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喆,管佩霞,劉玉潔,毛 倩,喬曉偉,潘慶忠,王素珍
(濰坊醫學院公共衛生學院,山東 濰坊 261053)
2015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次會議上首次提出了“讓人民群眾有更多獲得感”,之后在多次講話、調研中都強調了“獲得感”這一重要話語和理念[1]。獲得感是指因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的獲得而產生的可以長久維持下來的滿足感,它強調居民在現實生活中真正得到的實惠[2]。“十四五”規劃強調經濟社會發展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增進人民福祉,不斷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才能讓人民群眾的獲得感成色更足。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人民生活水平顯著提高。但是,與城市居民相比,農村居民獲得感普遍較低[3]。《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意見》中提到要堅持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重中之重,把全面推進鄉村振興作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一項重大任務,舉全黨全社會之力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讓廣大農民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提高農民的美好生活獲得感。中國的農民數量十分龐大,農村居民獲得感問題關系著國家的長治久安,關系著社會的公平正義,關系著人民福祉,因此對農村居民獲得感進行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根據曲延春等[3]、劉星[4]、邵雅利[5]、王恬等[6]及文宏等[7]的研究,農村居民的獲得感是一個綜合性指標,可以進一步分解為多個維度進行評價。本研究將從經濟獲得感、政治獲得感、文化獲得感、社會建設獲得感、生態獲得感5個維度分析,由各維度的具體指標共同衡量農村居民獲得感。
針對獲得感影響因素的分析,黃艷敏等[8]利用定序Logistic模型探究了實際獲得與公平認知對獲得感的作用,認為實際收入增加和經濟檔位提高益于獲得感提升,公平認知對獲得感起到誘導作用;馮帥帥等[9]實證分析了絕對收入、相對收入、社會公平、社會保障等因素對居民獲得感的正向影響,同時揭示了相對收入在絕對收入與獲得感間存在中介效應,相對收入和社會保障均會影響對社會公平的評價從而影響個體的獲得感。馬紅鴿等[10]分析了收入差距、社會保障與幸福感和獲得感間的影響機理,進一步通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證實社會保障項目對獲得感有促進作用,且社會保障有利于緩解收入差距過大引起的社會不公平感對獲得感的負面影響。孫遠太[11]考慮了居民社會地位的作用,通過隨機調查數據驗證了主客觀經濟地位和主客觀階層地位對獲得感的正向作用,并且指出客觀社會地位對居民獲得感的影響低于主觀社會地位,且主觀社會地位本身受到客觀社會地位的影響。從居民獲得感影響因素分析的前期研究可以看出,收入、主觀經濟地位、社會保障、社會公平感等因素對居民獲得感的影響是學術界關注的重點,同時這些因素間存在著相互影響。在農村改革進程中,收入和社會保障是影響農村居民獲得感的2個有形的、客觀的因素,主觀經濟地位和社會公平感是2個無形的、主觀的因素,通過對這4個關鍵因素的探討與分析,將使得研究結果更具針對性。
以往的研究方法多進行單因素分析或線性回歸分析,各影響因素被置于同等地位,未考慮各因素間的因果關系,最終結果可能會缺乏客觀性和可比性[12]。本研究采用路徑分析的方法驗證收入、主觀經濟地位、社會公平感、社會保障與農村居民獲得感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存在何種因果關系,因素間的直接因果關系與通過中介變量的間接因果關系大小如何[13],使研究結果更符合客觀實際,以期為制定提高農村居民獲得感的相應措施、進一步深化農村改革提供一定的理論依據。
通過研究相關文獻、咨詢該領域專家,結合區域實際情況,初步制定調查問卷。于2019年8月3—13日在濰坊市濰城區進行預調查,獲得有效問卷56份。根據預調查的結果,進一步修改問題條目,完善問卷結構,最終形成正式調查問卷。
調查問卷由兩部分組成,第一部分為農村居民人口學資料(地市、性別、年齡、學歷)和獲得感的主要相關因素(人均月收入、主觀經濟地位、社會公平感、社會保障)共8個條目,主要研究變量和賦值方法見表1。第二部分為獲得感量表,包括5個維度,各維度分別由若干個觀測變量估計,分別為經濟獲得感(當地經濟發展、經濟收入、住房條件)、政治獲得感(政務公開、政務參與、村民權益保障、村黨組織建設)、文化獲得感(網絡普及率、文化娛樂設施、文化娛樂活動參與、文明素質、道德風尚、婚喪嫁娶習俗)、社會建設獲得感(教育設施資源、教育機會、醫療設施資源、就醫服務質量、就業情況、交通便利狀況、養老情況、社會秩序)、生態獲得感(空氣質量、水資源質量、土壤質量、環境綠化)。量表采用Likert五點記分法,總分為25~125分,總分越高,表示農村居民獲得感越強。

