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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編輯之隱身與顯形
——以《干校六記》的英譯出版過程為例

2021-05-31 03:16:42茍麗梅

茍麗梅

(蘭州文理學院 外語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一、前 言

在翻譯學界,以編輯為研究客體,聚焦編輯譯稿校訂工作,深挖編輯對翻譯作品介入及施加影響的研究可謂鳳毛麟角。余光中曾坦言:“譯好了,光榮歸于原作,譯壞了,罪在譯者?!盵1]人們往往把翻譯文本歸結于譯者,而忽略了翻譯過程中編輯對文本的加工修訂。美國翻譯家葛浩文曾專門著文澄清——譯文中的絕大多數改動是由美國或英國出版社編輯做出的決定,“但中國讀者,尤其是媒體,總指我為罪魁禍首”[2]。事實上,一部作品從開始翻譯到出版發行,需要翻譯發起方、具體委托方、譯者、編輯、原作作者、出版社以及讀者等多方主體一起協同合作才能確保譯作順利出版面市。這其中,編輯的重要作用往往被忽視了。美國俄克拉荷馬大學石江山(Jonathan Stalling)教授創建了華語譯文研究館,館內收藏有著名翻譯家葛浩文、顧彬、亞瑟·韋利等人在翻譯生涯中留存的上萬份詳細的個人資料檔案。在梳理歸納這些檔案的基礎上,石江山教授提出了翻譯的新型研究方法——行動者網絡翻譯研究(Actor-Network-Translation Studies),他認為翻譯研究并不僅僅局限于譯文的產出及其跨語境接受,而應在“包含行動者、代理人、機構和規模經濟相對穩定的角色網絡分工語境中來研究翻譯”[3];借助檔案館的資料,學者們不再依賴通過對比原文和譯文來揣摩推測翻譯過程中的種種語言現象。在俄克拉荷馬大學訪學期間,筆者有幸查閱了葛浩文捐贈給華語譯文檔案館的大量個人資料,其中包括他在翻譯中國現當代小說時和多位作者、編輯及出版社的私人通信及翻譯出版合同。許詩焱也曾以這些紙稿信件為據“對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干校六記》的翻譯過程進行研究”[4]。本文以兩位編輯高克毅(George Kao)和宋淇(Stephen Soong)在校訂出版楊絳著作《干校六記》英譯本期間與譯者葛浩文、作者楊絳、讀者劉紹銘(Joseph Lau)、出版社社長唐納德·埃爾古德(Donald Ellegood)之間的85封通信為基礎,再現了文學作品從發起翻譯到出版的整個流程,讓隱身譯作背后的編輯展現在大眾視野中,這對于正確認識、評估編輯在譯作的海外出版傳播過程中的作用有著重要價值和意義。

二、編輯的主體性

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認為只有原作才是正品,譯作猶如贗品,是“摹本”,是“翻版”。“譯作只不過是派生物、復制品、替代物,也許是從屬的、間接的,因此是第二位的。”[5]多年來,在翻譯界同仁的努力下,翻譯的藝術性及創作性逐步得到一定的認可。德里達曾說:“翻譯在一種新的軀體、新的文化中打開了文本的嶄新歷史?!盵6]本雅明的“來世觀”受到了德里達的贊揚,“譯文不但要超越原文,還要賦予原文新的生命,使它在新的環境中生長、成熟,獲得‘再生’”[7]。這一論斷可理解為譯作是原作生命的傳承和光大,在一個全新的空間,開啟新征程,賦予原作新內涵。認可譯作的價值,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理解為是對譯者再創作身份的認同。譯者作為翻譯任務的承擔者,在翻譯實踐中需充分發揮自身的主觀能動性,將原作轉換為符合目的地語的譯作,譯者的主體性已得到學界的普遍認同。但是,作為同樣需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對翻譯草件進行加工潤飾的編輯,他的作用往往被忽略了,編輯的主體性鮮有人提及。而事實上,譯作并非完全是譯者個人意志的表達,在很大程度上譯作實際上是譯者和編輯“共謀”的結果。因此,研究編輯的主體性對洞悉翻譯實踐中譯本生成的真實過程具有重要價值。

