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豪

從西向東,不算上海,重慶、武漢和南京是長江沿岸最大的三座城市。近年來,它們的表現都不錯。
2021年上半年,重慶GDP為12903.41億元,同比增長12.8%;武漢GDP為8251.45億元,同比增長28.6%。按照最近可查的數據,南京一季度GDP為3824.36億元,同比增長16.0%。按照這個趨勢,南京上半年的數據也必然不俗。
隨著中國鐵路和空運基礎設施的大發展,長江水路在人流和物流上的重要性必然相對降低,但這并不影響三座城市的重要性。對于重慶、武漢、南京這樣根基扎實且區位優勢得天獨厚的城市來說,除了發展自己之外,它們必然要承擔更多對區域協同發展的責任,發揮對周邊地區的輻射和帶動。
理解這三座城,也就理解了某些趨勢。
早在2012年,重慶的GDP就已經突破萬億大關,武漢和南京也分別在2014年和2016年實現了這一目標,而時至今日,全國城市GDP破萬億的城市不過23座。
2020年末,重慶的GDP達到25002.79億元,位居全國第5位,武漢克服了疫情的巨大沖擊,以15616.1億元位列第9,南京則以14817.95億元首次躋身前十。這無疑表明了三座城市雄厚的經濟實力。
如此龐大的經濟體量,都是由什么產業構成的呢?
橫向比較三城的產業結構,2020年,重慶的第二、三產業占比分別為40%、52.8%;武漢為36.6%、61.8%;南京為35.2%、62.8%。武漢和南京的產業結構較為類似,以服務業為主。重慶的服務業水平落后于武漢和南京,制造業比重大于武漢和南京。
從歷時性角度來說,第二產業不斷下降,第三產業不斷上升,幾乎是每個規模宏大的城市在發展和轉型過程中必然經歷的階段,重慶、武漢與南京也不例外。
得益于長江的區位優勢,武漢和南京均為中國近代工業的發祥地,在“一五”計劃時期就已經各自形成了發展鋼鐵和水泥化工產業的扎實基礎。比如,上世紀50年代生產出第一臺長江牌汽車的長安機器制造廠,也早在抗戰時期就從上海遷到了重慶。
隨著我國的工業發展已經進入產業結構升級的階段,重慶、武漢與南京這三座老牌工業城市也在積極調整自身的產業結構,以期在新一輪的城市競爭中成為贏家。
近年來,南京試圖通過擴大經濟腹地的方式,提升其輻射力。同時,利用其科教資源上的優勢,加速培育科創型企業,通過打造創新型領軍企業,大力發展科技創新企業集群和以浦口高新區為基地的高新科技園區,以期實現高質量的增長。
高等教育資源排名略遜于南京的武漢,則朝著數字化產業突飛猛進。2020年9月,國家科技部正式發文批復,支持武漢建設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創新發展試驗區。同時,武漢還獲得了互聯網大廠們的青睞。例如,小米在武漢投資了200億元修建第二總部,預計員工規模將達萬人;騰訊也在去年和今年相繼公布了在武漢修建數字產業總部和全國云電腦總部的計劃。
除了產業結構,地理位置也很重要。南京所在的長三角地區,強手太多,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重慶,在汽車和電子信息兩大支柱性產業一度走低的困局中,致力于產業和產品結構的優化升級。在汽車業中力推中高端和新能源汽車,以適應變化的市場需求;電子產業方面,則通過建立“芯屏器核網”(芯片、液晶面板、智能終端、核心零部件、物聯網)全鏈條,實現產業復蘇。
重慶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孔煜指出,重慶的優勢在于人口體量大、制造業發達、政策優勢疊加、具有對外開放、創新發展的優勢;武漢的優勢在于服務業較為發達,是國家的綜合交通樞紐和國家商貿流動中心。南京的區位優勢明顯,位于長三角地區,在上海的帶領與蘇州、杭州的相互競爭之下,能夠繼續促進自身的發展。
除了產業結構,地理位置也很重要。南京所在的長三角地區,強手太多,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的方面是可以互相輻射和互補,但不好的方面是互相虹吸。相比之下,重慶和武漢則沒有這種擔憂,它們周邊缺乏行政級別和經濟實力都相當的競爭城市。
除了發展自己,還要引領區域。南京大學城市科學研究院副院長、社會學院副教授胡小武向南風窗記者表示,它們首先應當帶動所在省份的經濟增長。中心城市的經濟輻射力主要體現為與周邊城市的競合關系上,這種競合關系大體圍繞著經濟體量和產業結構展開,具體表現為中心城市提供的產品、服務和市場對周邊城市的覆蓋范圍。
若中心城市強勢,周邊城市在經濟體量上與之差距較大,且產業結構無法相配,則容易形成中心對周邊的虹吸效應。反之,則中心城市的輻射力便會減弱,其進一步發展將受到地緣因素的限制。良好的“中心-周邊”城市格局,應能夠實現分工合理、優勢互補的共贏局面。
