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

羅曉梅 張佳

摘要：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否實現經濟增長和節能減排的雙贏是亟待檢驗的實踐問題，現有研究缺乏從“企業視角”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政策效果的研究成果。文章從能源投入約束條件、投入要素、節能約束條件三方面對DEA模型進行了改進，分別構建了檢驗“命令-控制”政策和用能權交易制度波特效應的理論模型。以用能權交易制度試點區域114家能源密集型企業為實證研究對象，以資本投入、勞動投入、能源投入為投入變量，以總產值和廢氣排放量為產出變量，應用改進的DEA模型分別檢驗了“命令-控制”政策和用能權交易制度在企業層面的波特效應，并對檢驗結果進行了比較分析。結果表明：①用能權交易制度下，每年所有企業的平均經濟潛力和節能潛力均為正，且企業整體的平均經濟潛力比“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整體的平均經濟潛力高出的比例為0.4%，相當于所有企業平均每年的總產值增加120億元，表明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實施能夠在企業整體層面實現波特效應，且相比“命令-控制”政策，實施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夠產生更大的波特效應。②用能權交易制度在企業個體層面的政策效果具有不確定性。各企業的年均節能潛力為正，但部分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出現負值，且86家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低于“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表明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實施無法在企業個體層面全面實現波特效應，且其政策效果不一定優于“命令-控制”政策。③對實證結果的進一步分析表明，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的波特效應與企業的實際能耗呈顯著正相關關系。

關鍵詞用能權交易制度;“命令-控制”政策;波特效應;DEA模型

中圖分類號F206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104（2021）12-0012-11DOI：10.12062/cpre.20210431

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的典型特征之一是“三高”，即“高能耗、高污染、高排放”。據《BP世界能源統計年鑒（2019年）》，2018年中國能源消費量占全球能源消費總量的24%;據《2019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19年中國能源消費量達48.6億tce，較2010年增長了12.5億tce，連續11年居全球能源消費總量的首位;據《BP世界能源統計年鑒（2020年）》，2019年中國二氧化碳排放量達到全球總排放量的28.8%，超過歐盟和美國總和。這種“三高”的經濟發展模式嚴重影響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和人民的生活健康[']。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高度重視生態環境保護，多次從國家政策層面對節能減排工作做出重大部署。2020年9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聯合國大會上提出“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爭取在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宏偉目標。2021年《政府工作報告》首次提出“碳達峰、碳中和”，并指出“要堅持和完善能源消費雙控制度……協同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總的來看，中國主要通過“命令-控制”政策控制能源消耗和污染排放⑵“命令-控制”政策在促進節能降耗方面存在兩點不足：第一，長期使用這種“剎車機制”會增加企業節能成本、遏制企業創新、降低企業資源配置效率，無法從根本上優化經濟結構⑶。第二，隨著產業能耗基數的降低，“命令-控制”政策面臨“失靈”困局[4]。發達國家通過“市場化政策”應對工業化過程中的資源環境問題，取得了顯著效果[5]。中國工業化過程中產生的資源環境問題在“階段性“速度與經驗”等方面與發達國家存在“共性”6]。借鑒發達國家經驗，2016年，我國出臺了《用能權有償使用和交易制度試點方案》，提出在浙江省、福建省、河南省和四川省開展用能權交易試點，嘗試以市場化手段一“用能權交易制度”促進企業自主節能降耗，推動經濟與環境協調發展[4]。用能權交易制度旨在通過“產權界定”的方式處理能源消費的外部性問題，實現能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最終實現經濟增長和節能減排的雙贏，即波特效應“項。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否實現波特效應直接影響中國能源“雙控”目標的實現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是亟待研究的實踐問題。

1研究現狀評述

1.1國外研究現狀

國外沒有用能權的提法，歐盟的白色證書制度與用能權交易制度相似。2005年，意大利政府正式確立白色證書制度。英國、法國、丹麥以及比利時弗蘭德地區等先后實施了這一制度，并證實了白色證書制度的自身優越性以及作為節能減排工具的有效性邸。國外學者有關白色證書制度的研究主要圍繞以下三方面展開。

