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推理與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演變中的應用研究

俞園園

(江南大學 商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

一、引 言

產業集群是指地理鄰近的某一特定產業的相關企業和機構的集合[1]。產業集群的集聚效應產生的知識溢出、區位優勢、有價值的信息、高技能員工、專業化供應商、市場(消費者集聚)、優惠政策以及更容易獲得的外部資源持有者好感的集群優勢，吸引了大量創業者在集群內創業。但是創業者在產業集群內的創業績效不盡相同。創業績效的差異性一方面受到創業者微觀個體的影響，另一方面受到產業集群環境的影響。對產業集群內創業活動的分析應該從創業者和新創企業微觀個體以及產業集群中觀環境的多尺度分析框架展開。

產業集群有不同的演化階段。從集群形成到集群轉型或是衰退，對產業集群生命周期的界定學術界有不同的觀點，但對產業集群演化階段的劃分依據，均考慮了集群不同演化發展階段的特征差異性。因此，有必要從權變的視角分析創業者在產業集群不同演變階段進行創業的創業決策邏輯。效果推理(Effectuation)與因果推理(Causation)是創業研究領域在研究創業現象時提出的兩種不同的創業決策邏輯，用以指導新創企業的創業過程和創業行為。因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是基于目的驅動邏輯的決策模式，從確定目標開始，再選擇不同的方式實現目標。效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則是基于手段驅動邏輯的決策模式，是在創業環境具有高度不確定的情境下提出的創業決策理論[2]。與因果推理理論不同，效果推理理論把既有的手段作為給定條件，通過現有的資源和手段探索能夠實現預期效果的不同方式，目標在基于手段的創業過程中逐步清晰。效果推理理論的提出顛覆了以往局限于因果推理理論研究創業現象的認知，引起眾多學者的研究興趣和高度關注，被認為是近年來非常重要和具有創見性的創業理論，為創業者在不確定性環境下進行思考、決策并付諸行動提供了新的決策邏輯。但是現有的創業決策理論研究缺乏針對性的實境分析。產業集群是與創業活動密切相關的中觀創業環境，現有的產業集群創業研究鮮見基于產業集群演變環境的創業者創業決策邏輯選擇研究。

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是新技術與新產業的融合體，創新驅動、市場與技術的不確定性是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的顯著特征。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內，新創企業一般是指具有高增長潛力的創新性企業。本文結合“創業決策理論”與“產業集群演變” 兩個研究領域，研究創業者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演變過程中的不同創業決策邏輯選擇，以期改變以往對產業集群內創業決策邏輯選擇靜態、單一的研究。

二、文獻綜述與分析

(一)效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

Sarasvathy(2001)將有限理性決策思想引入創業管理的研究領域，基于創業環境的高度不確定性和未來情境的不可預測性提出了效果推理決策理論[2]。創業者的創業環境充滿了風險，特別是當創新性強的高新技術新創企業需要面對新的產業、新的市場、新的技術形成的不確定環境進行決策時，對創業者而言更是一種挑戰。并且，創業者自身的認知局限性和掌握信息的不完全性使其在進行創業決策時無法清晰地得到決策的最終結果[3]。傳統的決策樹法、德爾菲法、KT決策法等方法在不確定性環境下失去了作用。效果推理理論給創業者提供了在不確定環境下開展創業活動的思考和行動決策邏輯，成為能夠指導創業者在不確定性環境下開展創業活動的決策方法。效果推理理論的創業決策機制不是以目標為導向，創業者在創業過程的起始點并沒有明確具體的目標，而是根據現有的手段和資源，分析三個問題：“我是誰？” “我知道什么？”“我認識誰？”[2]。對“我是誰？”的回答體現了創業者的個體特質和獨特能力。對“我知道什么？”的回答體現了了創業者的知識儲備。對“我認識誰？”的回答則體現了創業者的社會網絡關系。這三個問題體現出創業過程不僅受到創業者和新創企業微觀主體的影響，也受到外部環境變化的約束。基于對這三個問題的回答和思考，創業者判斷自己能做什么，可以創立何種企業[4]。