編輯的主體性是指作為審核翻譯主體的編輯在尊重原作、對照翻譯文稿的過程中,為實現翻譯出版目標而在翻譯出版活動中表現出來的主觀能動性。一部作品從開始翻譯到傳入譯入語文化離不開八大要素,其中包括四個主體——作者、譯者、編輯、讀者,四個客體——原著、譯文、校正稿、出版物。整個翻譯出版過程便是四個主體與四個客體之間往復交叉的一系列矛盾運動過程。根據認識論,所謂主體就是認識活動的承擔者,即從事實踐活動和認識活動的個體、集體;而所謂客體,就是主體開展實踐活動以及認識活動中指向的對象。四大主體中,譯者和編輯是翻譯出版活動中最重要的。沒有譯者的翻譯,編輯活動如同無米之炊。同樣,譯者也離不開編輯,沒有編輯對作家作品的選題策劃、沒有編輯對譯稿的修定加工等一系列工作,譯作也無法出版。有人認為,編輯客體就是文稿,這種觀點可稱之為狹義的編輯客體觀。該觀點雖簡明扼要、重點突出地指出編輯工作的核心就是文稿,但隨著現代出版業的發展,這種觀念的局限性愈發明顯。廣義的編輯客體觀不再拘囿于文稿編輯之責,編輯的工作對象除了文本外,還包括翻譯之前對原著的鑒定和篩選,譯作草稿交付后對其潤色修訂,而后設計排版形成校正稿,以及翻譯定稿之后對譯作的推廣宣傳。廣義的編輯客體觀突顯出編輯對整個翻譯及出版過程的掌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趨勢是符合現代出版業發展態勢的。借助俄克拉荷馬大學華語譯文檔案館珍藏的史料,本文歷史性再現了編輯與其他三大主體(作者、譯者、讀者)及三大客體(原著、譯文、出版物)的互動過程,展現了編輯在作品翻譯出版過程中承擔的任務及扮演的角色,以此彰顯編輯主體性的實質內涵。

三、編輯主、客體互動實例分析

《干校六記》是楊絳先生的一本散文集,回憶了作者1969年底到1972年春在河南息縣“五七干校”的生活經歷。楊絳曾說:“干校回來,我很感慨,想記下點干校的事。《干校六記》是從干?;貋戆四旰蟛艑懙?,是讀了《浮生六記》才決心寫的。我的題目和六記都照《浮生六記》的樣?!盵8]

《干校六記》的英譯本編輯高克毅(George Kao)編譯閱歷豐富:上世紀四十年代在紐約擔任《戰時中國》主編;五六十年代在華盛頓工作,是“美國之音”的編輯;七十年代奔赴香港中文大學,參與創編了《譯叢》(英文名:Renditions),并任該雜志主編?!陡尚A洝返牧硪晃痪庉嬎武?Stephen Soong),時任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研究中心主任,他寫詩,編寫電影劇本,一生譯著豐富。

葛浩文翻譯的《干校六記》最初刊登在《譯叢》雜志第16期上。該雜志于1973年在香港創刊,主要受眾為海外讀者,在國際社會贏得了良好的聲譽,被褒獎為“洞察中國文學的窗口”[9]。在兩位編輯的積極努力下,《干校六記》英譯本單行本于1984年由美國華盛頓大學出版社發行,分別在美國西雅圖和英國倫敦兩地發行,在海外讀者中引起了較為強烈的反響,并于1988年重印。

