將生態位引入到組織生態學的相關研究中，并基于此提出企業生態位的概念，他們將企業生態位定義為企業在其所生存的環境中所占用的多維資源空間。國內學者許芳等[10]將生態位理論應用到企業研究中，探討企業生態位的發展規律。Yang等[7]將企業生態位引入國際工程市場，描述承包商在國際市場環境中所占的資源空間比例，由此反映市場的競爭程度。為參與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企業分配資源，制定市場戰略提供參考，使企業在參與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競爭中取得優勢。

2.1 企業生態位測度的理論與方法

生態位寬度(Niche Width)是指在有限資源的多維空間中，被某一物種或者群落所利用的比例，生態位寬度可以反映某一物種對其生存環境適應的狀況或對環境中資源的利用程度[11]。有關組織研究中也引用了生態位寬度的概念，用來表示組織對其所處生存環境中資源的利用率[12]。生態位寬度能夠描述設計企業利用資源的廣度，不同國家的國際工程設計企業生態位空間寬度可用該國的設計企業在不同行業的營業收入來測度，該企業所進入的行業越多，其生態位就越寬，應對市場變化的能力也就越強，但同時面對的競爭也越多。本文根據研究對象特點，選取了業界普遍認同且應用較為廣泛的Simpson指數對國際承包商生態位寬度進行測量并比較，如式(1)所示。

(1)

式中：NW(s)i為第i國設計企業的 Simpson 生態位行業寬度；Pij為第i國設計企業在第j個行業的營業額占其在各行業營業總額的比例；r為行業個數。

生態學中，生態位重疊度(Niche Overlap)是指兩個物種的生態位超體積重疊或相交部分的比例，用于兩個或多個物種的生態位相似或兩個或多個物種對同一類資源的聯合利用[13]。企業的生態位重疊度可以用來描述市場的競爭強度。國際工程設計企業生態位重疊度可以用設計企業在各行業營業額分布的相似程度來表示。本文選取適用范圍較廣的Cowll提出的生態位重疊度模型計算12個主要國家的國際設計企業生態位重疊度。計算公式如下：

(2)

式中：αhi為設計企業h的生態位與設計企業i的生態位的重疊程度；N為生態位寬度；r為設計企業利用的市場資源種類，即所進入的行業市場種類，包括ENR劃分的房屋建筑等九大行業市場；Phj，Pij分別為設計企業h，i對市場資源j的利用率，即設計企業h，i在j市場所占的市場份額。

2.2 各行業企業生態位測度與分析

由于美國、中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日本、韓國、英國、西班牙、德國、法國、荷蘭、意大利等12個國家的國際工程設計企業在最近十多年來一直位居ENR國際設計企業225強之列，因此，本文選取這12個國家的國際設計企業2017—2019年在不同行業國際設計市場的營業額均值及其合計作為計算數據來源，如表2所示。在對獲取的數據進行初步整理之后，采用Simpson生態位寬度測度模型計算出各公司的行業寬度指數，計算結果如表3所示。

表2 2017—2019年12個國家的國際設計企業在九大行業的營業額均值及合計 億美元

如表3，生態位行業寬度指數較高的是德國(0.806)、荷蘭(0.802)、美國(0.789)，說明這些國家的設計企業對市場資源利用的維度廣，進入的行業類別多，并且營業額的行業分布合理。一般而言，企業生態位越寬，則該企業傾向一個泛化種，企業資源分布廣，也易與更多的企業存在競爭關系，同時在所進入的行業也具有較強的競爭能力。其次行業寬度較高的是日本(0.738)、加拿大(0.733)、韓國(0.701)、英國(0.614)和澳大利亞(0.612)。寬度指數比較低的幾個國家是中國(0.599)、西班牙(0.595)、意大利(0.513)和法國(0.459)，這些國家的設計企業涉及的行業較少，如中國主要依賴于電力和交通運輸。

表3 12個主要國家國際設計企業生態位行業寬度指數

生態位重疊度可以表征設計企業之間的競爭程度，不同國家設計企業間的競爭程度與其生態位重疊度成正比，九大行業中各個國家的設計企業之間的生態位重疊計算結果矩陣如表4所示。

