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歐洲經濟分析及2021年展望

摘要：受疫情影響，2020年歐元區及歐盟經濟遭遇重挫，經濟增速大幅下跌，歐元區PMI跌后反彈，失業率出現回升，貿易增速同比大幅震蕩，通脹下行壓力加大。疫情是今年影響歐盟及歐元區經濟發展的最主要因素之一，由此引發的國內外矛盾及風險進一步影響經濟、社會和政治局勢。展望2021年歐洲經濟，疫情前景不明，或將繼續影響經濟;刺激政策出臺，可能使債務風險升高;形勢錯綜復雜，對外合作將更趨保守。

關鍵詞：歐盟??疫情沖擊??展望

一、2020年歐洲經濟運行情況

（一）經濟因疫情受重挫后反彈

2020年，歐元區因疫情沖擊、封城隔離而導致經濟受到重創，在2019年經濟低位徘徊的情況下再受打擊。歐元區2019年第四季度季調后不變價GDP環比增長為0.0%，歐盟同期季調后不變價GDP環比增長為0.1%。進入2020年后，疫情給經濟帶來嚴重沖擊，封城等防疫措施逐步收緊，造成上半年經濟持續大幅下滑。歐元區和歐盟一季度季調后不變價GDP環比分別下降3.7%和3.3%，二季度因經濟活動趨于停滯，歐元區和歐盟GDP環比分別下降11.8%和11.4%。隨著疫情逐漸平穩，歐盟各國紛紛解封，降低疫情防控等級，使三季度經濟快速反彈，歐元區和歐盟三季度季調后不變價GDP環比大幅回升，分別達到12.7%和12.1%。

受疫情及附帶的國際貿易減緩影響，歐元區幾個主要經濟體的經濟增速在2020年均出現大幅衰退。德國2019年第四季度GDP環比增速已降至0.0%，在疫情沖擊下，2020年一至三季度季調不變價GDP環比增速分別為-1.9%、-9.8%和8.2%，在歐盟主要經濟體中表現出較強的承壓能力。法國在2019年第四季度GDP環比下降0.2%，經濟發展受疫情影響雪上加霜，2020年一至三季度季調不變價GDP環比增速分別為-6.0%、-13.7%和18.2%。意大利情況與法國相似，2019年第四季度GDP環比下降0.2%，今年前兩季度的經濟衰退情況略好于法國，一至三季度季調不變價GDP環比增速分別為-5.5%、-13.0%和16.1%。

英國在2019年第四季度GDP環比增速約為0.2%，由于“脫歐”減少了與歐盟的人員流動，而且在疫情初期防控措施較為放松，因此今年第一季度GDP環比僅下降2.4%，但第二季度環比大幅下降約16.7%，超過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的降幅。

（二）歐元區PMI跌后反彈

歐元區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較為直觀地反映了今年的經濟發展趨勢。

2019年第四季度的三個月，歐元區PMI僅略高于50.0，在2020年第一季度的前兩個月出現反彈，但3月下挫至29.7，4月更下滑至13.6，經濟活動接近停擺。隨著疫情防控措施逐漸放松，5月反彈至31.9，7月升至前三季度高點，達54.9。但隨著疫情的二次來襲，防控措施再度收緊，經濟再度受到沖擊，8月起逐步下滑，至10月已跌至榮枯水平之下，為49.4。歐元區制造業表現出較強的韌性，2020年3月起PMI開始下滑，至4月低點為33.4，此后持續反彈，至7月反彈至51.8，并于10月升至54.4的高位。避免聚集、保持安全距離等要求對服務業產生較大影響，因此4月份歐元區服務業PMI僅有12.0，在7月反彈至54.7的高位后，疫情二次爆發帶來PMI持續下滑，于9月份降至榮枯線之下，為48.0。