效果推理理論包括控制、實驗、杠桿化利用意外、可承受損失、先前承諾五項基本原則[2,5]。控制原則強調非預測式控制，即創業者試圖控制未來而不是預測未來；實驗原則指創業者根據自己手中既有的資源和手段作為創業決策過程的起點；杠桿化利用意外原則指創業者將變化和意外作為機會加以利用和開發，而不是規避；可承受損失原則是指創業者預先設定自身可承受的資源投入損失范圍，理性承擔風險；先前承諾原則指創業者盡可能地構建與利益相關者的戰略聯盟共同投入創業過程，利用戰略聯盟合作伙伴的先前承諾降低不確定性，而不是進行競爭分析。根據效果推理理論，創業者基于手段導向，將既有的資源和手段作為創業過程的輸入，積極主動與熟人和意外遇到的人進行互動,在可以承擔而且愿意承擔的損失范圍內，自主選擇并構建與利益相關者的戰略聯盟，利用戰略合作伙伴的先前承諾降低不確定性，在創業過程中因勢利導，根據創業環境的變化創造性地利用意外，靈活地開展創業活動[2,6]。

(二)因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

因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是創業研究領域用以描述創業決策邏輯的另一種理論[2,4]，適用于穩定創業環境中的創業決策。基于目標導向，創業過程從創業者確定創業目標開始，在各種能夠實現這個目標的手段中進行選擇，通過尋找恰當的方式來實現創業目標[2]。運用因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的前提條件是創業環境中存在創業者賴以決策的信息和條件，未來情境中的創業風險可以預測，創業者在目標驅動下，對市場調查數據和自己所擁有的資源進行分析(如SWOT分析，競爭態勢評價法等)，計算投資利潤率，選擇實現目標的最佳方案，制定詳細的創業計劃書，以吸引潛在的投資者并開始創業。在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下，創業者關注對未來風險的預測和計算，重視競爭者分析，盡量把不確定因素保持在可預測的范圍內，并盡可能規避意外。因果推理決策邏輯圍繞計劃、組織、資源獲取、機會識別、開發和利用等概念展開。與效果推理理論認為創業者控制而不是預測環境，認為創業機會的創造、開發、利用來自創業者的主觀能動性不同，因果推理理論認為市場和創業機會已經存在，創業者發現機會并通過資源動員和創業活動的組織加以利用。經典管理學理論和方法符合因果理性，創業者先前的經驗和模式對解決未來出現的問題能提供有效的決策支持。

效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與因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的邏輯差異比較如表1所示。

表1 效果推理創業決策與因果推理創業決策的邏輯差異比較

(三)產業集群演變

與生物學生物種群的發展類似，產業集群也有其生命周期，處于不斷的演變過程中，體現了集群的動態性發展。Belussi認為集群演變主要有三個階段：形成、發展、成熟[7]，不同的演變階段呈現出不同的集群特征。Menzel和Fornahl(2010)將產業集群生命周期劃分為形成、成長、保持和衰退四個階段，并指出很少有集群遵循從出現到增長和下降的剛性生命周期[8]。集群如果能夠保持其多樣性，就會顯示出長期的增長，衰退階段也可以重生至成長階段，通過轉型，還可以再次循環至形成階段開始新的生命周期。本文根據產業集群生命周期理論，將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的演變劃分為集群形成、集群成長、集群成熟和集群轉型四個階段。

1.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

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早期，實際上還沒有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產業集群。相關知識和能力不一定是基于特定行業的特征(在現階段不存在)，而是面向合作或創業。但是這些知識和能力以及當地創業文化成為集群形成的先決條件。一系列特定的集群條件還不完善，產業鏈上的一群企業、相關支撐機構、行業知識和能力的地方性結構尚未形成，屬于“集而不群”的組織形式。企業數量不多，規模不大，分散在廣泛的相關技術領域。因此，具有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特征的區域經濟活動幾乎無法與沒有集群的區域區分開來。企業之間的異質性阻礙了溝通和交流并限制了集群社會網絡的規模、密度和可能性，客戶、供應商關系是稀缺的。然而，這些企業已經可以代表未來的技術集群的方向。一方面，一個或多個企業的存在為本地形成一條新技術道路提供了持久的愿景。另一方面，當地環境創造了條件，如強有力的科研基礎或政治支持，使高新技術產業的潛力達到了臨界點，形成真正的集群。