表4 12個主要國家國際工程設計企業生態位重疊指數矩陣

如表4，生態位重疊指數范圍為0～1，其中0表示生態位完全分離，即不存在競爭關系；1表示生態位完全重疊，即企業間爭奪相同的市場資源，競爭激烈。0～1間的不同數值表示企業間生態位重疊程度，由此反應企業間競爭關系的強弱。大多數國家的國際設計企業之間均有一定的生態位重疊，其中生態位重疊度大于0.5的有36對(不包括企業自身與自身之間的重疊)，占總對數的54.5%。其中生態位重疊度最高的國際設計企業是加拿大和日本(0.938)，生態位重疊度較高的有6對，即澳大利亞與英國(0.890)、澳大利亞與西班牙(0.825)、澳大利亞與意大利(0.808)、英國與西班牙(0.879)、英國與意大利(0.882)、西班牙與意大利(0.869)。兩個國家的國際工程設計企業生態位重疊度高說明這兩個國家的設計企業利用的市場資源重合度高，存在相互競爭關系，且競爭激烈。

結合表2，3可以看出，中國設計企業只與德國和韓國的生態位重疊度大于0.5，其它均小于0.5，并且業務主要集中在電力和交通運輸兩個領域，說明中國設計企業資源分配集中且在其它行業的競爭力較弱，與中國的設計企業“走出去”戰略處于起始階段相符合。反觀美國的設計企業只與中國設計企業的生態位重疊度低于0.5，說明美國設計企業不僅進入的行業類比較多，具備“泛化種”特征，而且在其進入的行業中，與各國設計企業相比都具備競爭力。英國、法國、意大利等歐洲設計企業，其相互之間的生態位重疊度較高，說明這些國家進入的行業市場相似，資源分配重合，彼此之間的競爭較為激烈。同屬亞洲陣營的日本和韓國，與中國設計企業的生態位重疊度分別只有0.462和0.524，而與歐美一些國家的設計企業的生態位重疊度較高，這也說明了日韓兩國設計企業進入的行業市場與歐美發達國家重合度較高，且具備一定的競爭力。

3 國際工程設計市場行業競爭強度

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erfindahl-Hirsch-man Index，HHI)是用來測量產業集中度的一種綜合指數，定義為一個行業中，各個市場競爭主體所占的行業收入總額的百分比平方和。HHI的權重分配更多的傾向于規模較大的企業，規模較小的企業所占比重較小。所以，某個行業中排名前列的幾家頭部企業，他們的市場份額總和發生變化會對HHI產生較大影響，能夠真實反映某個市場中企業之間的規模差距，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某個企業或頭部幾家企業的支配力變化。HHI越大，表示市場集中程度越高，市場壟斷程度也就越高。按式(3)計算。

(3)

式中：Xi，Xj為市場內第i，j家企業的投入或產出要素；N為市場內所有企業數。

現借鑒指數HHI，引入適合度量設計企業行業市場競爭強度的指標(Business Competitiveness Index，BCI)，將其定義為企業所屬不同業務市場的競爭強度，其值越大表示競爭強度越大[14]。按式(4)計算。

(4)

式中：X為某一行業市場的總營業額；Xi為第i個企業在該行業市場的營業額；Si=Xi/X為第i個企業在該市場的營業額占比；N為行業內的企業數。可用BCI指標對由多家設計企業組成的不同行業市場的競爭強度進行度量。BCI指標的取值范圍為[1,+∞)，最小值1表示市場處于完全壟斷、無競爭狀態，BCI的數值越大表示行業市場的競爭強度越大，基于HHI的標準定義BCI的5個等級，如表5所示。

表5 業務市場競爭強度等級分類

本研究以美國《工程新聞紀錄》為數據來源。根據ENR，國際承包市場按行業劃分可以分為九大行業，各個行業上榜企業的國際市場營業額總和占各行業國際市場總營業額均超過95%，所以以各行業所有上榜企業為基礎計算各行業市場競爭強度具有說服力。針對2010—2019年各行業內所有上榜企業在具體行業的BCI進行計算，所得結果如圖2所示。

圖2 2010—2019年各行業市場競爭強度時間序列

如圖2所示，國際工程設計市場在2010—2019年間的競爭強度總體變化浮動較大，并且不同行業市場的競爭強度也有較大差距，九個行業的競爭強度最小值僅為3.67，最大值可達35.81。其中，水利行業的競爭強度相對平穩，房屋建筑、電信、制造業和有害廢物處理業的競爭強度均在出現下降之后呈回升態勢，呈波動下降趨勢的有交通運輸、電力、排水/廢棄物和石化/工業，其中，電力市場競爭強度降幅最大。