歐元區主要經濟體PMI表現與總體情況相似。德國和法國的綜合PMI均于4月下滑至低點，分別為17.4和11.1。此后也都于7月反彈至高點，分別為55.3和57.3。但此后二者PMI出現分化，德國8-10月PMI均保持在54.5上下波動，而法國則受多種因素影響PMI從8月的51.6下滑至10月的47.3。制造業方面，法國和意大利制造業PMI均于4月下滑至31左右，而德國為34.5。三國制造業PMI均在7月份反彈至高點，此后也保持在榮枯線附近波動。但服務業PMI形勢不容樂觀，三國服務業PMI在4月跌至年內低點，均在20之下。疫情二次爆發對三國服務業PMI反彈都產生了較為強烈的抑制作用，意大利、德國、法國的服務業PMI分別于8、9、10月跌至榮枯線以下，分別為47.1、47.5和48.9。

（三）失業率出現回升

2020年，歐元區及歐盟的失業率出現一定波動，未能延續自2018年起持續下降的趨勢。在2020年4月實施嚴格防疫措施后，失業率出現反彈，至9月升至8.3%，比去年同期升高0.8個百分點。歐盟失業率從4月漲至6.7%起持續升高，至9月達到7.5%。歐元區和歐盟的25歲以下人口失業率也在2-3月升高，至8月達到高點，分別升至18.3%和17.8%，分別比去年8月提高2.8個和3個百分點。

歐元區主要經濟體的就業水平也受到疫情影響，德國、法國的失業率在2020年8月達到高點，分別為6.4%和7.5%，意大利于7月達到高點，為9.8%。德國20歲以下、法國25歲以下、意大利25歲以下人口失業率分別于8月、4月和8月達到高點，分別為4.9%、21.8%和31.4%，均高于去年同期水平。截至第三季度，歐元區第四大經濟體西班牙的失業率為16.3%，高于前值的15.3%、預測值的16.0%以及去年同期的14.0%。

（四）貿易增速同比大幅震蕩

2020年，歐元區對外貿易增速同比大幅震蕩，對歐元區主要經濟體造成較大壓力。1-8月中，歐元區出口增速當月同比4月跌至低點-30.0%，進口增速當月同比5月跌至低點-26.70%，1-8月的出口同比增速最高和最低值相差達31.2個百分點，進口同比增速最高和最低值相差達26.4個百分點。而且6-8月出口和進口同比增速均低于-10.0%。全球疫情前景仍不明朗，歐洲多國因疫情二次爆發采取的封城措施，再度對貿易產生沖擊，使貿易增速較難實現有效上漲。

（五）通脹下行壓力加大，出現通縮跡象

2020年，歐盟通脹水平下行壓力加大，甚至出現小于0的通縮跡象。具體來看，歐元區及歐盟的調和CPI（HICP）自1月起即進入下行通道，持續下滑至5月份，分別為0.1%和0.60%，與歐洲央行設定的2%這一目標漸行漸遠。解封后出現反彈，但也僅于7月份分別反彈至0.4%和0.9%，此后再次下滑。歐元區HICP于8月跌至-0.2%，9、10兩個月穩定在-0.3%，歐盟HICP則下滑至8月份的0.40%和9月份的0.3%，年內通脹幾乎確定無法達到2%的目標。從國別看，歐元區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的情況與歐元區總體情況相似，也經歷了1-5月下滑至階段低點，在反彈后再度下滑的態勢。

