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翻譯家的任溶溶

沈嘉祿

讀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全校組織去看電影，有一部彩色動畫片叫《“沒頭腦”和“不高興”》，大家笑得人仰馬翻。后來看了同名童話書，才知道作者叫任溶溶，從此成了他的鐵粉。

直到今天，期頤在望的任老還經常在新民晚報副刊上發表短小精悍的美文，我每篇必讀。懷舊基調積極樂觀，透露的信息也別饒情趣，比如他說一百年前流亡上海的白俄貴族居然是帶了電影膠卷來的;再比如他回憶在新四軍部隊里遇到的領導，那種風度與人格魅力體現了共產黨人的精氣神。還有諸多廣東美食，小鳳餅、及第粥、大良南乳崩沙、雞球大包等，讓久居上海的粵籍人士望梅止渴，緩釋鄉愁。

第一位將迪士尼故事介紹給中國小讀者的也是任溶溶。

任溶溶曾獲陳伯吹兒童文學獎杰出貢獻獎、宋慶齡兒童文學獎特殊貢獻獎、宋慶齡樟樹獎、國際兒童讀物聯盟翻譯獎等獎項，他是上海的榮光與驕傲。

上周，著名藏書家、書評家韋泱兄光臨寒舍，惠賜新作《任溶溶這樣開始翻譯》，還是藏家格外看重的毛邊本。我當即翻閱起來，感覺非常親切。

這本書是國內第一部介紹整理任溶溶譯介的書話集，韋泱兄從自己的豐富藏書中選取了五十種任溶溶早期翻譯的外國兒童文學作品，給每部書撰寫了精彩的書話。字里行間還融入了自己的閱讀記憶和情感體驗，也透露了那個時代出版界的一些信息。經過時間淘洗仍然光彩照人的書影，還原了這批兒童作品出版之初的狀況，也一下子將我的思緒引渡到那個物質匱乏但精神昂揚的年代。

任溶溶如京劇名家中的“兩門抱”，創作與翻譯兩手抓，兩手硬，著作等身，堪稱勞模。

今天單說他的翻譯，在新中國成立后的17年中，全國出版的外國兒童文學譯作有426種，而任溶溶一人獨當30多種，約占翻譯總量的8%。他的不少譯作已成為凝結數代人共同記憶的文學經典，比如《木偶奇遇記》《彼得·潘》《小飛人》《夏洛的網》以及晚年的《洋蔥頭歷險記》《小熊維尼》《精靈鼠小弟》。在2004年安徒生誕生200周年之際，任溶溶還翻譯了最新版本的《安徒生童話全集》。

上世紀80年代，任溶溶很有前瞻性地翻譯了林格倫的長篇童話經典——《長襪子皮皮》，在如何尊重孩子的天性及鼓勵他們自由發展這樣的問題上，啟發了中國的兒童文學工作者。

這次，韋泱兄的書話集還告訴我們，第一位將迪士尼故事介紹給中國小讀者的也是任溶溶，比如《小鹿斑比》《小飛象》《龜兔大賽跑》等十多部（篇）， “這些被迪士尼拍過電影、配過無數卡通畫的童話故事，成了任溶溶一生的摯愛和牽掛”。

這本書話中還讓我感慨萬分的是任老翻譯的大量的蘇東兒童作品，比如《亞美尼亞民間故事》《我們的工廠》《神氣活現的小兔子》《勇敢的人們，前進啊》等，這些書我都讀過。特別是一本發行量巨大的《古麗亞的道路》，美少女古麗雅在學校里表現出不凡的藝術天賦，體育成績也十分優秀，衛國戰爭爆發后，她勇敢地奔赴前線，用鮮血和生命換來了“生命中的第四高度”。考慮到中國讀者不易理解“第四高度”這個陌生概念，任溶溶就將譯作更名為《古麗雅的道路》，出版后果然在青少年中間引起強烈共鳴，深刻地影響了幾代人，包括今天馳騁在文壇上的作家。

任溶溶說過：“人的一生總會碰到各種各樣機緣，這是不是像一個童話呢？”是的，一個國家在發展、進步過程中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機緣，也像一系列的主題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