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門民歌的傳承保護與創新發展

[關鍵詞]海門山歌;通東民歌;傳承保護;創新發展

“江海門戶”海門位于長江北人海口，它東傍黃海，南挽長江，江風海韻，氣勢浩蕩。宋代政治家、文學家王安石在任海門縣令時曾作詩贊日：“萬里昆侖誰鑿破，無邊波浪拍天來。”大江大海孕育著海門這方美麗的土地，滋養了海門千年的文化。海門的文化，本質上屬于江海文化，江海文化是在江海變遷、滄海桑田的自然演變過程中形成的，是人類在順應自然、改變自然的長期生活實踐中形成的文化積淀和文化創造。海門濱江臨海，在海門中部有一條海界河，河北部是明代以前海門的舊土，距今已有千余年歷史;河南部是清代中葉以后漲沙成陸的沙地，距今也有兩三百年歷史。海門南北部在方言、風俗等方面有著較大的差異。海門北部的通東人民更多地受到江淮文化的影響，說的也是靠近江淮語系的通東話：海門南部的啟海人民其祖輩是從江南一帶來開墾的移民，因而啟海人民至今保留著江南的語言和習俗，在吳文化的影響之下，啟海人民說的也是靠近吳語的啟海話，南北的方言、風俗上的差異也造成了兩地文化的差異.因而也出現了兩種不同的民歌.通東民歌和海門山歌。

一、海門民歌的分類

通東民歌和海門山歌都屬于海門的民歌，是海門人民在多年的歷史進程中代代相傳的傳統音樂。音樂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它起源于原始人類為謀生存、求繁衍的社會生活之中。歌唱是最直接、最簡單的音樂形式，因而民歌是傳統音樂中傳播最廣，運用最廣泛的音樂形式。按照民族音樂學的分類，民歌可以分為“號子”“山歌”“小調”三類，海門民歌亦是如此。

（一）號子

號子是民歌的源頭，它來源于人們的勞動生活，是人民在勞動中即興哼唱的旋律音調。《呂氏春秋·淫辭》中記載了最早的勞動號子：“今舉大木者，前呼輿蘺，后亦應之。此其於舉大木者善矣。”《淮南子·道應》中也記載有“今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后亦應之。此舉重勸力之歌也。”由此可見，號子這一民歌體裁，在人類早期社會便隨著生產勞動而產生。海門民歌中的號子按照南北可以分為通東號子和沙地號子。北部通東地區的號子歷史悠久，種類繁多，數量豐富，每種勞作都有與之相應的勞動號子。南部啟海地區的號子在數量和種類上與通東號子相比，都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通東號子在海門民歌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號子產生于勞動，與勞動緊密結合，不同的勞動就會產生不同的號子，號子的音樂情緒也隨著勞動強度和節奏的不同而發生變化。通東號子的種類繁多，按勞動場地、條件和勞動方式的不同，大體可以分為農事勞動號子、建筑搬運號子、漁民號子三類。通東號子以高亢豪放的旋律展現了千百年來通東人民的勞動生活和思想感情，體現了通東人民淳樸艱苦奮斗的優秀品格和自強不息的豪邁氣概。海門山歌中號子的數量和種類較之通東號子存在一定的差距，但也是沙地人民在勞動時哼唱的民歌旋律音調，真實地記錄了沙地人民田間勞作時的狀態。

（二）山歌

山歌是海門人民在田間勞動以及農閑時隨口哼唱的民歌，山歌是海門民歌中情感最豐富，描寫最細膩的部分。通東地區和啟海地區都有著屬于自己的山歌調，與號子不同的是通東地區和啟海地區的山歌調都只有一種基本曲調，即通東山歌調和海門山歌調。

通東山歌的內容十分豐富.按照句式可以分為短山歌和長山歌。《一把芝麻拂上天》和《櫻桃好吃樹難栽》是通東地區流傳較為廣泛的兩首基本山歌調，其他的長山歌和敘事山歌都是在這兩首基本山歌調的曲調基礎上進行變化發展的。通東山歌調都是大調式，且多用“宮、商、徵、羽”四聲音階調式.這樣一種不用“角”音的調式也是通東地區所特有的調式。通東山歌明亮豪放、寬廣抒情，以悠揚的旋律表現了通東人民熱愛生活、積極拼搏、敢為人先的奮斗精神。

