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 賈晉京 胡倩榕
【內容提要】拜登就任美國總統后,將中美關系定性為“21世紀民主與專制的較量”,并在世界范圍內開啟了“價值觀外交”。我方若不能跳出“民主與專制”“人權與壓迫”“自由與奴役”等話語二元對立的窠臼,在國際輿論交鋒中將被美國牽著鼻子走,國際形象將難以避免被污名化。為此,應以我國的“包容”“團結”“和平”“進步”“康復”“秩序”“活力”“希望”,對沖美國的“排斥”“分裂”“暴力”“退步”“疾病”“失序”“焦慮”“停滯”;通過使用人類普遍認可的美好詞匯,引導世界各國民眾與時俱進,重新認知現在的美國與中國。
【關鍵詞】美國 價值觀外交 詞匯陷阱
拜登就任美國總統后,將中美關系定性為“21世紀民主與專制的較量”,并在世界范圍內開啟了“價值觀外交”。其具體策略是將中國樹為“威權”“專制”和“脅迫性”的反面典型,把中國抹黑為全球價值觀的“威脅”;同時以標榜“民主”“人權”“自由”等所謂普世價值為手段,搞意識形態劃線的國家陣營,用冷戰思維對我國設下“詞匯陷阱”。我方若不能跳出“民主與專制”“人權與壓迫”“自由與奴役”等話語二元對立的窠臼,在國際輿論交鋒中將被美國牽著鼻子走,國際形象將難以避免被污名化。
對此,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化解“詞匯陷阱”課題組對如何破除西方“詞匯陷阱”做初步探討,從八個方面提出“包容與排斥”“團結與分裂”“和平與暴力”“進步與退步”“康復與疾病”“秩序與失序”“活力與焦慮”“希望與停滯”的新話術體系,并對向世界揭示美國真實面目提出幾點務實建議。
一、“詞匯陷阱”,大國“價值觀戰爭”的新手段
“詞匯陷阱”是一種抹黑式的貼標簽做法,將主觀想象置于理性和事實之上。盡管簡單粗暴、破綻百出,卻很容易在公眾輿論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偏見,被美西方拿來作為拜登“價值觀外交”中有布局地針對中國的先發手段,也成為當下大國“價值觀戰爭”的新手段。
自從拜登將世界片面地劃分為以美國為首的民主聯盟和中、俄等所謂“專制”假想敵,中國任何合理舉措都可以被扣上“威權”“專制”“脅迫”“反人權”的帽子。例如,中國對新疆、香港等地的有效治理,被污蔑為“侵犯人權”“扼殺民主”;中國運用數字手段抗擊疫情,被稱為“數字集權”;中國科技企業海外擴張,被稱為“科技威權主義”;中國對部分國家進行進出口政策調整,被稱為“經濟脅迫”。諸如此類的詞匯,充斥著西方媒體和輿論。我方越是解釋辯駁,反而越強化了這些概念,正入西方圈套。
在美國的盟友中,拜登發起的“價值觀外交”和“詞匯陷阱”已初顯成效。例如,德國《每日鏡報》在點評拜登外交政策講話時指出,中國“威權主義”的擴張是當今西方國家面臨的最大挑戰,美國修復與盟友的關系是為了共同應對專制。法國國際廣播電臺在論及中國抗疫行動時表示,中國模式的復雜之處在于它聲稱能夠修復部署時造成的破壞,換言之,中國想要成為“自身苦果”的“專制性解藥”。
通過“詞匯陷阱”的極富煽動力語言,西方普通民眾對中國的認知被誤導。2020年,美國皮尤研究中心在17個發達經濟體18,850名居民中展開的民調顯示,當時對中國的不利看法處于或接近歷史高位,極少人相信中國會在世界事務中做正確的事情。中國政府“攻擊性的外交姿態”和對內威權政策,致使約四分之三的美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和瑞典民眾對中國持負面印象,認為中國政府不尊重個人自由。更為重要的是,關于中國的消極認知已直接作用于實踐,發達經濟體的民眾愈發傾向于加強與美國的經濟聯系,而非中國。蓋洛普的民調同樣印證了這一點。2021年,45%美國受訪者將中國視為美國最大的敵人,而2020年同期這一比例僅為22%。①
目前,跳出西方設下的“詞匯陷阱”,已成為中國亟需解決的問題。“詞匯陷阱”之所以會在公共輿論中形成錯覺,正是由于它以簡單的意識形態標簽,掩蓋了國際格局東升西降的形勢變化。因此,破局也應當從美中兩國此消彼長的現狀入手。
二、以客觀的描述性詞匯,應對西方的價值觀“詞匯陷阱”
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到21世紀初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美國確實在經濟全球化、工業文明崛起的人類歷史進程中一度起到暫時的引領作用。但任何領先都具有時代性,若不改革、必將退步。