近五年，競爭強度最高的行業是房屋建筑，處于21～26之間，且競爭強度一直上升，可見該行業的頂級設計企業在搶占更多的市場份額，呈現競爭強度連續加劇的態勢。緊隨其后的是水利行業，多年來基本處于競爭極強區，且較其它行業變化相對平穩。電力和交通運輸行業競爭強度變化趨勢基本一致，電力行業在2010—2016年間基本是競爭強度最高的行業，在2012年達到了十年內所有行業的最高值35.81，從2013年開始，電力和交通運輸行業競爭強度開始大幅下降，2019年分別降至歷史新低的17.26和18.45，由此可見，這兩個行業競爭強度在減弱，存在較大的市場機遇。排水/廢棄物和石化/工業兩個行業多處于競爭較強區，但是也都呈下降趨勢，石化/工業更是在2019年進入競爭強度中等區。制造業的競爭強度處于波動起伏的狀態，近4年呈回升趨勢，但仍處于競爭強度中等區。電信和有害廢物處理行業，這兩個行業技術含量高，進入行業市場的設計企業數量較少，電信行業競爭強度波動較大，既進入過競爭較弱區也進入過競爭中等區，有害廢物處理行業2010—2014年處于競爭較弱區，隨后進入競爭中等區，這兩個行業自2017年以來均呈持續上升趨勢，反映出這兩個行業作為新興行業吸引了更多設計企業加入市場競爭，但是行業進入門檻相對較高。

不同行業的競爭強度從高到低的大致順序為：房屋建筑、交通運輸、水利、電力、排水/廢棄物、石化/工業、電信、制造業、有害廢物處理。

4 中國設計企業“走出去”策略建議

中國設計企業相較于發達國家的設計企業，進入國際設計市場較晚，發達國家的設計企業已經在各個行業市場形成了競爭優勢，甚至獲得壟斷地位，中國設計企業在進入目標市場過程中，容易遭遇障礙和壁壘，并且中國設計標準在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認可度較低，中國設計企業的海外布局意識也較為薄弱。目前，中國設計企業與他國設計企業的行業生態位重疊度較低，行業寬度指數也處于中下游水平，兩者都說明了中國設計企業資源分布較窄，與其他國家的設計企業相比缺乏競爭力。針對這一現狀，提出以下三條建議：

(1)鞏固電力、交通運輸兩個優勢行業，繼續擴大市場份額。中國設計企業的業務和競爭力都主要集中在電力和交通運輸行業，從各行業的競爭強度看，電力和交通運輸行業競爭強度排在第二和第四位，但競爭強度呈現下降趨勢，在這種形勢下，應該抓住機會，鞏固優勢，進一步擴大市場份額。

(2)依托中國承包企業，大力開拓房屋建筑行業設計市場。房屋建筑行業設計市場雖然競爭強度最強，但是該市場我國承包企業在國際承包市場中具有極大優勢，加上工程總承包模式在國際工程承包市場的比重越來越大，依托我國承包企業尋求發展，尋求如EPC(Engineering Procurement Construction)工程總承包模式，切實可行且機會巨大。

(3)明確目標，開拓制造業、石化/工業設計市場。從各行業競爭強度看，制造業和石化/工業可能是對于中國設計企業存在較大機遇的兩個市場，制造業競爭強度一直處于中下水平，石化/工業競爭強度近年也下降較大，存在較大的市場競爭空間，且這兩個行業相較于電信、有害廢物處理等技術要求較高的新興行業，進入門檻相對較低。具體到某家設計企業進行行業市場進入選擇時，可參照各個行業的競爭強度結合企業自身實力進行選擇。

5 結 語

本研究從行業視角，對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競爭態勢進行定量分析。首先借鑒生態位理論，針對12個主要國家的國際設計企業2017—2019年在九大行業的國際營業額均值，進行行業生態位寬度和重疊度的測度分析，評價了它們相互之間的競爭關系，結果顯示，中國設計企業與發達國家的設計企業相比，資源集中分布在電力和交通運輸行業，而在其它行業的競爭力不足。然后運用競爭強度測評模型，通過對ENR統計的2010—2019年225家設計企業在九個行業的國際營業額進行競爭強度的指標測算，得到了近十年各行業競爭強度的變化情況，結果顯示電力、交通運輸、制造業、石化/工業對中國設計企業存在較大的市場機遇。最后根據生態位測度分析和競爭強度測評結果，對中國設計企業的行業競爭現狀進行描述，并提出合理的“走出去”策略建議。本研究彌補了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研究空白，從行業角度，對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市場結構和競爭強度進行研究，對國際工程設計企業評估各行業的競爭態勢從而為海外業務市場的進入選擇提供重要支持。未來的研究中，可以將本文的研究方法拓展到對國際工程設計各區域市場的研究中；也可以從中國設計企業視角出發，探究每個行業我國設計企業競爭優勢增強或者減弱的原因，從而更好把握國際工程設計市場的競爭發展趨勢，做出正確的市場進入選擇和策略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