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黎族各方言紋樣異同因素研究——以黎族女子筒裙中的蛙紋為例

陳如意，朱雯

（北京服裝學院，北京 100029）

黎錦被稱為中國紡織史上的“活化石”，已有3000 多年的歷史，是中國最早的棉紡織品。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史書上有“吉貝布”一詞來專門指黎錦，其紡織技藝領先于中原1000 多年。在2009年10 月，“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黎錦）就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首批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目前已知的的黎錦紋樣已有近兩百種，這些紋樣共同組成豐富多彩的黎錦。黎錦紋樣是探索黎錦文化的重要通道，而蛙紋是黎族織錦上的重要圖案紋樣之一，據統計，蛙紋在黎錦筒裙紋樣中的比重大約占五分之一。黎族各支系女子筒裙中的蛙紋又不經相同，如果說黎錦能反映黎族人民物質生產生活和精神生產生活，那么從黎族織錦的蛙紋紋樣中便有可探究黎族的民族性格、社會意識形態和思想文化的可行性，為今后研究此領域以及相似領域的學者提供參考借鑒，增加人們對黎錦圖案藝術的深層次的了解，吸引更多地學者對黎錦紋樣產生興趣、引起共鳴和深入研究，促進黎錦的保護和黎族文化的傳承。

1 海南黎族女子筒裙中蛙紋的異同因素

1.1 環境性格因素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環境條件的差異和變化會影響一個地區地域文化的方方面面，黎族各支系黎民生活的環境的不同也影響了不同方言區女子筒裙中的蛙紋紋樣。

哈方言是五大方言區中人口最多，分布地域最廣，居住的自然環境最為復雜的支系，現主要分布在樂東、東方、陵水、三亞、昌江等市縣。哈方言內部還自分為羅活、抱懷、哈應、抱由、抱漫、志強等土語，不同土語的服飾紋樣也是不同的。由于哈方言生活環境的廣泛性和復雜性，導致了哈方言內部性格的多樣性，很難用一兩個簡單描述性格的詞匯來概括，只能說哈方言女子所織造的黎錦紋樣也是不可枚舉的，所以哈方言女子筒裙中蛙紋的變化跨度也是最大的。

杞方言人口僅次于哈方言，杞方言早期主要聚集地在五指山地區，山路崎嶇，交通不便，與外界交流較少，環境性格是內向型，由杞方言女子筒裙中蛙紋的結構和造型也可以看出，蛙紋的外輪廓較簡單，通常為矩形，但是紋樣內部結構是繁復的，整體造型也是內收拘謹的。山地狩獵生活需要黎民時刻保持理性的判斷來警惕山林中的危險，所以在蛙紋的顏色搭配上有體現理性的藍色，藍色和紅色直接對半搭配，如果說紅色是屬于體現黎族傳統宗族特色的顏色，那么藍色就是反映實際山地生活經驗的顏色。

潤方言人口較少且分布較為集中，主要聚集地在海南島的五指山地帶，周圍被其他方言包圍，和外界的直接交流較少，受外來信息的影響不大，熱帶氣候使得當地黎民有著能夠實現自足的物質生產資料，對外的物質依賴和需求不大，所以潤方言的環境性格是比較固定的傳統型，從潤方言女子筒裙中的蛙紋也可以看出端倪，結構造型都是是比較相似的，蛙紋的顏色搭配也比較固定，變化不大。

賽方言人口和潤方言差不多，但是人口分布是分散的，與漢族人雜居，分布的地區也是以地勢平坦的低丘盆地為主，氣候適宜，交通便利，與外界交往頻繁，所以賽方言的環境性格是開放型的，賽方言女子筒裙中的蛙紋的結構和造型是多樣的，其他四個支系女子筒裙中的同一支系的不同類型的蛙紋的結構和造型是能看到相互借鑒和模仿的影子，但是賽方言筒裙上不同類型的蛙紋是沒有看到相似的、模仿的蹤跡的，并且蛙紋的顏色也是非常豐富的，說明賽方言的環境造成的性格是開放外向的，能夠樂于接受和改變的。