海門山歌中的山歌調是海門山歌中最精彩、最重要的部分。雖然在海門山歌中，山歌調的基本曲調只有一種，但是其唱詞內容十分豐富，有的山歌唱詞多達幾十句，可其旋律音調仍舊在基本山歌調的基礎上變化發展。正因為山歌調的即興性，基本調可以套用在長短不一的唱詞中，隨口即興地演唱。值得一提的是，無論山歌調如何變化發展，最后結束句的旋律音仍然落在基本山歌調的主音“re、do、la”上。海門山歌調的音樂情緒抒情婉轉，與豪放明亮的通東山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體現了啟海人民細膩溫婉的性格特征。

（三）小調

海門民歌中的小調是海門人民在勞作之余的日常生活音調，是海門民歌中最生動最豐富的部分。與號子和山歌不同的是.小調一般是經過民間藝人加工后形成的有規律的多段體的民歌曲調。小調的音樂比較規整，旋律比較流暢，內容十分廣泛，涵蓋了諸如男女愛情、歷史故事、自然風光、休閑娛樂等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通東地區和啟海地區都有著數量十分可觀的小調曲調，每種小調的音樂都各不相同，每種小調的風格也各不相同。

通東民歌中的小調是通東人民在勞動之余的生活音調，通東小調的節奏規整，旋律流暢，許多還被抄寫或印成唱本廣泛傳播。通東小調的唱詞內容極少與勞動生產有關，但演唱的內容卻是十分的廣泛，如描寫男女愛情的《小郎依兒來》《打牙牌調》等，表現農民積極學習文化知識的《月兒漸漸高》，打牌時哼唱的《牌兒經》，等等。通東民歌的音樂形式短小易唱，旋律婉轉流暢，多為多段體的二樂句或四樂句的結構。

海門山歌中的小調與山歌調不同，小調的種類繁多，內容廣泛，啟海地區流傳較為廣泛的小調有《對花調》《香袋調》《游湖調》等，沙地小調多為多段體結構，同一段旋律演唱多段歌詞，用來講述故事或表達情感。幾百年來，啟海人民總是在閑暇時哼唱這些旋律優美、節奏工整、曲調婉轉的小調，抒發自己對生活的熱愛之情。

除了號子、山歌和小調，海門民間音樂中還存在著一些其他藝術形式，包括通東地區特有的利市調，由民間藝人演奏的民間器樂曲以及用于宗教活動的宗教音樂。老一輩的人們勞作時會喊唱號子，在田問休息時會演唱山歌，農閑時節還會哼唱小調，逢年過節要說唱利市，通東利市調是民間的說唱音樂，內容多以吉利好話為主，將生活、農業生產、時政等內容編成利市調，在逢年過節或結婚祝壽時說唱利市以表慶賀。通東地區常見的利市調有《棉花利市》《建房利市》等。通東地區每個鄉鎮一般都有民樂隊，用于喪葬場合進行吹打演奏，一個民間藝人往往會演奏多種樂器，這些民樂作品都以工尺譜記譜，較為常見的有《勸君杯》《小開門》《星上壽》等。此外，宗教活動往往伴隨著一些宗教音樂，如《拜愿》《烏邦佛》等。

可以說，海門民歌貫穿了海門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然而近年來隨著農業現代化和農村城鎮化的進程，大量農村人口外流，青壯勞動力的流失也使土地的使用日益集中化、現代化，民歌也逐漸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和環境，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會唱甚至不了解海門的民歌。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傳承保護海門民歌，弘揚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就成為了迫在眉睫的行動。

二、海門民歌的傳承保護

海門民歌的歷史十分久遠.有關海門民歌的文獻記載已有七百多年的歷史。明代嘉靖年問的探花崔桐在修海門縣志時就寫道：“山歌悠咽聞清晝，蘆笛高低吹暮煙。”清代的《海門廳志》中也載有“萬籟無聲孤夜懸，壟畔時時賽俚曲”。民歌這一傳統音樂形式最早的傳承方式是口傳心授，在傳承過程中并沒有固定的曲譜，因而有著一定的隨意性，同一首民歌，往往不同的演唱者會唱出幾種不同的版本，因而對民歌進行收集整理并形成專業性的曲譜進行傳播是海門民歌的傳承保護非常重要的一個關鍵步驟。