2.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長階段

當集群內的企業表現出強勁的增長勢頭，雇員數量有明顯的增加，同時企業數量和相關機構的數量不斷增加，包括企業衍生創業和非衍生新創企業的增加，一些支撐的相關服務機構如行業協會、科研機構、中介服務機構也漸漸增多，產業集群進入成長階段。集群的規模迅速擴大，基礎配套設施更加完善，集聚效應初步顯現。除了新創企業的涌現，現有的公司也不是靜態的，而是通過集群內的知識溢出和學習過程完成技術空間移動，縮短了技術差距，專利申請量增多，集群擁有更多的專利技術，趨同使得集群內企業的進一步的合作成為可能。這種收斂性進一步縮小了集群的邊界，集群變得更加集中，形成了“主導集群設計”，集群的知名度不斷提高。企業之間的技術和經驗交流頻繁，集群創新氛圍濃郁。集群范圍內公司和機構的日益密集，為創新網絡或客戶-供應商關系創造了可能性，并形成了一個專門的勞動力市場。企業和支撐機構之間的互動使集群實現良性發展，技術、資源和能力作為特定的公共產品產生和擴散到集群中，信息、知識、技術得到高效率傳播與擴散。

3.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熟階段

高新技術產業集群進入成熟階段，企業數量相對穩定，集群達到了平衡的狀態。集群產業結構隨著產業鏈的延伸和發展趨于完整。企業之間以及企業與行業協會、金融機構、中介服務機構等組織之間的信息交流迅速。成熟期的集群與對應的行業相比，既沒有高增長，也沒有公司或雇員數量的顯著減少。波動更多的是周期性的，而不是結構性的。企業的各種競爭能力通過密集的已有集群網絡獲得提升。集群規模和企業密度都達到最大化，產品同質性增強。與集群成長期相似，產業鏈上下游的企業之間繼續保持深度合作，共享資源和技術，專業化分工達到較高水平，但是產業鏈上同環節的企業可能因競爭激烈合作減少。在成熟階段后期，技術創新面臨瓶頸，創新成本越來越高，集群可能面臨鎖定，給集群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升級帶來困難。

4.高新技術產業集群轉型階段

如果產業集群成熟階段后期不能扭轉技術、市場、制度、認知鎖定，集群發展缺乏驅動力，則集群進入衰退期。但通過技術創新，產業集群可以實現轉型升級。產業集群轉型升級包括同一產業鏈內的升級以及跨產業鏈的轉型升級兩種模式，在內涵上沒有嚴格的界定[10]。領先企業通過技術溢出和引導影響集群演化升級的軌跡轉變。同時，新創企業是技術創新的新生力量。高新技術新創企業天然具有創新性，為集群轉型升級注入了新的活力。但是原有企業和新創企業的創新活動只有打破集群現有發展路徑鎖定，集群才不會被鎖定在其先前成功的開發路徑中。

三、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演變過程中的效果推理與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應用

創業微觀個體的行為塑造和改變了集群的結構和演變過程，同時，集群的結構特征和演變階段又會影響創業微觀個體的行為和績效，創業活動和產業集群演變是一個動態耦合的發展過程。不同的產業集群演變階段，需要有與之相適應的創業決策邏輯指導創業者開展創業活動。

(一)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的創業決策邏輯

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新興的技術或產業還未形成有明確需求的穩定市場，制度架構如企業邊界、產品標準、技術范式等尚未明確，經營范圍和技術的多樣性使集群有較大的彈性，大量的新創企業活躍于集群經濟中。在這種情境下，市場和顧客都是不確定的,創業者對于未來收益和損失的分布范圍、狀態都難以確定。作為新產品或新產業的開拓者，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創業者面臨著市場和資源的雙重不確定性，且信息不對稱，其決策邏輯與成熟企業相比完全不同。在高度不確定環境下，創業者可以遵循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進行快速決策[2]。

根據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創業者首先思考并回答三個問題。創業者通過回答“我是誰？”評估自己對新技術、新產品或是新產業的價值觀、信念、發現能力、創新能力等創業特質，以異于其他人的信念發現資源的相對價值可以使創業者獲取創業租金。通過回答“我知道什么？”評估自己對高新技術和新興產業的認知、知識儲備、先前創業經驗等，創業者對特定知識的掌握使得他們能夠意識到特定技術、產業變遷中的機會，而這種特定知識往往與創業者的先前知識儲備或特定經驗相關聯。創業者通過回答“我認識誰？”評估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內的網絡關系以及其他有助于創業的社會網絡關系。通過對這三個問題的評估，了解自己掌握的資源、手段和關系，結合自身情況和創業環境判斷自己能做什么，從不確定環境中分析出一個能夠把握的機會。創業者的知識和經驗具有專有性，專有性越強其他人就越難識別，導致創業合法性缺失。創業者需要利用社會網絡關系，與認識或是偶然遇到的人進行互動，表達自己的構想和創業前景，獲得資源提供者和利益相關者的支持和承諾，實現資源的擴張。