美孚方言是海南黎族人口最少的一個支系，主要聚集在海南西部的東方市和昌江黎族自治縣，人口分布是較為集中的，分布地形平坦，農業發達，生活條件較好，對外交流頻繁，所以環境性格是樂觀型。美孚方言女子筒裙中蛙紋的結構和造型是外散的線條型，而不是封閉的結構和造型，就可以看出美孚方言的人們是樂觀闊達的性格特征。

美國地理學家埃爾斯沃思·亨廷頓是典型的地理環境決定論者，他認為地理環境能影響和決定群體性格的形成。事實也正是如此，人與地的關系體現在生活環境的差異會影響群體性格的差異，性格的差異又能影響該群體文化和藝術表現形式的差異，所以生活在不同環境中的不同支系的黎族婦女們做織造的黎錦蛙紋紋樣也是不同的。

1.2 經濟狀況因素

新中國成立之前，黎族的生產力水平低下，經濟發展水平緩慢，但為了生產和生活需要，黎族人民積極與周邊的其他民族進行貿易交流，從而形成了以物換物為主的傳統墟市。同時，還有一些漢族商人獨自深入黎族聚集地，用小商品換取黎族的生產產品。這個時候黎族的經濟水平是普遍低下的，所以早期經濟市場對黎族蛙紋紋樣的影響還是很微小的，黎族各支系女子筒裙中的蛙紋還是完整保留其傳統的支系特色的。

新中國成立后至改革開放前，針對黎族經濟政策和相關機構陸續出臺和加持，海南經濟的發展帶動了黎族經濟的發展。1952年中共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委員會（專署級）成立，同年成立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區人民政府，以及隨后的黎族苗族自治州和屬下各縣的相繼成立等等，這些都推動了黎族經濟的發展。經濟發展說明經濟交流越發頻繁，經濟交流的頻繁說明黎錦作為產品為適應市場需求的變化開始進行了微調，黎族各方言接觸到了其他方言的蛙紋紋樣，無論是處于生產目的還是審美因素，各方言的蛙紋都會受到影響，因此也可以發現黎族不同支系之間女子筒裙中的蛙紋雖然各具特色，但也有部分蛙紋在結構和造型上有相似之處。

改革開放后，黎族各級政府把握和利用經濟政策支持，在黎族地區構建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實現了黎族經濟的健康發展。2010年1月4 日，《國務院關于推進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發展的若干意見》的發布表明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正式步入正軌，旅游政策的推動和實施，以及電子商務的發展，都極大地促進了黎族經濟的發展和黎錦的市場需求量。經濟發展拉近了黎族各支系人民的交流，黎錦的織造有了現代技術的助力，效率得到了巨大的提升。黎族女子筒裙中的蛙紋在保留自身的支系特色時也實現了多樣性，同時，受經濟發展更好的方言影響，部分方言區開始織造其他方言的黎錦紋樣，據筆者拜訪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代表性傳承人--符林早（美孚方言）時，符林早告訴筆者：“現在有很多人來買我們美孚方言漂亮的筒裙，其他方言的人也做我們的筒裙，例如賽方言的人也開始做我們美孚方言的筒裙和紋樣來賣了。”黎錦市場需求的增加，似乎模糊了黎族各方言之間黎錦的界限。現代黎族各方言女子筒裙中蛙紋不僅保留其自身的特點，還能靈活更具市場需要進行變化和融合，使蛙紋既保留傳統性又具有現代性的特征。

1.3 歷史情感因素

黎族是一個有歷史悠久的民族，也是目前已知的海南島上最早的居民。黎族的歷史足跡最早可以追溯到近萬年前，黎族先祖就已經從內地跨越瓊州海峽進入海南島。據對遍布全島的兩百多處的黎族文化遺址的考證，發現黎族先民的遷移規律是從沿海地區逐漸向島內遷移，人類文明開始在海南島出現和發展。