冷戰結束后,發展中國家群體性崛起,對世界經濟增長作出越來越大的貢獻;而西方在各方面呈現出式微之勢。但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仍然不愿意以更開放、包容的姿態與新興國家共商共建,既不關注國家內部的治理優化與矛盾解決,也不愿意建立更公平、更開放、更多元的全球治理體系與國際秩序,對世界文明的進程與人類社會的進步無益,對實現世界各個國家、各個民族、每個個體的共同發展與普遍繁榮不利。
當下,基于新的變化與形勢,我們有理由、有必要對全球體系的基本狀況進行重新描述。
從文明進程看,中國胸懷包容(inclusive)而美國對外排斥(exclusive)。中國包容世界各國的普遍發展、追求共同利益;而美國排斥其他國家的崛起,將其視為挑戰與威脅。隨著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出現與新興技術、數字貿易、互聯網經濟等新業態、新模式、新產業的興起,全球各國都迎來新的發展機遇與新的經濟增長點,給國際政治經濟格局帶來一定的變化。在此背景下,美國作為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把其他國家的發展全部視為對自身地位與權力的挑戰,頻頻采取孤立主義、保護主義政策,中斷自由貿易、排斥自由移民,與盟友締結區域貿易集團,阻礙其他國家從經濟全球化中獲益,或者試圖將美國模式復刻到其他國家的發展進程中,從而保持自己在全球價值鏈與國際分工體系中的優勢地位。而中國則更加包容,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總綱領的指引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參與并推動《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授人以魚亦授人以漁,力圖將本國經濟發展的紅利分享給其他各國。
從國內政治看,中國團結(unite)而美國分裂(split)。中國在同心協力地追求民族復興與國家發展,具有強大的社會凝聚力與向心力;而美國則陷入美國夢的衰落與社會共識的分裂。美國不僅未能成功地輸出自由主義意識形態,迫使世界各國接受美國模式,而且當下,由于分配問題長期不能有效解決,美國國內的社會共識正日趨分裂,陷入“身份政治”的困境,對國家的長治久安和持續發展帶來挑戰。2016、2020兩屆美國總統大選充分暴露了美國社會的多重分裂,選民身份認同危機、階層矛盾加劇、種族嚴重對立、不同利益集團的意識形態分歧是導致當前美國社會分裂的主要因素,拜登政府短期內試圖彌合與“再聯合”的前景并不樂觀。相比之下,中國的社會具有高度的內部凝聚力,具有強大的社會組織動員能力。從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過程及后疫情時代的發展中可以看到無論一個人做什么工作、屬于什么階層、有怎樣的文化民族背景,都對中華民族的集體身份與黨的號召具有高度的歸屬感與認同度,可以說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從對外關系看,中國堅持走和平(peace)道路而美國濫用暴力(violence)。中國始終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不爭霸、稱霸;而美國則試圖以暴力手段維系美國霸權。在冷戰結束后的30年間,美國假借維護地區秩序之名、實則奉行擴張國家利益之實,悍然發動或武力介入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利比亞戰爭等多場地區沖突,對當地原有的地區秩序、社會基礎建設、人民生活造成巨大掣肘。“他們雖然失去了所有,但是擁有了自由”,這是美國為自己的暴力和私利辯護的典型言論。濫施暴力給其他國家帶來了嚴重的破壞,重建和平、再度發展之路希望渺茫;而美國自身卻在石油資源、軍事投射能力、傳播西方意識形態打壓多元文明等方面獲得了重大利益。而作為世界和平的忠實維護者與全球發展的推動者,中國在承擔國際責任、解決國際矛盾的時候不會率先采用發動戰爭、制造沖突等暴力手段。和平是中國對內、對外雙重的追求,在和諧共生中謀求普遍發展。