表1 主要研究變量及賦值方法
經 檢 驗,量 表 的Cronbach’sα=0.944,KMO=0.947,Bartlett球型檢驗χ2=14 914.354,P<0.01,驗證性因素分析的主要擬合指標RMSEA為0.052,GFI、AGFI、NFI、IFI、CFI分 別 為0.921、0.905、0.936、0.953、0.953,表明獲得感量表信度和效度良好。
正式調查于2019年10月1日至2020年4月28日進行,采用分層整群隨機抽樣的方法,從山東省德州、濰坊、青島3個城市分別隨機抽取2個農村社區作為1個整群,其中青島322人,濰坊331人,德州302人。共發放調查問卷1 000份,最終收回有效問卷955份,有效回收率為95.50%。
路徑分析是分析和驗證觀察變量間因果關系的一種統計學技術,各自變量對因變量的作用強度和作用方向分別通過路徑系數的大小和正負來表明。路徑分析涉及的變量分為兩類,一類是外生變量,不受模型中其他變量的影響,另一類是內生變量,由模型中一些其他變量決定。
設k個無測量誤差的自變量X1,X2,X3,…,Xk與L個因變量Y有相關關系。路徑分析一般模型表達式為:

式中,β、γ為路徑模型系數矩陣,β為內生變量影響內生變量的系數矩陣,γ為外生變量影響內生變量的系數矩陣[14],ε為殘差項。
描述性統計分析:計數資料采用頻數、構成比進行統計描述,計量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進行描述。相關性分析:運用SPSS 26.0軟件對研究變量進行Spearman相關分析,相關分析用來理解路徑分析所包括的每個變量之間的關系,P<0.01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正態性檢驗:采用最大似然法進行路徑分析的前提是數據必須符合多元正態分布假設,根據Kline[15]的研究,如果變量滿足其偏度系數≤3、峰度系數≤8的“38”原則,表明樣本符合正態性要求。路徑分析:運用AMOS 21.0軟件采用路徑分析方法探討各研究因素對獲得感的影響。
本次調查青島322人(33.7%),濰坊331人(34.7%),德州302人(31.6%);男性455人(47.6%),女性500人(52.4%);年齡在18~30歲484人(50.7%),31~45歲201人(21.1%),46~60歲179人(18.7%),60歲以上91人(9.5%);受教育程度為小學及以下136人(14.2%),初中225人(23.6%),高中或中專169人(17.7%),大專或以上425人(44.5%)。
調查 對象獲得感總 分(xˉ±s)為88.20±15.23(95%CI:87.23~89.16),條目均分(xˉ±s)為3.52±0.61(95%CI:3.49~3.57),處于中等偏上水平(理論中值為3);各維度平均分(xˉ±s)分別為:經濟獲得感3.36±0.84(95%CI:3.31~3.42)、政治獲得感3.22±0.95(95%CI:3.16~3.28)、文化獲得感3.65±0.68(95%CI:3.61~3.69)、社會建設獲得感3.65±0.65(95%CI:3.61~3.69)、生態獲得感3.52±0.79(95%CI:3.47~3.57)。
對955名山東省農村居民的各研究要素和獲得感進行Spearman相關分析,結果顯示,人均月收入、主觀經濟地位、社會公平感、社會保障與獲得感顯著相關(P<0.01)(表2)。

表2 研究因素與獲得感的Spearman相關分析
基于最大似然法(ML)進行路徑分析的前提是數據必須符合多元正態分布假設,變量人均月收入、主觀經濟地位、社會公平感、社會保障和獲得感的偏度系數依次為-0.435、0.033、-0.292、-0.165、0.098,峰度系數依次為-1.073、-0.344、0.316、-1.557、0.468,滿足偏度系數≤3、峰度系數≤8的“38”原則,表明數據滿足多元正態分布要求。
通過相關分析并結合相關文獻、專業理論知識,確定將變量人均月收入、主觀經濟地位、社會公平感、社會保障和獲得感納入路徑分析,利用AMOS21.0軟件進行模型的估計和修改,得到農村居民獲得感影響因素的路徑(圖1)。最終模型擬合度評價參照擬合指數標準的相關研究[16],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為0.095,在0.08~0.10,提示擬合效果一般,擬合優度指數(GFI)、調整的擬合優度指數(AGFI)、規范擬合指數(NFI)、增值擬合指數(IFI)、比較擬合指數(CFI)取值分別為0.992、0.940、0.984、0.986、0.986,均大于0.900,提示擬合效果好。綜上可知,此路徑模型擬合較理想。

圖1 山東省農村居民獲得感影響因素的路徑
表3為山東省農村居民獲得感影響因素路徑模型的效應分解,由表3可知,各變量對獲得感的總效應由大到小依次為社會公平感、主觀經濟地位、人均月收入、社會保障。結合圖1可知,社會公平感可直接對農村居民獲得感產生正向影響,路徑系數為0.574。主觀經濟地位可直接對獲得感產生影響(0.310),還可通過社會公平感間接產生影響(0.164),總效應為0.474。人均月收入可直接對獲得感產生影響(0.099),還可通過主觀經濟地位、社會保障間接產生影響(0.166),總效應為0.265。社會保障可直接對獲得感產生影響(0.104),還可通過社會公平感間接產生影響(0.148),總效應為0.252。