在歷史的發展中，黎族形成了氏族制，氏族制既血緣組織，世代相襲，氏族制也形成了獨特的民族文化和情感，這些民族文化和情感也形成了傳承，黎錦上的圖案就體現了黎族的歷史文化和情感傳承，黎民嚴格遵守祖先傳襲下來的紋樣，不同的方言有著不同的紋樣格式。黎族女子筒裙中的蛙紋也是如此，整體來說黎族蛙紋的共有的格式結構就是菱形結構和線條組成的圖案結構，但是不同方言的對這兩種結構的運用是不同的，也有這種變化形成新的造型紋樣，例如哈方言簡化蛙紋中的菱形與線條交叉結構造型，潤方言變形化蛙紋中的上閉下開的結構造型和美孚方言具象蛙紋中的分散對稱結構等等。

黎族女子筒裙中蛙紋的顏色表達也是一種情感寄托，如黑色代表驅魔降妖、莊重和吉祥，紅色代表著喜慶和地位，黃色代表健康、平安、富有和長壽，綠色代表著生命和美好，白色代表著純潔和如意等。由前文可知，哈方言的人口最多多，分布最廣，所以其蛙紋的顏色運用也是豐富的，杞方言和潤方言的山地生活導致其以深色為底是為了隱藏和保護自己，以紅黃為主調，筒裙上大面積的鮮艷顏色也是為了能制造自帶毒性的表象來避免山林中動物野獸的攻擊，以此適應山地的狩獵生活，賽方言和美孚方言則因地理優勢，其顏色占筒裙的面積較小，雖然顏色運用也豐富，但是是處于一定的生活審美需要，而不是處于生產生存的需要。

1.4 審美取向因素

黎族女子筒裙中蛙紋的審美取向是在特定的生活背景下和族群文化的延伸下形成了多維性的特征。

第一維是自然性。黎族先民將對大自然的畏懼和崇敬寄托在化作圖騰的動物上，將動物視為自然界的神靈。蛙紋就是被黎族先民視為自然神靈中的一種，認為蛙是能夠掌握風雨的神靈，豐足的雨水能灌溉農田，保護谷物的豐收。自然性不僅包含著仰視自然神靈的視角，還包含著平視人與自然的視角。黎族傳說中有蛤蟆幫助黎民打敗了敵人，脫下蛤蟆皮后變成了美男子并迎娶了黎女，以及黎民穿上蛤蟆皮就能變成蛤蟆等。在黎民的觀念中，人和青蛙、人與動物之間能相互聯系和轉變，黎族女子筒裙中有蛙姿人紋，就是蛙紋與人紋的結合，正反映了自然性的審美取向特征。

第二維是崇生性。黎族先民認為蛙生多子，在黎女的服飾中加入蛙紋紋樣就能注入多子多福的象征意義。在黎族女子筒裙中的蛙紋通過與其他元素的組合形成具有崇生意義的蛙紋，例如蛙紋與鳥紋元素、蛙紋與魚紋元素、蛙紋與蛇紋元素、蛙紋與龜紋元素和蛙紋與人紋元素的組合。哈方言和美孚方言變形化蛙紋中出現的小菱形和三角形既代表著具有男性特征的崇生符號，放在紋樣的中部既代表著陰陽相合的繁衍意義；杞方言變形化蛙紋中有蛙紋與鳥紋的組合紋樣，小型鳥紋對稱分布在蛙紋的兩側，其內涵與哈方言相同；潤方言變形化蛙紋中出現的交叉紋、小括號紋和小菱形，賽方言變形化蛙紋中出現的交叉紋，都是具有崇生含義，還有通過重復方式組合成的紋樣也是體現了青蛙抱對的生殖含義。

第三維是氏族性。氏族制是黎族的社會基礎，黎族先民將代表各自氏族族徽的紋樣織繡在服飾上以區別不同血系的氏族。蛙紋是母系氏族社會時期的典型生殖崇拜紋樣之一，因此蛙紋具有識別氏族的功能。蛙紋作為族徽紋樣的表達形式也是特別的，例如哈方言女子會用深紅色的緯線織出蛙紋，再用白線直接勾勒輪廓，或者直接用白線織繡蛙紋族徽，一般蛙紋族徽會搭配用白線繡成的直線圖案，代表著同系氏族間的血脈聯系。

