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俊
最近,杭州野生動物世界三只未成年金錢豹“外逃”事件引發輿論廣泛關注。相比豹子“外逃”本身暴露的安全管理隱患,相關方面在事發半個多月后才向社會坦承事件真相,更讓輿論嘩然。
目前,杭州富陽警方已對該動物世界相關人員立案調查,涉事公司總經理等5人被刑拘。不過,此事中再次映射出的某種瞞報心態,依然值得社會高度警惕。
公共事件發生后,相關責任主體下意識瞞報,說到底是“趨利避害”的產物。比如,此次瞞“豹”事件,相關方面最初對于豹子“外逃”一事諱莫如深,直接原因就是擔心影響“五一”期間動物世界的生意。這本質上就是“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
還有一些瞞報則是出于對公共責任的逃避。像前些年,礦難事故瞞報現象就時有出現。甚至一度上演礦主與地方監管部門“共謀”瞞報的現象。
不管是因為怕觸犯實際利益,還是因為怕承擔責任,瞞報都是基于對“私利”的算計,把公共利益和公共責任丟在了一邊。它背后對應的一個很現實問題即是,相較于因為瞞報所可能付出的代價,其“收益”似乎更大。所以,還是有不少人,遇事當頭,首先就不自覺地想方設法搞瞞報。
應該說,近些年,無論是礦難事故瞞報入刑,還是輿論對于瞞報行為的譴責力度,以及信息傳播效率的提高和技術手段的進步,瞞報的風險的確越來越大。或者說,瞞報正變得越來越難。但一如此次瞞“豹”事件所示,我們還是不能低估瞞報心態的根治難度。
揆諸現實,瞞報的動力機制是復雜的。比如,制度、法律、輿論層面對于公共事件責任追究的更加明晰化,也可能進一步“刺激”相關方面在事件發生后,反而有更大的動力去追求瞞報,謀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當然,這應該只是一個過渡性的現象。因為當瞞報所對應的代價和責任更加明確化,自然會更有利于消除一些人在瞞報上的僥幸心理——與其因為瞞報付出更大代價和成本,不如早日主動報告、擔責。
瞞報的大行其道,也還與一些人或機構,對于信息公開性質的認知偏差有關。雖然說起來,諸如“信息公開是防治謠言與恐慌最好的良藥”的說法已經眾人皆知,但一些人還是對信息公開有一種非理性畏懼,也低估公眾和社會對于信息的承受能力與判斷能力。
如此次瞞“豹”事件中,相關方面最初的通報就公開祭出未公開是因為擔心引發社會恐慌的“借口”。撇開這種說辭里可能存在的“裝睡”的成分不談,其間確實暴露了一些人或機構對于信息公開的非理性認知。一方面,一些公共機構和公權力者至今不習慣在陽光下,在監督的目光中開展工作;另一方面,知情權作為現代社會公眾的一項基本權利,依然被一些力量有意或無意地忽視。
還有一些更深遠的“前現代”觀念殘余,也在為瞞報推波助瀾。現實中,一些公共機構或是公權力者對于公共信息仍帶有難以遏制的“壟斷”沖動,甚至把對信息的掌握程度當作權力的等級證明,把信息公開視為自身權力的削弱乃至侵犯,而絲毫未看到公共信息的公開性以及公眾的知情權。所以,一些力量就難免把本該向社會公開的信息當成自己的“私產”,遇到事后習慣性隱瞞、捂蓋子。
更隱秘的原因或在于,瞞報在很多時候都往往與“拍腦袋”決策、霸道作風如影隨形。這背后也暴露出一些日常的信息公開機制的缺陷。比如,信息公開,公共事件發生后的信息披露、上報,在一些地方可能還未形成程序性的硬性要求,而更多依然遺留濃厚的“人治”色彩。由此也自然將增加瞞報的幾率。
誰都知道“瞞報”沒有好下場,真正根除瞞報的動力機制,則還需多重發力。就說“趨利避害”,瞞報的“小利”比不上公共利益的“大義”相提并論,這是常識。但除了強調覺悟,更應從機制上根除瞞報可能帶來的短期收益,提升犯錯成本,通過嚴格的約束和倒逼,讓人既“不敢瞞”,也“不能瞞”,更“不愿瞞”。
從全社會來說,也需要繼續降低對于失信行為的容忍度,尤其是對于公權力失信、撒謊行為,必須零容忍,提高追責、問責力度,真正強化公權力者和部門對于失信的“恥感”。■
摘自“上觀新聞”2021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