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逸
“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天寶四載,李白提筆揮就此句。初聞只覺肆意,真的有人能那般自由地攜鹿遨游?深省過后,這位謫仙人最難能可貴的是放肆的清醒,是在現實與虛幻之間找尋平衡,是身有枷鎖而心向自由。
“什么是自由?”叔本華如是問。
或許,自由是一艘沒有舵手的船,可以隨波逐流、轉徙漂浮,但這樣的自由不會太過狂野嗎?水天一色處即是無盡的深淵。世人多愿做不系之舟,所以朋友的好心提醒變成了惡意的調侃,所以母親的諄諄教誨變成了日復一日的嘮叨。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好似出岫殘煙、空對青山,終究是空口無憑,無法實現,反而徒增人們“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孤獨感。我們所需要的僅僅是撥開迷霧、摒棄成見,重拾自由之認知。
或許,自由是水中無拘無束的游魚吧!它們嬉于水石之間,往來翕忽,怡然自樂,但這樣的自由,不會太過蒼白嗎?若玩樂便是自由的真諦,那位“此間樂,不思蜀也。”的蜀國國君應當是有大智慧的,但他最終還是淹沒在時代洪流之下。
自由的火炬絕不只是為此點燃。自由的一小部分是人的欲望,如同許地山先生的《鬼贊》:“有淚就得盡量流,有聲就得盡量唱。”但自由更多的應當是追求,是“有苦就得盡量嘗,有事就得盡量成就。”的覺悟。自由的真諦是莊子曳尾于灘涂的逍遙,是陶淵明采菊東籬下的悠然,是圣地亞哥乘風破浪的勇氣,是身在樊籠而內心開闊。
而想像自由的,應是籠中的金絲雀。人們豢養金絲雀,無非是為了令其一展歌喉,但這又何嘗不是雀的所愛?因為熱愛,所以在狹小的空間也可以縱情歌唱,活得恣意灑脫。它們不會結眉不展,不會郁郁寡歡,不會驕縱放逸,何來自卑委屈之言?籠中雀的自由,是隱忍的自由,是克制的自由,更是堅韌的自由,不屈的自由,是從束縛中尋找自由。這也是李太白身上最熱烈的品質,這個手持綠玉杖的狂人,浪漫且通透,瘋狂且克制,這些本該矛盾的特征卻巧妙地結合,造就了這個經久不衰的詩人。
面對廣袤浩瀚的藍天、紙醉金迷的逸樂、浪漫的詩和遠方,何人不嘆一句:“樂兮無央!”俯仰自由,坐臥隨心,是多少人口中的自由,但這樣的自由,卻更像信馬由韁前途渺茫,又似飲鴆止渴消磨意志。人從來不是一座孤島,我們每一天都面對來自身邊人、事、物、境的束縛。“自由意味著責任,這就是為何多數人都畏懼它的緣故。”蕭伯納如是說。自由是一把備用鑰匙,而我們要做的,從來都只是在該打開它的時候打開。
乘風好去,長空萬里,既然選擇了遠方,就要素履以往,提燈前行,以堅韌的心化為盔甲,以不屈的意志作武器,于混沌的黑暗與地獄中,追尋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