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有瓷 四首

楊華

場 景

有些場景只適合一個人

比如此刻的古運河

月亮一直在水中顫抖

誰也猜不透她的心事

夜涼如水，星空愈發寂寥

離去的人，也加快了腳步

像是接受了春天的邀約

像是奔赴一場盛大的愛情

急匆匆的，她在時光里

屏住了呼吸，兩岸的花朵

正開的死去活來，她們為

春天而來，一朵比一朵嬌艷

也終將，要在春天里逝去

此時，一切場景都是靜的

那個剛剛離去的人，在河邊

雙腳濕透，一路小跑著

進入了夢鄉，她夢見桃花

開遍了三月，她夢見那枝

出墻的紅杏，也修成了正果

一把壺沉默已久，如同我深埋于心的愛情

那個好看的女人，神情專注

她翻轉的五指，緊握著

一把壺的命運，一把壺和她

形影不離，一把壺和她形同手足

心有萬壑千山，一把壺的心事

都藏在她亮晶晶的眸子里

歲月，總有氣定神閑的時候

所有的念想，都交給一把壺吧

把期待和希冀全部裝進去

在茶與壺之間，傳遞人間冷暖

拿起，是一個人遙遠的夢想

放下，是歲月在枝頭的沉積

多么妖嬈，一把壺如果開口說話

一定要如同這個口吐蘭香的女人

一定把明前的清新、雨后的氤氳

都一一道來，小小的斗室里

一把壺沉默得太久了

如同我深埋在心底的愛情

懷中有瓷

懷中有瓷，她就擁有了

無限江山，拍身、上底

整理內壁，直到打下印章

一把壺來之不易，我愛上了

她掌心里那把壺的溫度

以及她懷中隱約的山巒

在古南街，每一處店鋪

都讓我心生柔軟，比如

這個打磨陶瓷的女人

她比懷抱里的那把壺

繃的更緊，時刻讓我擔心

她也會有崩潰的可能

有時候，她也會休憩一下

微微合上了眼睛，如同

一朵睡蓮，在夜幕四合時

輕輕閉上了容顏，更多時候

她都在用骨子里的高貴

重塑著一把壺的前世今生

也許，她的愛根本不在

這間雅致的作坊，也許

她一直都在思考，需要

多少汗水的浸潤，才能讓

懷抱里的壺開口說話

并吐出腹內的馥郁芳香

后園的玫瑰

后園的玫瑰開了

東一簇，西一簇

像樓上幾個調皮的孩子

散落在五月的陽光下

我知道，這些名花，都已有主

他們，都不是我的

我輕易不敢接近她們

一陣風吹過，花朵開得更艷

花香陣陣，撥動著夏日的心弦

初夏時分，河水開始上漲

漫過了沿岸的蘆葦

和那些淺處的沙灘

再漲一點點，就要漫過

我一覽無余的心事了

這是在后園，緊挨著古運河的南岸

耀眼的陽光下，這些花兒

認真的開著，我遇到她們

如同年輕的邂逅，猝不及防

而那幾個調皮孩子

那么認真的看著我

一雙雙渴望的眼睛里

我的羞怯，被一眼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