效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強調創業者對未來能夠產生影響而不是預測。由于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集群成員之間聯系較少，信任關系和共同的價值理念尚未形成，信息交流和知識轉移很少發生。新技術、新產品或新市場使未來不可預測，如果只是利用創業者個人和團隊先前的知識積累和技能在不確定性環境中進行創新創業，困難重重。因此，根據效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創業者需要與產業集群內的其他個體和組織進行積極互動，構建合作關系，形成戰略聯盟，利用戰略聯盟合作伙伴和利益相關者的先前承諾，降低不確定性，共同創造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發展的未來。創業失敗有時在所難免，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的技術和產業特點更是使創業的前路撲朔迷離。但是創業者根據效果推理創業邏輯，事先明確可承受的損失范圍，在已有的資源和手段條件下，盡可能多地嘗試，通過不斷試錯，以更快的迭代速度找到恰當的發展路徑[2]。創業者在考慮損失時，可承受的損失不僅僅是指財務資源，還包括機會成本、知識產權、時間、聲譽以及情緒[11]，并隨著創業進程不斷調整可承受損失的限度。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在形成階段有大量的未知和權變因素，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創業，創業決策體現出很高的權變性。創業者會不斷經歷意外事件的發生，接觸到意外的人，接受到意外的信息，效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認為創業者應該因勢利導，通過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創造性并杠桿化地利用這些意外，產生新的手段，將其轉化為機會和資源，而不是拒絕和規避，進而推動創業活動的良性發展。

因此，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創業者應采用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基于手段導向，根據控制、實驗、杠桿化利用意外、可承受損失、先前承諾原則進行創業決策，開展創業活動。

(二)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長階段和成熟階段的創業決策邏輯

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發展到成長階段，企業的數量增長很快，企業和企業之間以及企業和機構之間信息、技術、知識的溝通和交流日益頻繁。良好的產業發展前景、蓬勃向上的集群發展勢頭、豐富的創業機會顯現，吸引了創業者進入成長階段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內創業。由于集群成長階段的技術發展路徑基本明確，產業集群社會網絡規模、密度比形成階段都有所增強，不確定性降低。因此，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長階段創業者進行創業決策時可以采用以因果推理理論為主的決策邏輯展開。

具有創業警覺性的創業者嵌入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所形成的社會網絡，在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下，根據產業集群初步形成的高新技術軌跡和新興的市場需求，明確創業的目標。從創業目標出發，對新產品和新市場進行調查，識別和篩選創業機會。明確自己的競爭對手，對競爭對手優勢和劣勢進行分析，清楚其實力和最新動向，并將自身的情況跟競爭者進行比較，發現創業機會，確定自己可以進入的有利可圖的細分市場，積極研發新產品。由于新創企業的“新進入障礙”，合法性缺失，創業資源有限，因此，新創企業的生存和發展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賴外部資源持有者的支持和投入。制定創業計劃吸引投資者是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的重要一環。在作出充分競爭分析和全面市場調查的基礎上，對現有的目標市場進行評估，分析所在的行業和市場的變化趨勢，形成創業發展的戰略目標和階段性目標，制定資金需求計劃和市場營銷計劃，預測新創企業未來的預期收益，制定詳盡的創業計劃書，向潛在的投資者描述創業項目的可行性、產品細分市場、核心技術、風險、未來發展前景、盈利模式、創業團隊等創業相關信息，吸引投資者進行投資，獲得創業資源以及利益相關者的認可，順利實施創業計劃，并按照集群環境的變化而變化以適應環境。

雖然大部分研究認為效果推理和因果推理是兩種不同的決策邏輯，具有不同特性，如Brettel et al.的研究提出可以將效果推理和因果推理看作是一個連續變量的兩端，是相互對立的關系[12]。但Sarasvathy(2001)認為效果推理和因果推理的關系是相互獨立而不是相互排斥，在不同情境下兩者可以同時存在或相互交織[2]。盡管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長期，技術和市場的可預測性增加，不確定性降低，給了創業者預測投資收益和制定創業計劃的空間，但是由于創業者的個體差異性帶來選擇性感知，形成對外部創業環境的差異化解讀。成長階段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不確定性降低，對某些創業者而言具備了應用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所需要的信息和條件，但是處于高速成長期的集群對某些創業者而言依然會存在不可預測性和模糊性，特別是創業者在產業集群關系嵌入和結構嵌入有限的情況下，難以獲得有效信息對未來進行預測和把握，則可應用基于手段導向的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因此，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的成長階段，創業者主要基于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在對產業發展和技術信息掌握不夠，不能夠預測未來的情況下，也可應用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