1.1.1節能效應視角

Oikonomou等[11]的研究表明白色證書制度能夠刺激市場各方實施創新、提高能源效率并發現節能機會。Oikonomou等[12]指出白色證書制度能夠提高電力供應商的能源效率。Friedrich等[13]認為白色證書制度是一種可以促進能源效率市場發展和提高需求方能源效率的機制。Stede[l4]通過實證研究證明：012年，意大利實施白色證書制度的節能量占意大利一次能源消耗量的比例達2%。Franzo等「司認為白色證書制度是提高工業能源效率的成功范例。Khatoon等[16]研究了白色證書計劃中引入區塊鏈技術對提高能源效率的益處以及關鍵影響因素。

1.1.2環境效應視角

Hamrin等[17]指出白色證書制度在本質上表征著節約能源帶來的環境收益。Child等邸探討了白色證書制度與歐洲其它減排政策工具的交互作用，認為白色證書制度可以促進現有政策工具作用的發揮。Oikonomou等[19]研究了白色證書制度與聯合履約機制、碳抵消體系可能存在的協同效應，研究發現，從實現特定減排目標的角度，白色證書與聯合履約機制相結合的政策體系是高效的。Meran等[20]指出為了減少碳排放和進一步提高綠色能源的產量，以市場為基礎的白色證書制度在幾個歐洲國家提上議程。Petrella等[21]認為在不完善的市場環境下，白色證書制度交易機制存在很大的波動性，但是仍然實現了改善環境目標。

1.1.3成本效應視角

Suerkemper等皿指出白色證書交易部分旨在提高成本效應，即以最低的成本實現強制性的節能目標。Mun-daca[23]基于三個評價指標（成本效應、環境效應和分配公平性）分析了針對家庭和商業部門實施白色證書制度的意義，研究結果表明實施白色證書制度具有巨大的成本效應。Perrels[24]認為，相比于能源稅，白色證書制度能夠以最低的成本激發節能潛力。Transue等[25]的研究表明：相比“回扣”制度，白色證書制度能夠在不增加前期成本的同時減少有害排放，并且能夠降低能源消耗。Suerkem?per等⑴從參與者、社會以及能源公司三個角度評估法國兩個行政區實施白色證書制度的成本效應，認為白色證書制度對于參與各方都具有成本效應。Rosenow等1261的研究發現，即使在成本數據質量相對較差的情況下，白色證書制度仍然具有較高的成本效應。

1.2國內研究現狀

1.2.1理論研究

孔躍等[27]基于“公地悲劇”理論闡述了政府推行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合理性和制度構建問題。韓英夫等[28]分析了用能權交易制度法理屬性的復雜性，明確了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制度定位、分配規則以及定價機制等核心問題。劉明明攻從制度銜接視角探討了用能權交易制度與其并行制度存在的沖突問題，提出了整合與重構用能權、節能量和碳排放權交易制度的建議。張立峰[30]從法律視角對用能權的屬性、初始用能權行為的性質、用能權與能源使用權的關系等問題進行了分析。劉海英等[31]在省級層面上討論了用能權與碳排放權的初始分配問題。

1.2.2實證研究

有關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實證研究”很少。張寧等[32]應用非參數優化模型研究了“命令-控制”政策和用能權交易制度下我國工業行業的經濟潛力和節能潛力。劉海英等[33]從潛在產出增量、節能量、C（）2減排量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四個維度評價了中國30個省區用能權交易制度與碳排放權政策組合的經濟紅利效應。王兵等財量化分析了用能權交易制度下我國30個省份三大產業的能源強度變化。

綜上所述，國外學者已經就白色證書制度在提高能源效率、節約能源消耗量、改善環境、節約成本方面的“優越性和有效性”達成共識。但是，尚未見到檢驗白色證書制度波特效應的相關文獻。中國實施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時間較晚，有關用能權交易制度的相關文獻較少，理論層面的研究主要圍繞“用能權交易制度構建”展開，實證層面的研究主要圍繞用能權交易制度在“中觀層面（行業或產業）”的政策效果，其中一篇文獻檢驗了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尚未見到從“企業層面”研究用能權交易制度波特效應的文獻。