武漢與南京,恰好代表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況。從經濟體量來看,2020年,武漢在湖北省的首位度為35.95%,其GDP比第二名的襄陽高出了1萬億元。與之相比,南京在江蘇省的首位度只有14.43%,朝上不如蘇州,朝下則被無錫緊緊追趕。
胡小武認為,武漢的首位度決定了它會集聚湖北省較多的發展資源,形成競爭優勢,這種優勢和集聚能力,會助推武漢在較長時間內成為引領湖北省的極化中心,這意味著武漢擁有更大范圍的資源吸附能力和集聚能力。但是,它在集聚全省資源的時候,也應該更多地輻射帶動周邊。
孔煜表示,從南京所處的地理位置來說,南京的促進和帶動作用雖強,但由于其靠近上海,也削弱了南京對于江南的輻射能力;但南京也在上海的輻射下,增強了自身的實力。其次,同樣位于長江三角洲的蘇州,江蘇的另一地級市,近些年發展勢頭很猛,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南京在省內的影響力。
正因如此,南京在籌劃其都市圈經濟時,沒有選擇與東南諸市強強聯合,而是向西與安徽聯手,打造全國首個跨省都市圈,但由于被輻射城市經濟體量不足,南京需要花大力氣投入基礎建設(例如修建跨省城際交通網絡),才可以構建良好的城市梯度,進而實現自身經濟的進一步跨越。
重慶雖為直轄市,但其廣袤的轄區內大部分為農村,使得其發展格局呈現出大城市+大農村的樣態。此外,重慶市的人口與經濟發展也較為平衡,3100多萬的常住人口較為均勻的分布在各區縣,各區縣GDP也保持均衡發展的態勢。直到2020年,重慶GDP最高的渝北區也不過2009.52億元。這種被當地人稱為“撒胡椒面兒”式的發展方式,造成了主城區發展的羸弱,以至于重慶開始強調提振主城區的首位度,以加快城區極化進度,進而帶動經濟更進一步發展。
人是城市發展的根本動力。從人口城鎮化角度來看,重慶2020年末常住人口達到3205.41萬,城鎮人口為2226.40萬,城鎮化率為69.46%;武漢2020年末常住人口為1232.65萬,城鎮人口為1039.27萬,城鎮化率為84.31%;南京2020年末常住人口為931.46萬,城鎮人口為808.52萬,城鎮化率為86.80%。從人口城鎮化水平來說,南京的城鎮化水平最高,武漢次之,重慶最后。
這種被當地人稱為“撒胡椒面兒”式的發展方式,造成了主城區發展的羸弱,以至于重慶開始強調提振主城區的首位度。
城鎮化水平意味著什么?胡小武表示,城鎮化率在80%以上的地區,就進入了城鎮化成熟的階段。那么城市就將朝著內涵式、高品質的方向發展。這一點表現為,在高素質人才比例方面,南京和武漢每萬人大學生率在全國主要城市中都居于前列,并遠超重慶。當然,這也與南京、武漢集聚諸多名牌大學,享有豐富的科教資源有著緊密聯系。
高品質的發展,還需要不斷吸納人才來維持,從而保持城市的經濟活力。早在2017年,武漢就憑借“百萬大學生留漢創業就業”“百萬校友資智回漢”等計劃,率先引爆了“人才爭奪戰”,在短期內取得了十分顯著的成效。南京也緊隨其后,一直在不遺余力地打造寧聚計劃,在其公布的積分落戶政策中,有關“房產面積每滿1平方米計1分”的表述還被質疑為“救市”舉措。
2019年,武漢的凈遷入人口為16.96萬人,南京的凈遷入人口為10.03萬人,重慶的凈遷入人口為13.05萬。三城的城市吸引力都在增加,人口流動都呈遷入趨勢。
人口持續流入也會一定程度影響到房價。三城的房價遵循著東高西低的規律,南京最高,重慶最低。但從增長態勢來看,則呈現出西高東低的局面。
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2021年7月,三城的新建商品住宅銷售價格指數較2020年的基數上漲明顯,其中重慶上漲幅度最高,達8.4%,武漢與南京分別為6.4%與5.6%。
據安居客網站數據顯示,自去年12月起,重慶房價不斷走高,目前已達到12502元/平方米;武漢的房價整體呈上升趨勢,但今年7月份稍有回落,降至17113元平方米;與這兩座城市相比,南京的房價波動較大,過去的一輪上漲周期至今年4月份達到峰值的30074元/平方米,此后則不斷回調,目前降至29257元/平方米。
除開上海,重慶、武漢和南京無疑是長江沿岸最受人關注的三顆明珠,從近年的發展來看,盡管都缺乏杭州的阿里巴巴這樣的明星企業,但三座城市依靠獨特的區位和底蘊,早已成為二線城市之中的領頭羊。隨著中國經濟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的推進,以及區域協調發展的深化,三座城市在獲得更多機會的同時,也會承擔更多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