1.編輯與作者互動

在收到第16期《譯叢》雜志及葛浩文的英譯本后,楊絳于1982年12月27日寫信給宋淇說道:“知音之感,還不是‘謝謝’二字所能表達。拙作的英譯屢次費你清神,愧汗不已。書題和各章標題都合適得很,使我既感且佩。”楊絳夫婦和宋淇夫婦是多年的摯友,對于不同理解,楊絳也直言不諱。在信末,她說到:“《干校六記》原作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容易誤解,我校出幾點錯誤,另紙錄奉,萬一譯本再版,可以改正?!痹诹硪豁摷埳希瑮罱{具體列出了五處誤譯之處,包括名詞的單復數、人稱代詞,方言“老鄉”的具體所指,足以說明作者嚴謹求真的治學態度。由于不知譯者的地址,她煩請宋淇轉交寫給葛浩文的親筆信(寫于1982年12月27日),信中楊絳說:“讀到您翻譯的拙作《干校六記》,深感譯筆高妙,也極感榮幸。曾讀過大譯TheExecutionofMayorYin,只覺書寫得好,忘了其中還有譯者(我只讀過英譯本)。我但愿我自己的翻譯,也能像您那么出神入化。專此向您道謝,并致傾慕,即頌著祺?!?/p>

雖然《干校六記》英譯本已在《譯叢》刊登,但在考慮聯系出版社在海外獨立成書發行時,高克毅首先想到應該聯系作者楊絳,得到她的首肯?!耙罁罱{的來信及最近我和宋淇的電話交流,我對出版單行本持樂觀態度?!?1)筆者譯自高克毅1983年1月21日寫給唐納德·埃爾古德的信。在單譯本出版前,楊絳給葛浩文寫過一封英文信,指出7頁譯稿中需要修改之處(參見圖1)。她說:“一如既往,我覺得您的翻譯妥帖,讀來流暢,頗有美感。我嘆服您的選詞,顯而易見,恰到好處。我只不過是雞蛋里面挑骨頭,僅供您參考?!?2)筆者譯自楊絳1983年6月1日寫給葛浩文的信。

圖1 楊絳就葛浩文《干校六記》英譯本的修改意見表

從以上通信可以看出,編輯尊重作者創造性勞動,注重保護作者知識產權,凡牽涉到作者權益之事皆主動溝通,獲得作者同意。作者對譯者自然流暢的翻譯給予高度贊揚,對原作中有歧義、容易引發誤解之處給予耐心解釋。同時,作者又能以讀者的身份審讀譯文,對譯文中語言處理的不同理解給出自己的修改建議。這種作者兼讀者雙重身份視閾下所提出的修改意見對確保譯文的原汁原味具有重要意義。編輯與作者之間友好、開誠布公、彼此信任的合作模式為產出高質量的翻譯作品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2.編輯與譯者互動

編輯對譯稿的校正并非從譯者提交完翻譯文稿開始,相反,編輯與譯者的合作貫穿翻譯過程始終。在此過程中,譯者的關注點主要聚焦于文字轉換,“把作者的信息意圖和交際意圖明晰地傳達給讀者”[10];編輯則把關譯稿質量、統籌全局、策劃出版、謀劃推廣。

起初,宋淇計劃在1981年底先在《譯叢》期刊上發表《干校六記》前兩章。鑒于該書只有薄薄的65頁,他認為最好能以雙語版的形式出版。他曾寫信告知作者,葛浩文接手翻譯工作,希望她能不再應允他人再譯。1981年12月28日,宋淇寫信給葛浩文說:“我寫信給錢夫婦一個月后,陳荔荔也寫信給他們詢問書面授權翻譯事宜。她得到類似答復:沒有正式的書面翻譯授權,但不反對她翻譯該書?!焙髞?,陳荔荔得知葛浩文已開始翻譯此書,便放棄了翻譯計劃。1982年4月14日宋淇寫信給葛浩文提到了澳大利亞人白杰明詢問楊絳譯書之事,“得到同樣答復,同意翻譯,但不會給予個人授權”。這也間接說明《干校六記》為何有三個英譯本,除了葛浩文、白杰明的譯本外,中國旅美學者章楚也翻譯了該書。