分析認為：①現有文獻籠統地以“行業”或“產業”為實證對象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政策效果是不科學的，也是不準確的。因為用能權交易制度試點區域的實踐表明，用能權交易制度的直接作用對象僅為試點區域部分行業中的高能耗企業，即“部分高能耗企業”才是用能權交易制度政策效果的直接載體。現有研究中以“行業”或“產業”為實證對象，實際上是將“行業”或“產業”內“所有企業”視為用能權交易制度的直接載體，無法準確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政策效果。因此，從“企業視角”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政策效果，發現企業在用能權交易制度下的節能和經濟表現，具有更強的科學性和現實意義。②中國在環境規制方面主要采取“命令-控制”政策，用能權交易制度作為全新的市場化環境規制工具，能否順利實施和推廣，不僅取決于政策自身的實施效果，同時取決于用能權交易制度相比“命令-控制”政策的優越性。因此，有必要對用能權交易制度與“命令-控制”政策的波特效應進行比較E。

2模型構建

目前，學者們多采用數據包絡分析方法（DataEnvel?opmentAnalysis，DEA）分析市場化環境規制工具二氧化硫排放權、排污權、碳排放權等的政策效果，并取得了豐富成果[33]。Brannlund等[35]通過構建DEA模型分析了瑞典造紙業在排污權交易制度下的利潤增長問題。Fare等歸應用DEA模型研究了排污權交易制度的經濟潛力問題。涂正革等⑵應用DEA模型研究了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Wang等[37]基于DEA模型估算了中國及其30個省份在空間可交易碳排放許可和時空可交易碳排放許可兩種方案下的潛在收益。劉海英等[38]應用DEA模型模擬分析了碳排放權交易制度對經濟系統總產出和減排效應的影響。傅立權[39]通過構建DEA模型檢驗了二氧化硫排放權交易制度的潛在經濟和環境效應。張維潔E應用DEA模型研究了碳交易政策下38個二位數工業分行業的經濟效應和減排效應。上述研究表明，應用DEA方法研究市場化環境規制政策的政策效果具有“可行性”和“有效性”。用能權交易制度與上述政策同屬市場化環境規制政策，它們之間具有內在屬性的一致性和外在特征的相似性。因此，該研究選用DEA模型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

DEA模型是一種對具有可比性的同類型單位的相對有效性進行評價的數量分析方法如。近年來，學者們將DEA模型用于優化分析：基于生產決策單元（DecisionMakingUnits，DMU）的投入-產出觀測數據，利用線性規劃技術將有效DMU線性組合起來構造生產前沿面一建立相應的優化模型，根據DMU的實際產出與處于生產邊界時的產出間的差值估計各DMU的潛在產出能力[4I]。文章參考Fare等"涂正革等⑵的做法，構建檢驗“命令-控制”政策和用能權交易制度波特效應的DEA模型。

“命令-控制”政策下，對于任一決策單元k，，在時期t，其DEA模型為：

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對于任一決策單元礦在時期t.其DEA模型為：

其中：：=（x]，x2，...，xN）eR、為非能源投入、e為能源投入，y=（y]，y2，...，yM）eRM為合意產出，b=（b]，b，）eR+為非合意產出。為最大合意產出団，為實際產出為用能權交易制度下的最優能源投入，ek，為實際能源投入。

構建模型（1）和模型（2）時，對DEA模型做了如下改進：

首先，構建模型（1）和模型（2）時，假定能源投入具有弱可處置性，將能源投入的約束條件由不等號改為等號處理，即Vz'kk，e'.=e，.，（＼Kz'kk，e'.=e～，）。基于Fare等[42]提岀的弱可處置概念，假定能源投入具有弱可處置性。“命令-控制”政策下，能源投入的增加必然會導致CO2的處置成本增加;用能權交易制度下，購買額外的用能配額會增加企業的成本。可見，兩種政策下，能源投入的增加均會導致合意產出的減少。該研究的改進會造成目標函數的松弛，但松弛導致的合意產出減少正是用能成本，符合耗能付費的原則。

其次，將投入要素中的能源投入單獨列岀，分為能源投入和非能源投入。Fare等財、涂正革等⑵在構建DEA模型時均沒有考慮能源投入和非能源投入的劃分。用能權的主要約束目標為能源，且考慮到能源投入的弱可處置性，非能源投入的強可處置性，為了提高結果的精準性，將能源投入與非能源投入進行區分。

最后，構建模型（2）時，允許能源配額在生產單元之間進行調整，即加上節能約束條件?丄e"=1e"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實質是允許能源配額在不同的生產者之間流動，以實現整個經濟系統的帕累托最優財。加上節能約束條件后，模型（2）中第二個約束條件z'kk，e'k=e《J和節能約束條件=1e《JW?"九，共同體現了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思想：前者允許能源配額在生產者之間自由配置，后者保證了交易后的用能總量不大于初始用能總量。