第四維是異化性。受外來文化的影響和經濟市場的需求，黎族服飾及其紋樣都有一定的變化。漢文化對黎族文化的影響是明顯的，文化上的影響和認同感又使黎民能夠適應經濟市場需求的變化，從而做出調整和改變。在筆者去拜訪黎錦傳統紡染織繡技藝代表性傳承人--王瓊花（杞方言）的時候，傳承人王瓊花告訴筆者：“現在黎族的年輕人喜歡紅色，我們的新娘裝也由原來的黑色變為紅色了。”新娘裝的底色和大面積的顏色由黑色變為紅色，相對應的筒裙上的蛙紋的配色也會發生調整來區別和搭配大面積的紅色底色。黎族的年輕人被漢族的服飾審美所影響，使得傳統黎族服飾發生變化以適應市場的變化。

圖1 黎族杞方言傳統的黑色新娘裝和現代新式紅色新娘裝

黎族審美取向的多維性是傳統審美取向和現代審美取向的碰撞、吸收與發展，使得黎族女子筒裙中蛙紋的表現更加異彩紛呈。

1.5 織造工藝因素

黎錦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黎錦的織造工藝也是代代相傳。在生產實踐中，黎族先民充分利用了棉花的價值，將其作為黎錦的主要原料，將棉花紡成線，用植物染料、礦物染料和動物染料進行染色，再將染好色晾干后的紗線進行織繡出黎錦緞，也有先織后染的。在織造工藝方面，黎族不同方言區的織造工藝又有著其獨特之處，這也是黎族不同方言女子筒裙中蛙紋實際表現形式存在異同性的因素之一。

由于哈方言人口最多、分布最廣，所以其織造工藝是比較復雜多樣的。哈方言既有經線提花，又有緯線提花，還創造了回緯織造工藝，回緯織造工藝是指在同一梭內，不同顏色的緯線在不同區域內織入，并通過回緯的方式回繞進入下一梭，便可以在同一織面上織出獨立的彩色圖案紋樣或者將圖案紋樣進行換色，這種工藝使得織錦緞上的圖案紋樣更加豐富多彩。哈方言的另一特色的織造工藝是經緯共梭，既先將經花提綜集中在一個區域，再用緯花提綜在同一提綜桿上分區放置相應的線綜，這樣便能在不影響設置在其他部位的綜的情況下使手工提花分別進行。若是同時使用回緯和經緯共梭兩種織造工藝，還能使錦緞的外面紋樣色彩豐富又立體飽滿，錦緞背面細膩舒適，便于穿著。

杞方言的特色織造工藝是被杞黎稱為“牽”的一種工藝，既一組經線和兩組緯線，一組緯線和經線起平紋，另一組緯線起絨花并借鑒使用哈方言的回緯工藝，在每一區域做局部同梭，將兩端緯線回繞后反向織入梭口，這樣能使織出來的錦緞正面紋樣豐富多彩，背面平坦舒適，整體結構就為以平紋為主，以局部緯向絨花為輔，再在局部絨花處用白色或黃色等淺色紗線單針繡包邊，突出紋樣輪廓造型。杞方言的另一種挖花工藝也是別有風味，挖花工藝也是利用一組經線和兩組緯線，經線為雙股捻線，第一組緯線是用與經線相同的兩個棉紗線和雙股經線起平紋織組，第二組緯線是由八根單向合股的捻線，兩組緯線交替織入，第二組緯線更具顏色在圖案中的分配進行挖花，這樣織出來的紋樣會立體突出和鮮艷飽滿。

圖2 用紡錘紡棉線

圖3 整理紡好的棉線

圖4 植物煮染棉線

圖5 晾曬煮染好的棉線

圖6 腰織機

圖7 雙面繡

圖8 反面繡

潤方言的緯向挑花和提綜顯花工藝也是值得一聞的。緯向挑花既由兩組異色的緯線通過共口形式按紋樣設計交替顯花，其中部分復雜紋樣需要手工挑花，結合提綜顯花的工藝，手工提綜設置經緯起花，這樣織出來的錦緞紋樣結構對稱，造型簡潔，正面飽滿，背面平滑。

