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與印鈔機的賽跑

2020年黃金市場的表現，注定載入史冊。在不到三周的時間里，金價突破了2011年創下的1920美元高點，飆升至2000美元上方，刷新紀錄高位至2075.47美元/盎司。

黃金價格暴漲，全球魔幻的場景隨之不斷上演，就連巴菲特也看上“黃白之物”。

從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提交的二季度持倉報告來看，巴菲特二季度唯一新建倉買入的是巴里克黃金，當季共買入2090萬股，價值約為5.63億美元，占持倉總市值的0.3%。巴里克黃金是全球最大的金礦開采公司之一。報告公布后，巴里克黃金盤后大漲逾8%。

巴菲特愛黃金股，大洋彼岸的中國人愛黃金，你永遠不知道“中國大媽”手里囤了多少金子。最近，廣東一黃金交易商接待了一名“神秘”客戶，該客戶竟提著一箱近29公斤重的金幣來兌換現金。工作人員一邊拆一邊數，五六個人數了一個多小時，總共971枚金幣。

在本輪金價上漲中，最愛囤金子的要數土耳其人。隨著土耳其里拉匯率下跌，土耳其民眾在短短兩周內，就買入價值70億美元的金條。

金燦燦沉甸甸的黃金為什么這么值錢？

金以稀為貴

在地球剛形成時，可以說遍地是黃金。但由于金元素比較重，因此它和鐵、鎳一類的元素一起迅速下沉，最終融入地核。另外一部分隨著熔融的巖漿進入地幔，真正在地表附近的黃金少之又少。

稀缺性決定了黃金的價值。

截至2019年底，全球已經開采到地面上的黃金總存量有197576噸，其中大約三分之二在1950年后開采。黃金基本上不可毀壞，因此所有黃金仍然以某種形式存在于世界上。如果把所有黃金全部放在一起，形成的純金立方體邊長可達21米。

對黃金礦產這個行業而言，一個非常明顯的趨勢就是：大金礦的發現已經越來越少了。

在上世紀7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每個十年都能發現至少一個5000萬盎司以上的黃金礦藏，至少10個3000萬盎司以上的黃金礦藏，以及無數個500萬到1000萬盎司的黃金礦藏。

但在過去的15年，黃金生產行業沒有發現任何一個礦藏超3000萬盎司的金礦。

南非曾經是全球最大的黃金生產國。1970年，南非開采出超過1000噸黃金。在19世紀80年代，南非Witwatersrand盆地發現的黃金占到人類歷史上所有被開采黃金的40%以上。然而，自此之后，南非的黃金產量就持續下降。到了2016年，該國的黃金產量只有167.1噸，較1970年大降83%。而該國Mponeng金礦作為全球最深的金礦，還在以越來越大的成本挖得更深，以求開采出黃金。

截至2019年，中國的黃金產量已經連續13年穩居第一。2019年全球黃金開采量3533.7噸，中國國內原料黃金產量為380.23噸，不過與2018年相比，仍然減產20.89噸，同比下降5.21%。2019年全球礦產黃金總產量10年來首度下降，減產28噸。

只有10%的金礦有開發價值

金礦難尋，金礦開采的難度也越來越大。

談到金礦開采，我們首先想到的就是戴著頭盔在地底工作的礦工。但事實上，開采只是一套復雜流程中的一個步驟。在金礦開采前，需要進行大量勘探和開發工作，以盡可能準確地確定儲量大小、開采方法，以及有效、安全和負責任的礦石處理工藝。一座礦山平均需要10到20年的準備時間才能產出可供提煉的礦石。

黃金勘探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復雜過程。它需要大量時間、財力，以及地理、地質、化學和工程學等諸多學科的專業知識。即便發現礦藏，實現成功開發的可能性也非常低——僅有不到0.1%的勘探礦點能夠成為生產性金礦。全球只有10%的金礦有足夠儲量，具備進一步開發的價值。

黃金雖然是一種貴金屬，可自然界中的黃金并不是以純度99%及以上的形式存在。黃金礦石是黃金最初的形態，經過冶煉提純或其他工藝后，才是人們熟知的質地軟、延展性高的黃金。

雖然人類的技術發展很快，但是開采、提煉出高純度的黃金依然需要很高的成本，這就使得黃金成為最保值的一種金屬。

2019年全球黃金礦業的生產成本連續第三年上升，全行業總現金成本和總維持成本的均值至每盎司704美元和每盎司941美元。這些成本主要包括：采礦、選礦、冶煉、礦產品精礦采購、礦石運輸成本、原材料消耗、動力、薪金及固定資產折舊等。

因為地域不同，黃金的開采難度不一樣，生產成本也不一樣。從全球來看，北美成本相對較低，非洲的成本較高，我國黃金的生產成本也是偏高的。

2015年，山東省第三地質礦產勘查院探獲萊州三山島北部海域金礦床，位于海下2000米。海上鉆探平臺屬于拼裝式插樁平臺，它是靠插在海底十多米深的泥沙里的9個鋼管腿兒支撐著工作臺面。據工作人員介紹，“就是這9個管口與平臺接口錨固這個環節，來參觀考察的專家形容堪比太空上‘天宮一號對接”。