根據模型（1）和模型（2），可得兩種環境規制下企業的經濟潛力和節能潛力，計算方法如下：

如果經濟潛力和節能潛力都顯著大于零，則說明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夠在企業層面實現波特效應，反之則不存在[43]。論文的研究對象為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命令-控制”政策效果僅用于“對比研究”，因此，關于其能否實現波特效應不再單獨說明。

3實證分析

3.1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

能源密集型企業是轉變中國經濟增長方式的中堅力量[44]，是用能權交易制度的直接作用對象。因此，以用能權交易制度四個試點區域“能源密集型企業”（以下均稱企業）作為實證對象，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參考《2010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的行業分類標準和用能權交易制度試點企業所屬的行業范圍，結合《原中國工業企業數據查詢系統》行業分類方式，選擇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非金屬礦物制品業、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中的企業作為實證樣本。數據來源為原《中國工業企業數據查詢系統>（2001—2011）4中國統計年鑒》（2002—2012）、《中國工業統計年鑒》（2008—2011）、《中國環境統計年鑒>（2002—2012），（中國能源統計年鑒>（2002—2012）o其中，樣本的時間窗口為2001年至2011年，原因主要有兩點。

一是數據來源受限：《原中國工業企業數據查詢系統》的數據收錄年份為1998—2013年，2012年和2013年的部分指標（如煤炭消費量、廢氣排放量）不再公布[45]。

二是試點區域企業受用能權交易制度影響的起始時間不統一，數據不完整：據《海寧市用能總量指標交易實施意見（試行）），2013年浙江省海寧市已將年綜合耗能3000t標煤（等價值）以上的工業企業及其他新增年耗能1000t標煤（含）以上的項目納入用能總量指標有償使用和交易范圍，因此，可以認為，2013年為浙江省企業開始受到用能權交易制度影響的年份。但是，其他試點區域的工作進度明顯滯后[46]，福建省、河南省、四川省確定第一批試點企業的年份依次為2018年，2019年和2019年。因此，實證研究無法獲取起點統一、完整的樣本數據。

基于以上兩點，該研究放棄根據用能權交易制度實際運行年份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以2001年至2011年為樣本的時間窗口，通過反事實模擬思維一構建理論模型時，通過約束條件對已經采取的行動或發生的事情進行否定一允許能源配額在生產單元之間流動（即ek，丄e'，），創造企業受用能權交易制度影響的虛擬環境，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在企業層面的波特效應。

參考Fare等閔、涂正革等⑵的做法，將投入變量確定為資本投入、勞動投入、能源投入，將產出變量確定為總產值、廢氣排放量，各指標的相關處理說明如下。

3.2.1資本投入（K）

用企業固定資產凈值代表資本投入。2008年開始，原《中國工業企業數據查詢系統》不再公布這一指標，參照楊汝岱[47]的做法，計算出兩位數行業新增固定資產投資在2007—2010年的增長率，假設企業和所在兩位數行業具有相同的投資增速，估算出企業2008—2010年的固定資產凈值;011年的數據以固定資產原價合計減去累計折舊近似代替。最后，根據各區域歷年固定資產價格指數進行消脹得到可比值。

3.2.2勞動投入（L）

用企業全部從業人員年平均數代表勞動投入。其中，2003年，2010年和2011年的數據以年末從業人員合計近似代替。

3.2.3能源投入（e）

用煤炭消費量代表能源投入。

3.2.4總產值（y）

即模型（1）和（2）中的合意產出。以2001年為基期，利用工業行業分工業品出產價格指數（2011年以后改為分工業生產者指數）對其進行可比價調整。

3.2.5廢氣排放量（b）

即模型（1）和（2）中的非合意產岀。

借鑒Cai等聶輝華等[49]的做法對獲取的初始樣本數據做了剔除：第一步，剔除工業銷售產值、總資產、全部從業人員年平均數、固定資產凈值年平均余額等關鍵指標缺失的觀測值。第二步，剔除全部從業人員年平均數少于8人的觀測值。第三步，剔除總資產小于固定資產凈值年平均余額、總資產小于流動資產以及累計折舊小于本期折舊的觀測值。第四步，剔除實收資本小于或等于0的觀測值。剔除上述樣本數據后，最終選取了114家企業（k=1，2，……114）作為實證研究對象。