二、影響2020年歐洲經濟的主要因素

（一）疫情爆發成為主要影響因素，央行措施有效但存隱患

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成為影響歐洲經濟的主要因素。歐盟內部人員的自由流動、疫情初期防控措施猶豫不決、在疫情新增病例曲線壓平而非清零即開始重啟經濟等，使疫情對經濟的影響持續了三個季度，而秋冬季疫情的二次爆發，又可能對歐盟經濟再次產生沖擊。疫情防控對經濟增長產生了多方面影響。防控中最重要的措施是關閉公共場所、保持社交距離、減少多人聚集等，因而對服務業產生影響較大。歐盟多國服務業占比較高，是拉動消費的主要產業，也創造了很多就業崗位并帶動了零工經濟。該產業受沖擊，一方面減少了直接消費，另一方面也產生大量失業勞動力。而較低的儲蓄率也影響了這部分人的消費能力，導致經濟總體受挫。歐洲央行貨幣政策可能產生泡沫。歐洲央行為提振經濟出臺多項措施，為歐元區提供大量流動性，助推三季度經濟大幅反彈，但也需注意隱患。歐央行資產負債表今年以來擴張了2.11萬億歐元，其中53%為信用機構借款，41%用于購買證券。商業銀行資產負債表擴張1.37萬億歐元，其中僅有18%是非金融企業信貸，居民信貸為負增長，高達78.6%為政府信貸。本輪量化寬松措施中大部分資金處于“空轉”狀態，進入實體經濟的比例較少，存在資產泡沫風險。

（二）國際經濟形勢帶來多重負面影響

疫情的全球大流行給歐盟帶來多重沖擊。一是全球經濟不振，國際需求降低。疫情對包括歐盟在內的世界各國都產生了較為嚴重的影響。美國是歐盟的重要貿易伙伴，但其對疫情防控不力，各州復工復產步調不一，造成失業率上升，消費能力下降，對進口歐盟商品造成一定影響。歐盟其他的貿易伙伴自3月份起采取的防控措施，也使歐盟出口同比大幅降低，對歐盟經濟支柱產生沖擊。二是國際產業鏈運轉不暢，生產延宕。此次疫情，使國際產業鏈受到較大影響。多國采取關閉邊境、取消航班、限制商品和人員流動等防控措施，使原材料供應、勞動力協調生產以及商品運輸流通都遇到很大障礙，容易引發產業鏈“斷鏈”風險。歐盟國家很多企業投資海外，僅保留部分高附加值環節。疫情初始階段，在生產衛生產品等抗疫物資時出現困難，使其對調整產業鏈結構、縮短環節、增加備份等問題更為重視。三是國際油價低位徘徊，影響歐盟通脹水平。歐元區的通脹水平一直處于低位。2020年國際油價于4月出現負價格，此后因OPEC國家減產，全球復工復產需求增加，帶動油價反彈，但仍于40美元/桶小幅波動。持續低油價使歐元區通脹承壓，無法有效回升至歐洲央行目標水平，可能迫使歐洲央行采取新的寬松措施。

（三）內部風險牽扯發展精力

今年歐盟內部仍面臨多重挑戰。一是疫情暴露出歐盟內部各國協調的困難。2020年疫情爆發，給強調發出歐洲聲音的新一屆歐委會帶來巨大挑戰。疫情爆發初期，封鎖邊界、攔截救援物資等情況的出現，讓歐盟這一超國家政治體的團結性和穩固性受到挑戰。此后，各國逐漸協調抗疫步調，并開啟7500億復蘇基金的談判。最終該基金得以通過，使歐盟為下一步經濟復蘇指明了方向，提供了支持，也客觀上加強了歐盟的團結。但在這一過程中各國間的齟齬，較難僅依靠簽訂一份協議而消除。二是“脫歐”談判仍存變數，考驗歐英雙方智慧。雙方在外交、安全等對外條款方面較快達成共識，但在貿易規則、補貼標準、漁業等雙邊問題上持續博弈。特別是在漁業方面，其只占英國GDP的0.03%，但捕魚權被脫歐支持者認為是重獲主權的象征，因此英國與歐盟在此問題上激烈交鋒。為期近一年的談判，也影響了英歐雙方的貿易，并令外資因猶豫而延緩投資。三是歐盟各國內部政局波動。法國的“黃馬甲”運動在年中的疫情解封期迅速卷土重來，二次封城的防控措施又引來一些國家民眾的抗議浪潮。2020年底歐盟多國又發生多起暴力恐怖案件。在經濟增速放緩、民眾收入及福利受損時，一些小事即可能引發社會動蕩，甚至產生極端化、對立化傾向。對致力于經濟復蘇的歐盟各國，這些情況增加了內耗，牽扯了發展精力。