由于作者并未給某位譯者書面授權,從一開始,《干校六記》的翻譯就面臨著三家競爭的局面,為了搶占先機,宋淇更堅定了先出版前兩章的想法。高克毅對此持反對意見,他說:“我認為在《譯叢》16期整書出版,要遠好過只刊載前兩章。不管怎樣,標題明明為六記的書卻只能看到兩章,有點戲弄讀者之嫌,絕非好編輯之為?!?3)筆者譯自高克毅1982年1月8日寫給葛浩文的信。

后來,宋淇接受了華盛頓出版社社長唐納德·埃爾古德及高克毅的建議,放棄了出版雙語版《干校六記》的想法。高克毅說:“畢竟對于讀者而言,中文部分是個額外的負擔。如果學術界對該書有足夠興趣,可以考慮以后再出版雙語版?!?4)筆者譯自高克毅1983年3月6日寫給宋淇、唐納德·埃爾古德的信。

在策劃出版過程中,兩位編輯和譯者葛浩文多次通信商討書的結構布局。宋淇提議把“譯者前言”移至譯本之后,變為“譯者后記”,這樣,再加上位于書后的注釋,整本書就能保持平衡,避免頭重腳輕之嫌。他還提議把作者寫給葛浩文的信放在譯本封面,以證譯本之優秀。(5)筆者譯自1983年8月18日宋淇寫給唐納德·埃爾古德、抄送給葛浩文和高克毅的信。出于對作者的保護,高克毅對此持反對意見,他認為作品會自證其優秀,無需多添它物。(6)筆者譯自1983年8月24日高克毅寫給宋淇、抄送給唐納德·埃爾古德及葛浩文的信。

對于作者、錢鐘書及譯者簡介的排版問題,宋淇說:“我同意高克毅的意見。錢鐘書的簡介應簡短些,畢竟在該書中他只是個配角。我認為葛浩文的簡介不應該和楊絳及錢鐘書的擠在一頁。就作品生成而言,譯者的作用和作者一樣重要。沒有他,英語讀者無法了解原作?;蛟S應該在書的封皮或封底印上他對譯作的介述。畢竟,在美國葛浩文要比楊絳及錢鐘書更知名?!?7)筆者譯自1983年9月8日宋琪寫給唐納德·埃爾古德、抄送給高克毅及葛浩文的信。三位還就邀請哪位熟悉中國文化歷史的知名專家來寫書評展開了大量深入的討論,最終敲定由耶魯大學中國歷史研究專家史景遷(Jonathan Spence)擔此重任。

關于譯作封面設計,編輯也是煞費苦心。1984年3月2日,高克毅寫信給唐納德·埃爾古德詳細描述了他的設計思路。高克毅認為書的封面可借用大陸版《干校六記》的插圖設計,借此暗示翻譯的忠實可信;并在附件A中手繪出封面的設計插圖,又在圖片右側具體解釋了封面設計的諸多細節處理方式;他還提醒英文圖書打開習慣是從右到左,封面插圖印刷時最好能做平面鏡像處理,將黑色樹木排在書的右側,但一定注意漢字無需鏡像,以免印反。他在信中建議把譯作簡介放在書的前勒口,并在附件B中列出他撰寫的譯作簡介;后勒口則刊載作者及譯者相關信息。關于封底,他認為可刊登知名學者關于《干校六記》的評論性文字,并在附件C中列出了兩位文學評論家的書評出處及具體摘引內容,分別是:英國漢學家詹納爾發表在《泰晤士報文學增刊》的書評文章,學界廣受尊重的翻譯家伯頓·華茲生在《東京每日新聞》發表的評論性文字。(8)筆者譯自高克毅1984年3月2日寫給唐納德·埃爾古德的信。由此可見,《干校六記》封面設計凝聚著編輯的一番苦心,高克毅期待封面呈現出的視覺效果使讀者在感受美的同時,又有助于提升圖書銷量,希望精心設計的封面能和內容高度契合,并凸顯出圖書的品牌質量。