若要計算兩種政策下企業的產值和能耗，“命令-控制”政策須解114個含有114個自變量的線性規劃;用能權交易制度則是全局優化，須解114個含有（114x114）個自變量的線性規劃，計算量過大。因此，選擇應用Matlab軟件編程求解。

3.3實證結果

3.3.1企業整體層面波特效應

基于模型（1）和模型（2），得到2001—2011年企業整體層面波特效應相關數據，詳見表1。

（1）用能權交易制度下，每年所有企業的平均經濟潛力為正，且相比“命令-控制”政策①，企業整體的平均經濟潛力更大。具體來看，“命令-控制”政策下，所有企業平均每年的總產值為759.9億元，平均每年每個企業的產值比實際產值提高的比例為1.6%。用能權交易制度下，所有企業平均每年的總產值為880.8億元，平均每年每個企業的產值比實際產值提高的比例為2%。可見，用能權交易制度下，企業整體的平均經濟潛力比“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整體的平均經濟潛力高出的比例為0.4%，相當于所有企業平均每年的總產值增加120億元。

（2）用能權交易制度下，每年所有企業的平均節能潛力均為正。具體來看，用能權交易制度下的平均節能潛力為0.864%，相當于所有企業平均每年節約能源516億tee。"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無法將節約岀來的能源配額進行交易獲得收益，導致企業進行節能減排技術創新的激勵不足，企業最大可能是仍會按政策規定的能耗上限進行生產[50]。因此，假定“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的能耗和實際能耗無差異，即節能潛力為零，在表格中未體現。

綜上所述，用能權交易制度下，每年所有企業的平均經濟潛力和節能潛力均為正，說明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在企業整體層面實現波特效應，且相比“命令-控制”政策，實施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夠在企業整體層面產生更大的波特效應。

3.3.2企業個體層面波特效應

由3.3.1可知，基于企業整體數據考察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時，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夠同時提升企業的平均經濟潛力和平均節能潛力。為了進一步研究用能權交易制度是否能夠在“各個”企業實體層面實現波特效應，發現其特征和規律，基于模型（1）和模型（2），得到試點區域114個企業的波特效應相關數據，詳見表2。

從表2可知：

（1）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出現負值，且呈現出不確定性。其中，12家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為負值，28家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高于“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86家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低于“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年均經濟潛力。

為了進一步明確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產出的特征與規律，對研究結果做進一步分析：①將各企業實際能耗、實際產值、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數據導入SPSS25.0軟件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表明：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與實際能耗呈顯著正相關關系0=6.3，<0.01）。②統計了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四個試點區域中年均經濟潛力低于“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年均經濟潛力的企業數量及占比，四川省、浙江省、河南省和福建省的企業占比依次為87.5%、62.5%、75%和76.9%，可見，用能權交易制度下不同區域間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存在差異性。

（2）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年均節能潛力均為正。將各企業實際能耗、實際產值、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年均節能潛力數據導入SPSS25.0軟件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表明：各企業的年均節能潛力與實際能耗呈顯著正相關關系（r=7.9，，<0.05）。

綜上所述，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的年均節能潛力為正，但部分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出現負值，因此，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實施無法在企業個體層面全面實現波特效應;相比“命令-控制”政策，用能權交易制度在企業個體層面的政策效果不一定優于“命令-控制”政策。此外，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和年均節能潛力均與各企業的實際能耗呈顯著正相關關系。

4研究結論與不足

該研究應用改進的DEA模型檢驗了用能權交易制度在企業層面的波特效應，研究結論有以下四點。

第一，相比“命令-控制”政策，用能權交易制度能夠在企業整體層面產生更大的波特效應。目前，用能權交易制度處于試點階段，我國的節能減排政策仍以“命令-控制”政策為主。政府部門應該為全面實施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打造市場化條件，充分發揮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市場化”屬性，盡早實現用能權交易制度對“命令-控制”政策的替代，最終實現經濟增長和節能減排的雙贏。

第二，用能權交易制度在企業個體層面的政策效果具有不確定性：用能權交易制度的實施無法在企業個體層面全面實現波特效應，且其在企業個體層面的政策效果不一定優于“命令-控制”政策。究其原因，企業在資源稟賦、技術創新能力、管理水平等方面的差距造成了企業間生產效率的差異，生產效率的差異進一步決定了用能權在不同企業間的效益差異⑵。因此，相關部門不能想當然地認為“市場化”的用能權交易制度適用于所有企業。在選擇用能權交易（試點）企業時，要充分評估現有“命令-控制”政策的在企業個體層面的政策效果，以及企業生產效率對用能權交易制度實施效果的影響。