表3 山東省農村居民獲得感影響因素路徑模型的效應分解
據國家統計局發布,2018年山東省共有10 047萬常住人口,其中農村人口3 900萬人,約占總人口的40%。在中國34個省級行政區中,山東省耕地率為全國最高,是一個典型的農業大省。山東省作為農業大省,“三農”問題一直是工作的重中之重。自鄉村振興戰略、精準扶貧等農村改革政策實施以來,山東省取得了顯著成效,農業綜合生產力穩步提升,農村社會保障體系進一步完善,農村居民的獲得感有較大提升,但也存在經濟社會發展不平衡等問題。為了更好的比較與分析,本研究按照山東省經濟狀況的低、中、高水平分層,分別抽取德州、濰坊、青島3個城市作為研究區域。研究顯示,山東省農村居民整體獲得感處于中等偏上水平,這與楊雨[17]的研究結果相同,體現了農村居民生活條件得到很大改善,但農村居民獲得感仍然有很大提升空間,需要繼續推進農村改革。
本研究Spearman相關分析顯示,人均月收入、主觀經濟地位、社會保障、社會公平感4個指標均對獲得感有影響,進入最終模型。路徑分析顯示,社會公平感對獲得感產生直接效應,主觀經濟地位、社會保障、社會公平感則是通過直接作用和間接作用共同對獲得感產生影響。
就總效應來看,社會公平感對農村居民獲得感的影響最大,它直接對獲得感產生影響,農村居民感受到社會越公平,其獲得感就越強。辛秀芹[18]基于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分析得到人們對公平正義的需求越來越高,獲得感與相對公平感緊密相關,以相對公平感為基礎的獲得感才能穩定而持續。此外有研究表明,無論是微觀公平認知還是宏觀的社會公平認知,與獲得感均存在顯著的直接正向響應關系[8],說明社會公平成為農村居民的主要需求,物質供給已不能滿足農村居民的期望。因此國家在促進農村經濟發展,增加農民收入的同時,要著力改善分配公平,優化制度結構和資源分配,縮小收入差距,讓更多農村居民切實享受到改革紅利,提高農村居民整體獲得感;建全農村社會保障體系,著力加強農村居民中失業者、病殘者、年邁者等弱勢群體的生活保障,降低由于生活境遇產生的社會不公平感,進一步增強農村居民的獲得感;引導農村居民樹立科學的價值觀,形成積極樂觀的心態,盡量避免居民因橫向比較或期望過高產生的社會不公平感,使農村居民心理獲得感自然提升。
主觀經濟地位和人均月收入對農村居民獲得感的影響分別排在第二和第三位,這與既往研究結論一致[9,19],體現了經濟狀況對提升農村居民獲得感的重要性。人均月收入既可以直接對獲得感產生影響,又可以間接地通過主觀經濟地位[11]和社會保障對獲得感產生影響。農村居民獲得感的高低是以經濟收入為基礎。當前國家全面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要以此為契機,積極推進農村產業融合,興辦農村經濟實體,加快農村地區經濟發展,最終實現農村居民增收的目標,提高農村居民獲得感[20]。當然隨著農村居民收入水平的增加,其參加社會保險的意愿增強[21],獲得更多的社會保障,因此獲得感得到提高。
主觀經濟地位對獲得感的影響主要為直接影響,也可以通過社會公平感對獲得感產生間接影響,這和黃艷敏等[8]研究得出的家庭經濟獲得在周邊環境中所處的經濟檔位即居民主觀經濟地位的提高將顯著地激發其獲得感結論相一致。伴隨農村經濟的發展,大部分農村居民的收入水平較以往有了很大提高,但如果同村居民之間收入水平出現不合理的差距,根據社會比較理論[22],會影響農村居民對自身經濟地位的評價,主觀經濟地位越低,其對經濟資源的占有感就越低,且相對剝奪感和不公平感就越強[23],進而造成農村居民的獲得感降低。因此,要完善分配體制、保障機制和稅收體系,保證合理差距和社會財富的再分配,提高農村居民主觀經濟地位,使農村居民的獲得感得到提升。
社會保障對農村居民獲得感的影響也非常重要,社會保障既可以直接對獲得感產生影響,也可以通過社會公平感間接對獲得感產生影響。社會保障可以讓農村居民在教育、醫療、就業、養老等方面獲得切實利益,因此農村居民得到越多的社會保障,獲得感就越強。并且農村居民得到的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社會保障均具有調節收入分配的功能,可以使農村居民社會公平感提高,進而提高獲得感[10,24]。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加強農村社會保障建設,政府要加大資金投入用于完善農村的社會保障項目,并根據具體保障項目做出合理的財政支出安排;通過宣傳教育等方式,提高農村居民社會保障項目的參與率;拓展社會保障制度的覆蓋范圍,充分發揮制度的基本保障功能,切實提高農村居民的獲得感。
農村居民獲得感的影響因素多樣,影響途徑復雜,應從多方面入手,大力發展農村經濟,提高農民收入,努力促進社會公平,增強農村社會保障,進而有效提高農村居民的獲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