法國文學批評家熱拉爾·熱奈特(Gérard Genette)1979年在《廣義文本之導論》中首次提出“副文本”這個概念。[11]之后他推出系列論著(1982[12]、1992[13]、1997[14])逐步構建起副文本的理論體系。他指出所謂“副文本”指的是圍繞文本的所有邊緣的、或補充性的數據,并將其分為內副文本和外副文本:內副文本指封面、標題頁、作者姓名、副標題、題詞、前言、序言、注釋、跋、后記、致謝、扉頁上的獻詞等,外副文本包括作者的日記、訪談、書信以及出版社的廣告、海報等。除了言語副文本外,多數出版物還包含一定的非言語副文本,如插圖、封面設計、字體、分段和排版等。就一部作品而言,副文本的諸要素闡釋、補充、豐富了正文本的主旨,“是將作者、譯者、出版商和讀者聯系起來的重要紐帶”[15]。宋琪、高克毅在策劃譯作出版過程中,積極利用“副文本”這一載體,介紹作品內容、渲染作者聲望、邀請專家學者撰寫書評,并借助封面、封底推出作品精彩片段、譯者評述節選,可謂不遺余力,多方位、多視角宣傳推廣譯作,以期能達到理想的銷售目標。

編輯在翻譯過程中的重要價值或許能從宋淇對高克毅校對《干校六記》譯稿工作的評述中窺見一斑。

May I suggest that the royalty of this book to the translator should be 10%, to be divided between Howard Goldblatt and George Kao, say 40/60 or 1/3, 2/3, as George had played a crucial role in choosing the title of the book, the wording of the chapter headings, revising and polishing the Ms., making decisions on key terms and phrases, and finally giving the book its final format. Our previous 6% royalty is no longer valid and not competitive with the average publishers.(9)筆者摘自1983年8月18日宋琪寫給唐納德·埃爾古德、抄送給葛浩文及高克毅的信。

我提議本書支付給譯者10%的版稅可如此分配:葛浩文4成或1/3,高克毅6成或2/3。因為高克毅在敲定譯本書名、定奪章節標題、校正潤色譯稿、選定關鍵術語及確定譯作最終定稿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我們先前6%的版稅在當前的出版界已毫無競爭力可言。(筆者譯)

對此提議,高克毅如此回復:

I know Stephen proposed this out of the goodness of his heart, but there’s no way I can accept a share of the book’s royalties, whatever the rate is going to be. I consider it a privilege and pleasure, and also in line of my duty as Editor, to contribute the magazine version and to the preparation of the book edition. The basic, sterling quality of the translation is entirely Howard’s. For me to take excessive credit, as the idea of sharing in the royalties would imply, is out of the question.(10)筆者摘自1983年8月24日高克毅寫給宋琪、抄送給唐納德·埃爾古德及葛浩文的信。

我明白宋琪的好意,但我絕對不能接收譯本任何比例的版稅分紅。能參與這項工作是我的榮幸,甚是愉快,協助譯作期刊版及圖書版發行是我份內的職責。譯文精準翻譯主要歸功于葛浩文。我不能好大喜功,絕不能分享版稅。(筆者譯)

在謝絕宋琪好意的同時,高克毅還在信中笑稱他們之間的通信加起來比《干校六記》原稿要長出好幾倍。在譯本即將出版前夕,宋琪致信葛浩文提到版稅的分配意向。

Normally, we pay our writers and translators 10% of our share of net income. In this case, your share will be US $150 upon our receipt of the advance from UWP($1500) and you will continue to receive 10% of what ever is our share from the revenue of the book. Right from the beginning, we did not intent to ask UWP for more as we regarded the publication of Six Chapters by UWP as an attempt to break into the serious Sinological market and we should assist them in every way to make such a break through….Monetarily, it does amount much to any one of the parties concerned but the prestige and the credit that goes with it cannot be measured in dollars and cents.(11)筆者摘自宋琪1984年2月23日寫給葛浩文的信。