當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穩定的技術發展軌跡和明確的目標市場，集群發展則進入到成熟階段。此階段，集群內已形成各種相關機構(包括政府部門和行業協會等)制定的制度規則、標準，集群成員具有一致的理念、共同的價值觀、認同的社會規范，屬于風險可計算和預測的創業環境。在可預測的穩定環境中，創業者可以遵循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進行理性決策，基于市場調查的SWOT分析、競爭者分析、戰略規劃、市場營銷計劃制定等經典管理學理論和方法，預測創業決策的可能結果[2]。相比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長階段，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的應用條件更為充分。因此，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熟階段，創業者可依據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成熟階段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內衍生創業活動活躍，遠比傳統產業集群頻繁，是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可持續發展的動力。新創衍生企業從集群內已有的組織(包括在位企業、大學、研究機構等)中脫離出來，利用先前掌握的技術、知識、客戶資源、人脈開展創業活動。對于大部分這樣的創業者而言，其本身已在集群內工作過一段時間，對集群的社會網絡關系、市場信息、技術、隱性的知識資源、產品等比較熟悉，在集群內具有了一定的社會資本，自己認為具備開創一個新企業的條件，才會脫離原有組織開展創業活動。創業者的創業目標比較明確，并會預測未來的投資收益和現狀比較進行權衡，決定是否創業。一旦決定脫離原有組織進行創業，創業者會選擇預期回報最大化地創業方案，通過對集群內的競爭對手進行詳細的分析以及對目標細分市場進行精準地預測來盡量避免意外事件的發生[13-14]。因此，對于成熟階段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創業者可以采用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

(三)高新技術產業集群轉型階段的創業決策邏輯

特定的產業或是技術在長期的發展和成熟過程中，會形成發展路徑依賴。當高新技術產業集群處于成熟階段的后期，產業集群面臨著鎖定效應，對市場需求不能靈活反應，缺乏應對變化的內源力，如果不及時實現轉型，會進入集群衰退階段。創業活動是產業集群轉型的有效驅動力。在高技術產業集群內，創業能夠以其創新活動改變集群現有的均衡狀態。在產業集群轉型階段，產業技術范式和市場范式發生變化，創業者需要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進行技術變革，開發新的市場，對集群資源和知識的重組。這一階段也是產業集群觸發創新和產生變革的窗口時期[15]。此時的產業集群重新形成了一個創業的不確定性環境。不確定性環境要求新創企業根據外部環境變化及時調整創業戰略決策[16]。面對集群轉型階段復雜和模糊的未來，創業者無法預知的創業環境，諸多不確定因素使創業者甚至連未來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都無從知曉。在形成不確定性的集群轉型環境中，創業者需要根據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

同樣，創業者基于手段導向，從評估三個問題開始，明確自己能做什么，并與志同道合者或是碰巧遇到的人進行互動，得到合作伙伴之前承諾，更新手段和目標，并重新評估自己能做什么直到條件收斂。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強調控制未來和創造機會。創業者既沒有能力也不可能單槍匹馬地推動集群變革和轉型，而是應該發揮主觀能動性，與合作者形成戰略聯盟，這些合作伙伴既包括產業鏈上的合作伙伴，也包括地方政府部門、政府官員以及科研機構和集群相關中介機構。在中國轉型經濟發展過程中，政府以及受政府委托具有“法定機構”職能的相關機構和行業協會是變革的重要推動者。創業者通過與這些利益相關者形成合力，使新創企業和轉型后的產業獲得組織合法性，來打破集群內原有的技術發展路徑和制度鎖定，提高集群彈性，減少創業阻力。在集群的動態發展過程中，突變性的外部事件往往會創造新的路徑。創業者應抓住機會，杠桿性地利用這樣的意外事件，以利于集群的轉型發展。

