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慧慧
銀杏葉的舞蹈從初秋旋轉到初冬,它們的編舞應該是十分有耐心的,你看光是演員的出場、回旋就可以這么久,久得讓你只沉浸在時間里,而忘卻了詢問意義。這個編舞也是偏心的,以至于最初亮相的比最后落下的,少沐浴太多陽光。
我碎碎的腳步落到公園的草地上,落葉吸足了初冬的雨和露,變得潮濕。有的一半身子已經潛入泥土,裸在草葉上的一半身子靜靜地,聽著蟲鳴和風聲,等著伙伴的降臨。
它會把已經被承接的故事告訴它的伙伴嗎?我想應該不會,越來越有分量的它不會像一個流浪的人那樣喋喋不休。
我的腳步走上來的時候,再也聽不到以前那樣踩在紅葉上的那種沙沙的聲音,只有被柔軟和蓬松接納包容的感覺,仿佛這一刻把天上的云踩在腳下,又仿佛在這一場不知名的奔赴里沉醉不知歸路……
走著走著,我看到一片不知名的草,大朵大朵的葉瓣重疊鋪開,在眼前鋪出一方綠野。這是什么神仙景象,顛覆了我所有的期待。就像一個背著你悄悄驚艷的姑娘,你以為她會蓬頭垢面,但她卻以清鮮颯爽的樣子亮相。在冬天涼涼的雨里風里,她倔強地昂著頭,任你打量來打量去,她都不卑不亢、挺拔屹立。
平靜和喜悅越盈越滿。我看著這樣清新的綠,心里只有平靜和喜悅。平靜的是那滿眼的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引我穿過濕嗒嗒的原木小徑通向心中的寂靜,每一步前行里與風與葉互為觀照,照見自己內心的端然自持。喜悅的是,從“地冷葉先盡,谷寒云不行”到“春光掃地盡,碧葉成黃泥”,詩句未及處,山水馱春來。
仍然在風中輕舞的未必都是不愿意告別的,仍然在夢里出現的未必都是扯不斷的。真正的平靜只交付給懂得在舞盡最后一絲力氣以后仍然深情愛著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