賽方言也有緯線提花工藝和挖花工藝，但賽方言的緯線提花的特別之處在于經線和緯線都是雙股捻線，這樣能使錦緞同時具有緯線提花和經線提花的感覺，其質地也平整細膩，紋樣立體突出。而賽方言的挖花工藝與杞方言的相異之處在于，賽方言的挖花工藝中使用異色的緯線組數更多，織造時更加需要注意和謹慎。

美孚方言的纈染工藝和其他工藝的結合也是獨具特色的。纈染是先將白色經線依次排列固定成一個平面，在此平面上將部分紗線扎成多個結構成所需的圖案紋樣，然后進行染色，染好色晾干后將紗結解開，染色和為染色的紗線便構成所需的圖案紋樣，再將扎好圖案的經線進行折花處理，并將其放上腰織機進行織造，由此織造出來的錦緞是既雅致又帶著些許艷色的活潑，是具有美孚方言特色的錦緞。

圖9 傳承人符林早在指導學員使用腰織機織腰帶

在織造工藝方面，杞方言和賽方言以提花和顯花為主，一般為彩緯顯花斜紋組織，其特點在于正面顯花背面不顯。哈方言、潤方言和美孚方言則已繡、染為主，一般為平紋組織，圖案紋樣需要結合扎染和繡花進行增色加工。黎族各支系的人民充分利用大自然的資源和結合自身特色工藝創作出極具藝術價值的作品。

1.6 宗教信仰因素

黎族的傳統宗教信仰主要有自然崇拜、圖騰崇拜和祖先崇拜等，崇拜對象的多樣性也反映了黎族先民的宗教信仰觀念便是萬物有靈，皆可敬拜。

黎族的自然崇拜中受稻作生產的影響，原始的農業生產就是靠天和地的給予來進行，所以有了祭天祭地的信仰崇拜。黎民的生產生活離不開水、火、山和風等自然因素，所以也有了對自然元素的崇拜。黎族的母系社會的原始傳統觀念是人和動植物是有血緣關系，于是就有了將自然界中動植物的形象化成圖騰運用在黎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這也是黎民的圖騰崇拜。祖先崇拜也是來源于母系社會時期，黎族先民認為祖先的靈魂會幻化成鬼魂，游離在人間帶來災難和不幸。

早期，黎族生產力低下，交通不便，對外交流少，處于黎漢雜居區或靠近漢族居住區的黎民也受外來宗教的影響，例如道教、佛教、基督教和天主教。以前，黎民對在意識形態領域缺少科學的指引，遇到困難災禍沒有辦法解決時便將希望寄托在各種各樣的宗教崇拜上，這些宗教信仰對黎族的影響也表現在黎族的服飾上。

黎族女子筒裙中的蛙紋就是受自然崇拜、圖騰崇拜和祖先崇拜等宗教信仰崇拜影響形成的紋樣。黎族先民認為人與青蛙之間有著血緣關系，在黎族有著關于人和蛙的故事的相關故事傳說，這體現了自然崇拜。黎族先民認為青蛙是掌握風雨、保佑豐收的神靈，這是生產崇拜。黎民會將代表宗族氏族的蛙紋織繡在服飾上以求祖先的庇佑，這是祖先崇拜。此外，黎族服飾顏色的使用也是具有濃厚的宗教信仰的涵義。黎族各方言女子筒裙中，黎女會在用彩線織繡部分蛙紋時保留黑色的底色填充蛙紋的內部，哈方言女子認為黑色能保護孩子避免祖先鬼和其他惡鬼的侵犯作怪，黑色在杞方言、潤方言和美孚方言的服飾中中也起到相似甚至更多內涵意義。哈方言、杞方言和潤方言也常用紅色紗線來織繡蛙紋，紅色被他們賦予了驅邪避魔的吉祥寓意。潤方言和杞方言將紅色視為權利和身份的象征。美孚方言常用青色（藍色）來織繡蛙紋，賽方言也常用青色，都是有著驅邪的寓意。白色象征純潔美好和解魔化惡，常與白色搭配使用，杞方言的“牽”織造工藝就是常用紅白色線來織繡蛙紋。

