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臣詩三首

在黃昏抵達寶泉

如果把峽谷看作大地的傷口

我倆是撒在上面的鹽粒

但它似乎強忍疼痛，并不拒絕

黃昏前才闖入的我們。轟鳴聲有時會

放大寂靜，讓時間忽快

忽慢，如同你逆流而上遭遇的不同坡度

像我在不同年齡，鈣質流失的速度

直到我們抵達飛龍瀑，你才看清

大地裸露的血管，給我指認那個切口

我才理解大地的血液，有比人類多出的

外循環系統。我們來了又走，如同

鹽粒的一生，它的消溶并不影響峽谷的性味

像我們潦草的存在，稀釋

在億萬年的時間里，終究與石塊一樣寡然

一塊石頭

谷底是無色的，溪水是無色的

石潭深處卻是翠綠色的

他無辜，她也無辜

他們的婚姻卻漏洞百出

直到徹底分開，都沒有看透

一起生活的假象，還不了解對方

固有的脾性和簡單的欲望

多年后，他們也沒有認清自我

就像對著翠綠色的寶泉，她看不清

自己的輪廓，只認出那塊石頭

深陷潭底，卻想竭力掙脫

倒影中那個模糊的懷抱

在駛離冬日的列車上，回憶過去

如同坐在潭邊，盯著正在融化的殘冰

多余的巨石

說它是巨石，是因為站在上面

像回到自家客廳里。懸崖保持絕對垂直

和相對的光滑，讓你看不出

任何破綻，甚至沒法幫助

落石這個棄子認親。我覺得它

是峽谷多余之物：阻擋溪流

但不夠徹底;制造小漩渦

但不影響秩序。它使勁撐起的平面

容納萬物：落果、鳥羽

和手掌貼上去的余溫……

而我的出現，似乎也是多余

沒給峽谷帶來雨露，也卷不走一片枯葉

巨石那么新，像昨天才誕生

像我簡潔的過去，在成長時沒經歷不堪

一百年，一萬年，也不能否認

巨石的存在。當另一個我站在這個位置時

并不能回憶起前世多余的一生

揚臣，原名楊亞軍，甘肅天水人，現居廣東，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湛江詩群成員，作品見于《詩刊》《星星》《作家天地》《中國漢詩》《天津詩人》等，出版詩集《我的口音，我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