五四運動、新文化運動后，海門的知識分子意識到海門民歌的重要性，展開了對海門民歌的收集和整理。1931年管劍閣在上海大夏大學學習時，與同學丁仲皋一起下鄉收集了大量的海門山歌，并編譯出版了《江口情歌》一書，值得一提的是，這本書中收錄的海門山歌僅對唱詞進行了整理，并未涉及旋律音調的記錄，因而《江口情歌》一書可以看成類似《詩經》一類的文學作品，其本身并不具備較強的音樂性。新中國成立后，黨和政府十分重視挖掘搶救傳統文化，組織文藝工作者對海門山歌進行收集和整理。1953年，趙樹勛將敘事山歌《搖船郎》搬上舞臺，之后《搖船郎》又被改編為山歌戲的開山之作《淘米記》。1962年，海門文聯等部門為進一步推廣普及海門山歌，編寫了《海門山歌》《海門山歌劇曲選》等書。為響應國家對于民歌采集的要求，組織梁學平、陳衛平、崔立民三人成立了專業采風小組，到海門下屬各鄉鎮進行民歌的收集和整理工作并出版了《海門民歌選》，這一民歌選不僅包括了唱詞，還有民歌曲譜，對于民歌的傳承保護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21世紀之后，海門市政府大力弘揚海門民歌文化，力爭將海門建設為“山歌之鄉”，在文化局的牽頭下出版了多本海門民歌專著，介紹海門民歌。為更好的傳承海門民歌文化，市宣傳部還專門組織了民歌大賽，鼓勵民間歌手走向舞臺，展現優秀的民歌文化。2003年出版的《海門山歌》不僅有傳統民歌還有對于民歌知識的講解以及樂理知識的介紹，為學唱方便還隨書附錄了民歌光盤供人學唱，并將此書作為課改的本土課程，讓全市范圍內的中小學生學唱民歌，擴大傳承隊伍。2008年，海門山歌被列入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10年通東民歌被列入南通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16年，通東民歌又被列入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海門山歌和通東民歌的入選，代表著海門的優秀傳統音樂文化越來越多地受到外界的認可。近年來，海門山歌傳承人宋衛香和通東民歌傳承人崔立民相繼在市區鄉鎮各小學設立傳承基地，并達到了很好的傳承效果。

在市政府、文化局、宣傳部各方面的努力之下，海門山歌和通東民歌的傳承與保護獲得了很大的成果。新時代背景下，大力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已然成為了時代的風向。對于海門優秀的傳統音樂文化，在傳承保護的基礎上，更應該積極適應時代特點，與時俱進，將傳統與現實融合，不斷從新時代中汲取養分，創新發展。

三、海門民歌的創新發展

海門民歌的創新發展，是與海門民歌的傳承保護同等重要的課題，海門民歌是獨屬于海門地區的民歌藝術，在收集整理民間傳統號子、山歌、小調的唱詞和曲調的基礎上，更應該對海門民歌的形式進行創新性的發展，要讓民歌緊跟時代的腳步，才不至于被前進的時代所淘汰。縱觀人類歷史文明，既有著像中華文化這樣貫穿上下五千年而綿延不絕的傳統文化，亦有早已消逝在歷史長河中的文化，這些文化消逝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沒能跟上時代的腳步而被時代所淘汰，對于海門民歌的傳承保護亦是如此，只有不斷創新發展，才是最好的傳承保護。在幾十年間，海門的作曲家們對于創新發展經典民歌曲調做了很多的嘗試，也獲得了一定的成果。目前對于海門民歌創新的方法主要有依曲填詞，將幾種曲調結合，改變節奏，變換節拍，改變速度以及創作多聲部作品等幾種創作手法。《海門文化大觀》系列叢書中就收錄了大量的以通東民歌和海門山歌的旋律音調創作的新作，這些作品都以傳統海門民歌的音調為基礎進行創作。如根據海門山歌中的小調《月月節》創作的《山歌之鄉》;以《對花調》和海門山歌調創作的《金銀山上歌聲脆》;以民間器樂曲《勸君杯》創作的《歡迎你到這里來》;以《木工號子》創作的《建筑工人志氣豪》，等等。除了音樂旋律上的創新，演唱內容上的創新也是十分重要的一個方面，用民歌的音調創作新作品來宣傳國家政策，普及法律知識，歌頌美好時代等積極而又富有正能量的內容，讓民歌真正融人人民群眾的生活，也是十分有效的創新發展的方式。

結語

海門民歌包括了通東和沙地地區的號子、山歌和小調，還包括說唱利市調，民間器樂曲和宗教音樂，涵蓋廣泛。內容豐富的海門民歌是江海大地上的藝術瑰寶.也是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新時代背景下，對于海門民歌要在傳承保護的基礎上創新發展，使之與時代相適應，從新時代中不斷汲取養分.讓這一優秀的藝術形式發揮出無限的生機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