從經濟發展看,中國進步(progress)而美國退步(backward)。中國經濟經過40來年的迅速騰飛,仍然保持著中高速增長的勢頭。即使在新冠肺炎疫情突然降臨和面臨美國窮追猛打的經濟壓迫下,偉大的中國人民仍能克服艱難險阻,使國家成為了2020年世界上唯一經濟正增長的主要經濟體。在“一帶一路”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等框架下,中國和廣大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舞臺上正擁有更多本屬于自己的國家話語權,經濟中高速發展更是呈現不可逆轉的勢頭。相反,美國近年來經濟不斷出現高債務、貧富懸殊、危機不斷的跡象,疫情期間更是靠貨幣量化,勉強維持國內經濟的現狀,但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認為,美國經濟飲鴆止渴,一場比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更大的“灰犀牛”正迎面走來。
從疫情防控看,中國在康復(recovering)而美國仍身患疾病(disease)。中國有效地調用社會制度與治理效能優勢打贏疫情阻擊戰,而美國的防控不力卻導致疫情蔓延,給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與社會衛生健康狀況造成傷害。新冠肺炎疫情率先在中國暴發,美國本來有一定的緩沖期制定應對疫情來襲的有效方案。但美國政府初期不作為,不戴口罩不會感染等反智、反科學主義言論頻頻出現,導致美國錯過了疫情防控的黃金時期。另一方面,美國將自己的治理責任轉嫁給中國,不斷就新冠肺炎疫情的源頭問題制造謠言,并將中國抗擊疫情的努力與對國際社會的幫助指責為“大國權力野心”與“地緣政治算盤”。而中國不僅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代價在疫情暴發之初及時采取行動,迅速將其控制,更通過中歐班列等國際合作積極支持全球抗疫,成為世界疫苗與其他疫情物資的主要提供國家,超越政治分歧與國際博弈,為維護世界人民的生命安全作出重大貢獻。
從社會現狀看,中國秩序(order)井然、而美國混亂失序(disorder)。自新冠病毒全球蔓延以來,中國依靠自身制度的優越性,統籌各方,合理調配資源,早早地控制住了疫情,使社會秩序得到了恢復。而美國在疫情暴發之初,政府忽視疫情嚴重性,掩蓋和欺騙民眾疫情的真實性,并沒有嚴格按照防疫規定去要求民眾佩戴口罩,致使疫情在美國迅速蔓延,醫院超負荷運轉,70多萬人死于新冠肺炎。中國在疫情穩定下來之后便逐步恢復生產生活,經濟平穩運行,社會秩序穩定,并開始逐步推行疫苗接種計劃。而美國社會自身由于歷史原因,加之存在大量種族問題、警察暴力執法問題、槍支泛濫問題,美國社會在疫情還沒有得到穩定控制之時,又陷入社會失序的動亂。人民上街游行示威表達對政府的不滿,最后又演變成為極端行為,陷入惡性循環。
從人民心理看,中國活力(vitality)涌現而美國焦慮(anxiety)叢生。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民眾更為積極向上,充滿繁榮發展的活力;而美國民眾更多的則是焦慮情緒和消極心態。自2020年以來,疫情之下的美國社會受到多番沖擊:“弗洛伊德之死”誘發“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歧視與反歧視亞裔引發種族矛盾加劇、美聯儲量化寬松政策導致通脹加劇、疫情防控不力經濟生產遲遲不能恢復帶來大規模失業、前總統特朗普推特治國導致“白宮失守”等等。美國社會失序給民眾帶來的是社會焦慮與不安心理,人民生活的幸福感降低。對外,民眾不確定后疫情時代的美國能否維持在國際社會中的信譽與領導力;對內,疫情加劇了美國社會的身份認同危機與社會對立問題。美國是什么、美國在哪里、美國將要走向何方的三重不確定性會加劇社會的負面情緒。
從未來預期看,中國富有希望(hope)而美國陷入停滯(stagnation)。美國雖然仍是世界強國,但將陷入停滯;發展的希望在中國這邊,中國力量與中國智慧將成為后疫情時代全球治理的世界通行方案。美國面臨發展的結構性矛盾:一方面,美國的經濟發展動能不足,長期以來的較高國內生產總值依賴盛行的消費主義與發達的金融資本,產業空心化嚴重,經濟泡沫虛高,在能為全球經濟提供新增長點的數字經濟、綠色經濟等領域,美國沒有絕對的實力,也缺乏意愿形成開放、自由的國際經濟多邊合作機制,打造更普惠、多元的新時代全球治理體系。另一方面,貧富差距持續拉大激化社會矛盾,社會凝聚力不足。疫情下6000萬美國人失業,而億萬富豪資產增加了8450億美元。一個分裂的國家沒有足夠的能力承擔提供國際公共產品的重任。相比之下,疫情后的中國經濟穩定恢復,有望成為后疫情時代世界經濟的重要增長極,同時為其他國家提供非一元線性的、更加多元的發展道路、制度安排與治理模式,促進普遍繁榮與共同發展。