通常我們凈收入的10%分給作家和譯者。就本書而言,我們收到華盛頓大學出版社的預付款后(實收$1500),您所得為150美元,您將繼續享有本書10%的收入分紅。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打算向華盛頓大學出版社收取更高版稅,只是希望借《干校六記》的出版打開中國嚴肅文學的銷售市場,我們應全力支持出版社闖市場?!洕貓髮ο嚓P的任何一方都很重要,但榮譽和信譽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筆者譯)

對于此葛浩文回復如下:

Thank you for your letter of February 23rd and for clarifying the royalty’s issue. As you know, this was not a matter originally raised by me, for I most assuredly did not enter into the project with any thoughts of how much money I would make from it (your generosity in the initial payment and percentage increase was greatly appreciated). In fact, even the “prestige and credit” paled before the excitement of making this marvelous work available to English readers and of working closely with you and George Kao and later, Don Ellegood; in short, I have already been amply rewarded.(12)筆者摘自葛浩文1984年2月28日寫給宋琪的信。

感謝您2月23日來信告之版稅事宜。如您所知,該議題由您提出,我敢說我接手該翻譯項目時從來沒有想過要賺多少錢(您慷慨支付預付款及提高分紅比例讓我很感動)。事實上,能將這部非凡的作品介紹給英語讀者,能和您、高克毅,后來還有唐納德·埃爾古德親密共事,在此過程中享受到的振奮與愉悅,甚至讓“榮譽和信譽”都黯然失色。簡而言之,我的回報已經非常豐厚了。(筆者譯)

透過信件中質樸平實的語言,我們能感受到編輯、譯者淡泊名利、潛心工作的崇高精神境界。編輯、譯者、出版社通力合作,字斟句酌,悉心打磨精品,不計個人回報,一心治學的高尚精神值得當今業界同仁學習。除了對譯本出版進行宏觀結構調整外,兩位編輯還就譯本語言細節的處理和譯者展開了深入的討論。葛浩文詢問兩位編輯對書中小標題的翻譯意見,為了體現原文標題的工整對仗,他建議小標題中的“記”可以翻譯為“A record of...”。

高克毅不同意這樣處理,他認為,在翻譯過程中,沒必要拘泥于原文的字詞,神形不能兼備時,傳神更為重要。小標題如果都譯為“A record of...”,會讓人覺得繁復拖拉,況且“記”字譯作“record”也欠妥帖,太過于正式,易于讓人產生“記錄”“文檔”的錯覺;再者“record”更多是由他人書寫,而非個人自述,像楊絳這般含蓄委婉的個人書寫,譯成“record”并不妥當。鑒于《干校六記》和《浮生六記》的淵源,他以林語堂對《浮生六記》中小標題的處理為例,說明棄形傳神翻譯的可行性(見圖2)。

圖2 標題中“記”的翻譯對比表

從上表可以看出,林語堂在翻譯標題時忽略了“記”字,并未追求形式上的工整對仗,只是著力翻譯出小標題的實質內涵。高克毅借鑒了林語堂的翻譯方法,初譯時注重傳遞出標題的核心意義。雖然初譯已能充分達意,但高克毅認為還有缺憾,初譯無法傳神再現楊絳舉重若輕的文風。在此基礎上,他又進一步作了完善,把核心名詞置于標題之首,且在名詞后添加了冒號。高克毅解釋此番改動是基于這樣的認識:依據語言學,標點和字詞都是符號。因此,用冒號代替“記”字也合乎章法,將其置于標題關鍵詞之后,功效如同原文中“記”字。如此處理,便有形神兼具之效。(13)筆者譯自1982年5月12日高克毅寫給葛浩文、抄送給宋淇的信。

