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的“海”

呢喃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潺潺成鏡，不為人移。”用海這一意象來形容唐初書法家褚遂良是極為貼切的。同他的老師虞世南“君子藏器”的內斂的理念不同，褚遂良寫書法時很喜歡顯露運筆的痕跡，一起一伏，一提一按，節奏明快，線條充滿生命力，有種隨波浪流動的韻律美。書法家張懷瓘這樣贊美他：“若瑤臺青瑣，窅（yǎo）映春林，美人嬋娟，似不任乎羅綺，鉛華綽約，歐虞謝之。”如此描述褚書的提筆之空、運筆之靈、結字之瘦硬清挺。

他的書法如波浪，人生亦歷經沉浮。我們現在把不滿足于從事一種職業而選擇多重身份、多元生活的年輕人叫“斜杠青年”。褚遂良便是這樣愛“折騰”的斜杠青年。唐朝初期許多重大紀念活動的碑文都是由褚遂良親自操刀的，比如《伊闕佛龕（kān）碑》《房玄齡碑》和《雁塔圣教序》。但書法一開始只是他的業余愛好。褚遂良是個把工作和愛好分得很清楚的人。他的工作職責是處理政務，像師父虞世南那樣上班陪皇帝聊書法、練書法這種分外之事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周末不上班時，趕上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在家里備好筆墨紙硯，他便隨心所欲地潑墨揮毫，好不愜意！

可惜，褚遂良“出圈”的書法才能還是沒能隱藏太久。貞觀十二年，唐太宗李世民的書法老師虞世南過世了，他慨嘆不已：“此后再也沒有人與朕談論書法了！”大臣魏征聽聞此言，立刻向皇上舉薦褚遂良：“其筆力遒勁，幾乎可與王羲之相提并論。”唐太宗喜出望外，立即任褚遂良為“侍書”，專門指導自己練書法。

褚遂良在書法史上的地位不可小覷，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承上，是指他不僅取法于歐陽詢和虞世南，能體悟王羲之的書法精髓，更能從漢魏篆隸中悟出高雅古樸的意趣;啟下，是說褚字深刻影響了后來的顏真卿、柳公權。褚遂良把書法的字形由長變方，進化出了名副其實的“方塊兒字”，基本確定了漢字的主流字形。

連高傲的米芾都對褚字贊不絕口，說他：“如熟馭戰馬，舉動從人，而別有一種驕色。”米芾的兒子米友仁說得更為夸張：“褚書在唐賢諸名世士書中最為秀穎，得羲之法最多者。真字有隸法，自成一家，非諸人可以比肩。”大書法家劉熙對褚遂良的評價為他定了性，說他是唐代的“書法教主”：“褚河南書為唐之廣大教化主。”意思就是說，褚遂良可謂唐朝書法藍圖的“總設計師”！

大海雖遼闊浩瀚，卻也深不可測、變化無常。比起楷書四家歐顏柳趙的書法，褚字稱得上是“超級炫技派”，難有形跡可循。對于剛接觸書法的小意粉而言，確實比較難以下筆臨摹。建議想要學寫楷書的小伙伴，可以先從顏體或歐體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