黎族宗教信仰的多重性也是影響黎族各支系女子筒裙中蛙紋的表現形式多樣性的重要因素之一。

1.7 民風民俗因素

黎族是一個具有蛙崇拜傳統習俗的少數民族。蛙崇拜的傳統浸透在黎族民風民俗的各個方面，蛙紋在黎族的生產生活中形成了特殊的文化符號，在黎族重要事件上都能看到蛙紋富有民俗情感的表達。

黎族的隆閨民俗是獨特又敏感的。由于黎族的傳統傳統民居茅草房沒有辦法同時容納所有子女，并且隨著子女們的長大至十四五歲時，居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所以黎民就在原房子旁邊或村邊建造一個小茅草房給子女們居住，一般女孩的隆閨由父母親友幫忙建造，男孩的隆閨由男孩自行建造。隆閨就相當與現在的男女生宿舍，同一村落的同性之人可以結伴居住在同一個隆閨中，但是內部同宗族的兄弟姐妹禁止通婚。到太陽落山或晚飯后，其他村落的男子就會去其他村落的女子居住的隆閨尋找伴侶，這種習俗也被稱為“玩隆閨”、“玩小房”、“走夜路”、“夜游”等。直到男女確定關系并懷孕后便可以搬出隆閨，搬進新修建的大房子里。隆閨民俗也以圖案紋樣的形式被記錄下來，例如哈方言的隆閨圖案就是蛙紋、房屋紋和其他紋樣的組合，隆閨圖案紋樣不僅記錄著黎族的隆閨民俗，還寄托著對年輕男女婚戀的美好祝愿。

圖10 哈方言的隆閨紋樣

黎族傳統的婚嫁服裝上通常會裝飾著喜慶氛圍的圖案紋樣，蛙紋也是其中的一部分。黎族婚嫁服裝中一般是以人紋作為主題紋樣，輔以蛙紋和其他紋樣做裝飾，不同方言的婚嫁圖案的構成和呈現都有所不同，哈方言的婚嫁圖案最是華麗，杞方言的婚嫁圖案最是寫實，潤方言的婚嫁圖案是虛實結合，賽方言的婚嫁圖案也是艷麗，美孚方言的婚嫁圖案的顏色搭配最是質樸。無論各方言婚嫁圖案的呈現效果如何，最終的目的都是共同為新婚男女的未來生活送去美好的祝愿。

圖11 哈方言婚禮筒裙中的蛙姿人紋

在黎族的喪葬民俗中，對其喪葬服飾的要求是傳統且嚴苛。在治喪期間，必須穿上民族特有的喪服，喪服上會有特殊意義的紋樣，一般女性去世要穿有蛙姿人紋紋樣的筒裙，男性則是穿著人紋紋樣的筒裙。喪服上的蛙姿人紋其代表著祖先的鬼魂，只有穿著代表祖先孤魂蛙姿人紋筒裙，死后才能被祖先接納。各個方言關于喪葬的習俗有所不同，其服飾要求也是各異，服飾上關于蛙紋的變形組合也是不同，但是統一的是對逝者的難過和尊敬。

俗話說：“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黎族各支系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形成了各異的民俗，這些民俗有著很明顯的地域差異性和民族集體性，經過每一代的傳承，流傳至今。黎族各支系女子將筒裙中的蛙紋進行變形組合以記載著這些特色的風俗習慣，這種記載傳承的方式樸實又直接，為黎族的服飾藝術再添精彩。

正如黎族女子筒裙中蛙紋一樣，黎族各方言地區也是受環境性格、經濟狀況、歷史情感、審美取向、織造工藝、宗教信仰和民風民俗七個方面的因素影響，形成各具特色的黎錦紋樣，黎錦紋樣又以其獨特的視覺表達方式記錄著神秘的黎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