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和轉型階段的創業環境都屬于不確定性環境，創業者都應選擇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但是兩者存在差異性。首先，在集群形成階段，尚未形成產業管制、集群規范和認知文化，創業者更多的是面對技術和市場的不確定性，創業者相當于是在一張白紙上繪制藍圖。與集群形成階段不同，在轉型階段，當具有競爭性或是替代性的創新性創業活動出現時，出于對既有利益的保護以及不確定性，在位企業通過產業集群內已形成的產業的價值觀、政策、規則和標準、約定俗成或是理所當然的想法會排斥或限制作為創新者身份出現的新創企業。因此，在轉型階段，除了技術和市場的不確定性，轉型階段創業者還必須面對管制、規范和認知制度壓力。針對技術路徑鎖定和制度鎖定，創業者需要顛覆現有的產業知識積累，而不拘泥于現有的路徑和規則。根據效果推理控制原則，創業者應試圖改變現有的產業標準、行業規則、產業管制政策等制度因素，通過與利益相關者形成戰略聯盟，控制產業集群新的發展方向，逐漸形成對產業轉型發展有利的創新氛圍和知識基礎，最終創造出一個新市場，使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獲得涅槃重生。其次，在集群形成階段，創業者更多的是構建集群內部的社會網絡關系，創業者通過嵌入產業集群網絡，獲得相關的信息、知識、技術和資源，構建戰略聯盟，實現成功創業。而在集群轉型階段，雖然集群社會網絡更為成熟，但是此時往往會出現鎖定，創業者需要打破集群的網絡鎖定，跳出產業集群所在的社會網絡，積極構建產業集群外部網絡，產業集群轉型本質上是集群開始了一個新周期的演化。在集群轉型成功之前，創業者不能被鎖定在集群內，應多參與各種活動，與認識的人或是偶然間遇到的人進行互動，不局限于集群內部，參與到全國甚至是全球的產業發展中去，形成跨集群甚至是全球化的跨邊界資源組合，使資源不斷擴張，在成功創業的同時也推動產業集群的轉型發展。

四、結 語

本文根據產業集群演變的差異化環境特征分析了創業者在不同產業演變階段的創業決策邏輯，將效果推理理論和因果推理理論與具體的中觀創業實境相結合，具化了這兩類創業決策理論的應用情境，改變了以往對兩類創業決策理論在抽象環境中分析的局限。同時，產業集群的演化形成了不同的集群環境特征，也要求研究者在研究產業集群創業現象時，不能一概而論，而忽視集群環境的變化。本文分別分析了效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和因果推理創業決策理論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成長階段、成熟階段、轉型階段的應用。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基于手段導向，主要適用于創業者在不確定性環境下的創業決策。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基于目標導向，主要適用于創業者在可預測風險性的環境下的創業決策。根據高新技術產業集群不同階段的發展特征，需要創業者采用不同的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

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階段，創業者面對新技術、新產品和新市場的不確定性集群環境，未來不可預測，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難以發揮作用，創業者應在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下開展創業活動。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長和成熟階段，集群環境較為穩定，技術發展軌跡清晰，創業風險降低，創業者可根據所處集群環境進行有效預測。因此，高新技術產業集群成長和成熟階段，創業者可根據因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當然，如果在成長階段初期，部分創業者對集群相關技術發展方向和市場缺乏判斷依據，對這部分創業者而言，集群仍然構成一個不確定性環境，此時，依然可以采用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在高新技術產業集群轉型階段，集群面臨鎖定的困境，需要創業者進行突破性技術創新以顛覆已有的技術軌道，研發新產品，開發新市場，集群重新形成了一個不確定性環境，創業者需要采用效果推理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根據效果推理理論，創業者具有主觀能動性。雖然不確定性會使創業者遭受損失，但是很多成功的新創企業都誕生于不確定性環境中。正如效果推理理論的核心原則，創業者是控制環境，而不是預測和適應環境，機會是創業者和創業環境交互作用的結果。

后續研究可以針對處于不同演變階段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內的創業者進行案例分析，以驗證本文的結論。社會網絡與創業者的創業決策息息相關，特別是研究產業集群內的創業現象時，產業集群本身就是一個邊界明確的社會網絡，因此，可結合社會網絡理論和創業決策理論，研究在產業集群內創業的創業者社會網絡對創業決策的影響。此外，Reymen et al.認為效果推理決策邏輯和因果推理決策邏輯具有互補性，創業者可以對這兩種創業決策邏輯進行有效整合來實現最優創業結果[13]。但考慮到新創企業受“新進入缺陷”影響，資源有限，創業合法性缺失，同時根據兩種不同的創業決策邏輯開展創業活動會相互影響，難以把握有限創業資源的合理分配。因此，本文未考慮創業者將兩種創業決策邏輯的結合使用。未來的研究可以深入研究不同創業決策邏輯在不同情境下結合使用的可能性和實現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