若考慮資本支出、間接費用和管理費用等因素，黃金的生產成本將再提高20%-30%。因此，全球黃金綜合成本會提高到800-1200美元左右。黃金價格在1300美元附近時，黃金成本對黃金價格有較強支撐。現在黃金達到2000美元左右的高位，支撐不是來自成本，更多的是來自全球央行的放水和避險邏輯。

紙幣歸根到底是紙

正是由于天然的稀缺性，黃金成為天然的貨幣。早在公元前的古羅馬時代，黃金就開始作為貨幣來使用。

馬克思曾在《資本論》中提到：“貨幣天然不是金銀，而金銀天然是貨幣。”因為金銀的特征在于：供給量有限且穩定，能夠保證幣值的相對穩定;具有抗腐蝕性和耐磨損性，便于貯存;質地軟易于分割，方便稱量等。黃金便“天然”地滿足了成為貨幣的條件，從而既具有商品屬性，又具有貨幣屬性，貨幣屬性、投資屬性、避險屬性共同構成黃金的金融屬性。

19世紀，隨著紙幣的大量發行，金本位制度開始盛行，黃金依然是貨幣體系的核心，紙幣發行都以黃金為背書。

但紙幣歸根到底是紙，是人造的貨幣，其稀缺性主要靠發行者的“自覺”。紙幣的背后是政府信用，是國家強制使用的法定貨幣。但其實紙幣的印刷成本很低，供給多少紙幣是人為決定的，所以紙幣的稀缺程度并不是大自然控制的，而是人為控制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由于政府開支急劇增加，紙幣大肆發行，貶值嚴重，兌換黃金越來越困難，歐洲主要國家逐漸放棄金本位制度，美國也于大蕭條時期放棄金本位。各國紙幣競爭性貶值，通脹高企，國際貨幣體系一片混亂。

1944年的布雷頓森林會議，美元成功取代英鎊成為唯一國際貨幣儲備。兩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經濟遠遠超過英國，成為最強大的經濟體。只有經濟穩定和強大，才能確保政府不大量印刷紙幣，才能保證幣值的穩定。美元取代英鎊的另一個原因是當時美國擁有全球四分之三黃金儲備，有能力按布雷頓森林體系明確的“1盎司黃金=35美元”標準，向他國兌換黃金。

然而，布雷頓森林體系并沒有維持多久。1971年8月15日，尼克松政府宣布實行“新經濟政策”，停止履行外國政府或中央銀行可用美元向美國兌換黃金的義務。尼克松親手剪斷了美元與黃金的“臍帶”后，美元與黃金就此脫鉤。

黃金與印鈔機的百年賽跑

自從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以后，大家就開始放飛自我了。沒有哪個經濟體的紙幣是盯著黃金的，因為歷史經驗已經一次次表明：根本盯不住。

每當經濟不行，或者財政需要用錢，就多印刷紙幣，導致紙幣貶值，最終與黃金脫鉤。當前的貨幣體系大致就是：發達貨幣基本都是浮動匯率制，可以隨意印刷紙幣;其他貨幣大多盯住美元，跟著美國印刷紙幣。全球進入紙幣泛濫的時代。

2008年，為應對華爾街引發的金融危機，美國開足馬力印鈔，結果是印鈔機所創造出的大量美元已經超過美國的黃金儲備所能擔保的數量。

為抗拒財富被美元吸走，許多國家只能仿效，開動印鈔機器。僅2008—2013年，“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就從8000億美元增大到4萬億美元”，同期，“全世界的央行總共創造出高達10萬億美元的新貨幣”。

失去黃金儲備的制約后，沒有什么能夠約束美元印鈔的腳步。也因此，美國、歐洲還有日本等強勢經濟體先后步入高負債時代。政府為償還負債的開源努力只是杯水車薪，許多政府只能不斷加大印鈔力度。

在新冠疫情下，世界正經歷著百年一遇的極端事件。在經濟承壓時期，資產面臨通縮威脅，除了實物黃金。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美國已宣布向市場投放總額達14萬億美元的流動性和經濟刺激方案。德銀表示，如果美聯儲按照現在的放水印鈔速度繼續擴張，到2028年其資產負債表將擴張至20萬億（目前為7.2萬億）美元，而這更引發對美元貶值和通貨膨脹的擔憂，并再次活躍了支持金本位或數字黃金貨幣的聲音。

凱恩斯曾表示：“黃金在我們的制度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它作為最后的衛士和緊急需要時的儲備金，還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可以取代。”

也因此，黃金與印鈔機的賽跑中，印鈔機跑得越快，紙幣貶值越快，而黃金則一直穩中求勝。世界黃金協會（WGC）在其8月7日發表的最新報告中解釋：雖然黃金價格創歷史新高，但將通脹數據加入后得出的結論顯示，目前實際黃金價格仍遠低于現值。

（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