兩位編輯在校稿過程中,逐字逐詞一一訂正,可謂細致入微,精益求精。因篇幅所限,本文僅列舉幾處編輯對“小引”校正的實例為證。在1982年5月13日的通信中,高克毅就葛浩文翻譯的“小引”提出修改意見,并解釋了修改緣由:

第一頁,第1行:Yang Jiang asked me to look over the manuscript.錢(錢鐘書的簡稱)的話語口語隨性,“把稿子給我看了一遍”,“look over”比“read”更能體現這種語態,雖然“read”可直譯為“讀”。

第一頁,第三段,第1行:All of this belongs to the past and the scene has now changed — we can say that many things have come to light. 原句用了兩個成語——“事過境遷”“水落石出”,形成了對稱。此言出自錢之筆,其中含有諷刺意味:譯為“circumstances are different now”似乎太過樂觀,譯為“everything has come to light”也是言過其實。(14)筆者譯自高克毅1982年5月13日寫給葛浩文的信。

1982年8月17,高克毅在給葛浩文的信中說到:“逐字逐行校過‘小引’,時隔三月后再讀,發現仍有兩處有待提高。”(15)筆者譯自1982年8月17日高克毅寫給葛浩文、抄送給宋淇的信。

其一——

原文:他們明知道這是一團亂蓬蓬的葛藤帳。

草譯稿:Even though they knew full well that everything was chaos and tangled relationships.

修改稿:Even though they knew full well that things were always messy and tangled up.

原因:初譯稿讀起來有些拗口,而且并未準確傳遞出原文實質。

其二——

原文:慚愧也使人畏縮、遲疑,耽誤了急遽的生存競爭。

草譯稿:Shame also causes a person to recoil and hesitate, thus retarding his chance in a sudden struggle for survival.

修改稿:Shame also causes a person to recoil and hesitate, thus retarding his chance in a bitter struggle for survival.

原因:盡管“急遽”一詞中確實用了“急”字,但生存競爭并非突然急速出現??紤]到上下文“生與死”的競爭,形容詞可理解為“殘酷的”之意,我傾向于用“bitter”或“desperate”。(16)所舉兩例均為筆者譯自高克毅1982年8月17日寫給葛浩文、抄送給宋琪的信。

3.編輯和讀者互動

雖然通常情況下,讀者是在編輯出版工作完成之后才開始涉足編輯活動的,但從一開始,編輯就對讀者的認可接受、讀者的“閱讀期待”給予充分的重視。翻譯作品是為讀者而譯,沒有讀者的閱讀,譯作很難獲得生命,編輯活動也就失去了價值和意義。兩位編輯非常重視讀者反饋,宋琪因病無法參加1983年3月在舊金山舉辦的書展,特意委托葛浩文帶上《干校六記》參展,囑咐他注意收集讀者意見。1983年4月5日葛浩文致信宋琪說到:“我竭力向更多人推介譯本,向相關朋友同事贈送譯著二十余本,他們皆承諾會給出反饋意見?!?17)筆者譯自葛浩文1983年4月5日寫給宋琪的信。

在威斯康辛大學教授“當代中國文學”課的劉紹銘(Joseph Lau)在選用《干校六記》作教材后反饋到:62名美國學生(英語翻譯方向)一致認為理解《干校六記》困難重重,主要原因在于作品描述的歷史背景對他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劉紹銘因此建議給《干校六記》加上詳盡的背景注釋。編輯和譯者對劉紹銘的來信(1983年8月6日)給予高度重視,三人就增添“背景注釋”的具體內容、數量、方式展開了深入的探討。

高克毅主張盡量把理解問題在譯文中化解,認為注釋過多會影響閱讀流暢性,而且還破壞了原文含蓄婉約之美感。根據劉紹銘的反饋,他列出一份“疑難詞匯表”,包括8個和那個特殊年代相關的術語,27個較難理解的典故和雙關語,考慮到兩類詞匯數量相差過大,他認為沒必要在書后單獨列出,建議以腳注的方式闡釋說明。(18)筆者譯自高克毅1983年8月29日寫給葛浩文、宋淇的信。