第三，用能權交易制度下，各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和年均節能潛力與企業的實際能耗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即各企業波特效應與企業的實際能耗呈顯著正相關關系。用能權交易制度有效實施的前提是合理配置交易企業初始用能權配額。目前，試點區域普遍采用歷史總量法或產量基準線法進行配額分配，這種配額分配方法會導致初始分配的不公平。鑒于企業年均經濟潛力和年均節能潛力與企業實際能耗的正相關關系，建議政府部門在確定企業初始用能權配額時，在參考現有配額分配方法的基礎上，重點考察企業的經濟潛力和節能潛力，提高用能權配額分配的公平性和目的性。

第四，用能權交易制度下企業的年均經濟潛力存在區域差異性。《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中明確提出“推進用能權市場化交易”，因此，建議政府部門在充分考慮區域間經濟結構和用能主體差異性的基礎上推行用能權交易，同時探索用能權指標“區域共享制度”，促進區域間能源消費和經濟的平衡發展。

文章從“企業視角”檢驗用能權交易制度波特效應，為研究環境規制政策的政策效果提供了新視角，對政府部門推行用能權交易制度（選擇試點企業、確定用能權配額等）具有指導意義。但是，該研究仍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①由于中國實施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時間較短，實證數據來源受限，文章采用反事實模擬思維構建模型并進行實證，這種處理方法不能完全真實的檢驗岀用能權交易制度的波特效應。隨著試點區域相關數據的完善，在真實環境下檢驗能權交易制度波特效應的條件逐漸具備，作者將進一步展開相關研究工作。②3.2中的“變量選取”部分，借鑒了現有研究成果的普遍做法，采用“煤炭消耗量”這一單一指標代表能源投入，這樣處理可能會高估或低估企業的節能潛力。未來研究中可考慮用綜合性指標，如一次能源投入量代表能源投入。③實證研究部分，受限于“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節能數據的可獲性，研究中假定“命令-控制”政策下企業的能耗和實際能耗無差異，這樣處理可能會影響用能權交易制度和“命令-控制”政策節能潛力的比較結果，建議未來可嘗試采用大數據技術等新的數據獲取技術解決數據“可獲得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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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er effect of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 based on the empiri-cal study of panel data of enterprises in pilot area

LUO Xiaomei，ZHANG Jia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Beij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Beijing 100124， China）

Abstract Whether the Energy - 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 can achieve a win - win development in economic growth andenergy saving is a practical issue that needs to be tested urgently.The existing studies lack results that test the policy effect of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 from the‘enterprise perspective.This paper improved the DEA model from three aspects：energy input constraints， input elements and energy saving constraints， and constructed theoretical models to test the Porter effect of the‘Command and Controlpolicy and the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We took 114 energy-intensive enterprises as theobject-subject in the pilot area of the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 and took capital input， labor input and energy inputas input variables， and gross output value and exhaust emission as output variables.Based on these， this paper applied the improvedDEA model to test the Porter effect of the two policies at the enterprise level， and made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test results.Theresults showed that： ① Under the Energy - 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 the average economic potential and energy savingpotential of all enterprises were positive every year， and the average economic potential of the whole enterprise was 0.4% higher thanthat of the whole enterprise under the‘Command and Controlpolicy， which was equivalent to an increase of RMB12 billion in theaverage annual gross output value of all enterprises.This showed that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System could achieve the Porter effect at the overall level of the enterprise， and compared with the‘Command and Controlpolicy， itworked better.② The policy effect of the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 at the individual enterprise level was uncertain：the average annual energy saving potential of each enterprise was positive， but the average annual economic potential of someenterprises was negative， and the average annual economic potential of 86 enterprises was lower than that of enterprises under the‘Command and Controlpolicy， which indicated that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 could notfully realize the Porter effect at the individual level of enterprise， and its policy effect was not necessarily better than the‘Commandand Controlpolicy.③ Further analysis of the empirical result showed that under the Energy -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there w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Porter effect and the actual energy consumption.

Key words Energy-Consuming Right Transaction System;‘Command and Controlpolicy; Porter effect; DEA mod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