三、2021年歐洲經濟展望

（一）疫情前景不明，或將繼續影響經濟

進入2020年秋冬季后，歐盟多國疫情出現二次爆發，部分國家已開始采取二次封城、全民檢測等防控措施，對服務業發展及社會消費造成了不利影響。而且解封之后重新管控的做法，令民眾產生抵觸情緒，部分封禁措施的實施方案又存在缺陷和漏洞，這些因素很可能導致新一輪疫情防控的效果大打折扣，增加疫情發展的不確定性和反復性，壓縮政府采取措施的空間。而疫苗及特效藥的研發仍需時日，產能問題也使歐盟較難很早獲得大量疫苗。綜合來看，2021年歐盟及歐元區經濟增長仍將受疫情發展的影響，而且影響持續的時間有賴于疫情防控的效果。綜合多方機構預測結果，歐元區2020年GDP將收縮7.8%，2021年經濟增速約為5.2%-5.3%，均低于相應機構在7月份歐洲疫情二次爆發前進行預測的結果。

（二）刺激政策出臺，債務風險升高

為復蘇經濟、刺激通脹，歐盟及各國已經推出了一系列經濟刺激政策，預計2021年這種刺激勢頭仍然強勁。一是歐盟復蘇基金債券將發行。歐盟通過了7500億歐元的歐盟復蘇基金計劃，預計于2021年二季度發行債券，以支撐受疫情影響的歐元區經濟。南歐及東歐多國將獲得大量凈收益。據估計，歐盟復蘇基金將在2021-2023年中推動歐元區GDP增長約0.8%。二是加大貨幣寬松力度。面對持續疲軟的通脹水平，歐洲央行對是否進一步加大貨幣寬松力度展開討論。據估計，歐洲央行可能將緊急抗疫購債計劃（PEPP）規模增加5000億歐元，并將執行有效期延長6個月。同時，已實施的其他資產購買計劃也將擴大。這些刺激計劃有可能緩解市場悲觀情緒，減少政府、企業等各方面的抗疫成本。但也壓縮了未來政策實施空間，增加了意大利等南歐國家及部分東歐國家的債務風險，歐債危機有可能卷土重來。

（三）形勢錯綜復雜，對外合作更趨保守

2021年，除疫情外，歐盟要面對的內外形勢仍然錯綜復雜，可能影響歐盟的對外政策走向。一是全球經濟有望實現反彈。根據多家國際權威機構預測，全球主要經濟體中在2020年僅有我國經濟實現正增長，而2021年有望迎來全面反彈。對歐盟及歐元區來說，這無疑是利好因素。外貿是歐盟及歐元區的重要經濟支柱，在全球經濟形勢好轉、外貿復蘇的情況下，有望為推動歐盟及歐元區經濟增長提供動力。二是內外政治風險交織。內政方面存在較多不穩定因素，包括青年人失業率上升、貧富差距增大以及宗教、難民問題等。一些意外情況可能成為導火索，使問題迅速發酵。外交方面，近期歐盟與土耳其在多個領域進行博弈，態度強硬。雙方關注的問題，也非短時間內可以解決，如處理不好，易引發“黑天鵝”事件。

內外政治、經濟環境面臨諸多困難挑戰的歐盟，2021年對外合作可能傾向于保守，在經濟方面主要表現為加大貿易投資保護力度。新冠疫情為逆全球化推波助瀾，全球產業鏈有碎片化、區域化和縮短化傾向。歐盟為更多保護自身戰略性產業和關鍵基礎設施，有可能在德國、法國等國疫情期間收緊外資審查制度的基礎上，采取全面收緊措施。同時，將利用數字稅反擊美國對歐盟汽車加征關稅的措施，從而激化美歐矛盾。

總體來看，歐盟及歐元區經濟在2020年受到重挫，當務之急是復蘇經濟。但要在2021年實現多個機構預測的5.2%-5.3%的經濟增速，避免社會及政治動蕩，仍需要采取多種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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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灝晨，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