宋淇向來贊成對文中晦澀難懂的詞匯加注解釋,并親自為《干校六記》撰寫了33個非常詳細的雙語注釋,一方面幫助讀者理解,另一方面證實自己的譯文比起白杰明那種解讀式的翻譯更接近原文,為評論家點評提供例證依據。讀完劉紹銘的來信后,他更堅信充實完善注釋的必要性,和高克毅觀點恰恰相反,他認為應把腳注中的某些詞抽出來放到“疑難詞匯表”中詳細說明,并建議將“疑難詞匯表”更名為“背景注釋”,因為“前者易于讓人想到科技手冊的詞匯表,并不適合文學作品”(19)筆者譯自宋淇1983年9月8日寫給葛浩文及高克毅的信。。

葛浩文1983年10月20日在回復宋淇的信中說到:“我認為譯作不應該反應任何人的政治文化觀點——作者除外。過度編輯或許會使作者處境不妙……與原著含蓄內斂的風格不符。況且,并非每位讀者都需讀完詳細注釋后,才能感受到作品所指的隱含意義,不同讀者對作品有不同的理解再正常不過,完全沒有必要對每一處典故和雙關都加上注釋,適當注釋已足夠。建議刪去與小說內容不直接相關的注釋,以及那些已在譯文中解釋得相對清楚的注釋?!?20)筆者譯自葛浩文1983年10月20日寫給宋淇的信。

在出版社社長唐納德·埃爾古德的協調下,高克毅、宋淇、葛浩文三人達成共識,最終決定在書末添加背景注釋(Background Notes),但宋淇精選的33個注釋被縮減為20個,由葛浩文統一負責修訂所有注釋。

由此可見,兩位編輯對讀者反饋高度重視,一封讀者來信引發了“背景注釋”的誕生。在單行本出版前,葛浩文及兩位編輯曾分發贈閱《譯叢》版書稿給相關人士,廣泛征求讀者意見。這也說明,《干校六記》的讀者并非是在該書單行本編輯出版工作完成后才開始涉足編輯活動。事實上,編輯從選稿之初就已經開始和想象中的讀者對話交流,盡可能了解目標讀者群的閱讀喜好、知識結構、價值取向、文化背景等方面的情況,以便能較準確地把握和預測潛在讀者的需求。兩位編輯借助《干校六記》期刊版先行發行的便利,及時搜集讀者反饋意見,并以此為據及時調整編輯策略,以期實現與讀者“期待視野”的交匯融合,從而擴大譯作在海外的出版傳播。

四、結 語

葛浩文版《干校六記》英譯本充分說明翻譯并不是譯者的獨角戲,它是譯者、編輯、作者、出版社、讀者之間相互合作、彼此協商后達成的共識。在西方,編輯對譯作內容進行大幅度修改的現象極為普遍。葛浩文曾坦言,相對中國編輯,西方編輯權限更大?!耙徊孔髌窂臅鴮?、出版到被讀者閱讀的過程,最重要的配角就是編輯……世界聞名的作家大都有了不起的編輯在幫助他們,翻開西方小說,也常會看到作者對編輯的致謝語?!盵16]對于悠久燦爛的中國文學而言,要想順利實現國際化傳播,就應充分發揮好編輯的作用,編輯不光是語言文字的校對人,還是作品出版發行的策劃者和質監人。編輯發揮著橋梁、紐帶作用,作為溝通連接作者、譯者、讀者、出版社的中間人,他們往往能憑借專業眼光、從業經驗及其對市場的敏銳度,對作品再加工完善,進一步提高譯作的可讀性,提升作品的市場接受度。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時代大背景下,讓隱形的編輯發揮其主體性顯得愈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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