三、打破“詞匯陷阱”,重新塑造世界的美國觀
眼下的美國,不再是以前世界所認識的美國。無論是社會結構、經濟結構,抑或政治結構。現在的美國,甚至與2008年拜登當選副總統時的美國都截然不同。美國社會價值理念與利益訴求的深刻分化,使得美國人自身對民主政治的認同感都在急劇下降中。
有問卷調查顯示,74%的上世紀30年代出生的美國人認為“出生在民主國家”是“必要的”,而這一比例在出生于上世紀40年代、50年代、60年代、70年代、80年代的美國人中僅分別為62%、58%、50%、43%、31%。②現實情況是美國代際之間的民主認同正在遞減,否認民主制度的人數不斷增多。
在這樣的前提下,拜登政府仍深陷意識形態窠臼,無視中國發展路線的特殊性,生搬硬套地采用過時的普世價值概念,為中國預設了一個又一個“詞匯陷阱”。其言行很難對國際秩序的合理演進有所建樹,但客觀上達到了抹黑我國形象的效果。
為扭轉我國在國際輿論場中的劣勢地位,本課題組建議,我國運用更多的宣傳工具,在外交辭令上跳出西式話語的思維枷鎖,淡化觀念形態的對立色彩,從美國式微的現狀入手,以我國的“包容”“團結”“和平”“進步”“康復”“秩序”“活力”“希望”,對沖美國的“排斥”“分裂”“暴力”“退步”“疾病”“失序”“焦慮”“停滯”;通過使用人類普遍認可的美好詞匯,引導世界各國民眾與時俱進,重新認知現在的美國與中國。
炮制負面形象簡單,重塑正面形象不易。破除西方“詞匯陷阱”,我方恐怕還需要知曉兩大原則:
第一,以持久戰的戰略心理,看待西方“詞匯陷阱”。盡管美國的所作所為很難贏得我國民眾的敬重之意,但美國在相當長時間內仍會是世界綜合實力最強的國家,我國依然任重道遠。不得不承認,在未來20至30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里,美國在國際話語權上仍然占優勢,所謂“民主”“自由”等話語慣性將會延續,我方不能奢望在短期內完全化解。未來十年恰逢我國在經濟上趕超美國的關鍵窗口期,戰略機遇不可錯失。一旦國內生產總值超過美國,許多“詞匯陷阱”的功效會大減。
第二,威武與謙遜結合,潤物細無聲式地破解西方“詞匯陷阱”。雖然西方發展理念和道路不一定適用于所有國家,但西方價值觀在全球范圍內的流傳廣度及滲透深度超過其他文明也是不爭的事實,我方應對此抱有清醒的認識。但中國的機遇在于,21世紀以來,越來越多的國家都已看透西方的虛偽,對此,我方需要不懈努力,不斷在國際場合批駁美國,體現中國威武與頑強的斗爭性,讓更多發展中國家折服中國國威。但另一方面,對于發展中國家以及發達國家的其他朋友,中國對外傳播話語應略微中和、收斂、克制,切勿給其他國家留下一個“中國就是21世紀的美式霸權的重復”之印象。
總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才是我國不畏西方污名化行為的自信與底氣所在。隨著我國政治、經濟、文化各領域的創新力與輻射力逐步增強,中華文明必將迎來偉大復興。當我國以實打實的文明成果,推動全人類的發展進程,并賦予現代化全新的內涵時,我國國家治理的有效性和先進性將不證自明,西方“詞匯陷阱”也將不攻自破。
王文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賈晉京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副院長;胡倩榕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注釋」
①相關數據可參照蓋洛普民調官網:https://www.gallup.com/home.aspx
②Roberto Stefan Foa & Yascha Mounk, The Democratic Disconnect, Journal of Democracy, July 2016, Vol. 27, No. 3.
責編:吳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