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成,張小元,崔 龍,高鈺瑩,劉源福
(1.甘肅中醫藥大學,甘肅蘭州 730000;2.甘肅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甘肅蘭州 730000)
潰瘍性結腸炎(ulcerative colitis,UC)是一種慢性非特異性腸道炎癥性疾病,目前病因尚不明確的,以結直腸黏膜連續性、彌漫性炎癥改變為特點,其病變多在大腸黏膜和黏膜下層。主要臨床表現為腹痛、腹瀉、里急后重、黏液膿血便,并且病程較長,多在4~6 周以上,易反復發作,治愈難度大[1]。西醫藥物治療是主要的方面,西醫藥物以水楊酸制劑、糖皮質激素、免疫抑制劑、生物制劑等為主,總體效果不佳,且副作用較大,而中醫在治療UC 上具有療效顯著,安全性高的優點[2]。近年來,中醫從整體觀念出發,以辨證論治為原則,針對個體差異靈活加減用藥,在治療該病方面取得了不錯的進展,現綜述如下。
UC 作為消化內科常見疑難病,國內外在不斷更新完善西醫診療指南和共識意見。2019 年美國胃腸病學院(ACG)發布的UC 管理指南,將疾病的管理重點轉移到癥狀的管理和粘膜的愈合[3];英國胃腸病學會(BSG)2019 最新指南針對成人炎癥性腸病的管理提出指導意見[4];韓國2017 年發布的第2版指南中對活動性腸炎的治療,維持和緩解,及手術治療的適應癥等做了詳細的說明[5]。中醫在治療UC 的診療方案上,經過多年臨床經驗的積累,療效評估,逐漸也形成了具有中醫特色優勢的診療共識。如《消化系統常見病潰瘍性結腸炎中醫診療指南(基層醫生版)》[6]將UC 辯證分型為7 型,分別是大腸濕熱證、熱毒熾盛證、脾虛濕蘊證、寒熱錯雜證、肝郁脾虛證、脾腎陽虛證、陰血虧虛證,列舉了各自代表的方子分別是芍藥湯、白頭翁湯、參苓白術散、烏梅丸、痛瀉要方合四逆散、附子理中丸合四神丸、駐車丸合四物湯。突出了中醫辨證論治的核心思想,為廣大醫家所接受,并成為基層醫生臨床指導規范。然而中醫臨床治療UC 的辯證過程中,應當辨明疾病發生發展過程中所涉及的關鍵臟腑;辯證與辨病相結合,急則治標,緩則治本,才能更好的選方用藥,達到治愈疾病的目的。
本病病位在大腸,但根本病機在脾,并且與肝、肺、腎三臟關系較大[7]。結合臨床文獻研究分析,以大腸濕熱、肝郁脾虛、脾胃虛弱、脾腎兩虛為主,其中大腸濕熱證居多[8]。馮卓等[9]以祛濕清腸方口服配合清熱利濕灌腸方灌腸治療輕中度UC 活動期患者,結果顯示使用中藥治療能有效改善患者臨床癥狀,通過調控外周血中TGF-β1 水平,抑制Th17 細胞分化,減少IL-17 等相關細胞因子分泌,從而減輕腸道黏膜炎癥。劉芳等[10]通過研究發現,在西醫常規治療的基礎上,當歸芍藥散合槐花散加減治療UC(大腸濕熱證)活動期患者,短期內可有效控制疾病發展,加快腸道黏膜的自我修復,長遠上可以推遲復發,降低復發率。丁凌輝[11]等為探究參苓白術散對脾虛濕困型UC 大鼠結腸IL-13,IL-23 及COX-2,CREB 表達的影響,結果顯示,參苓白術散在抑制患者黏膜炎癥,減輕臨床癥狀上,其機制可能是通過上調IL-13,抑制IL-23,COX-2 的表達。張亞利[12]使用強的松治療激素依賴的脾虛濕熱型UC 患者,并在此基礎上對比聯合健脾清腸方及補脾益腸丸的臨床療效,二者腹瀉、黏液膿血便癥狀減輕,內鏡下腸黏膜情況明顯改善,相關促炎因子(IL-8、TNF-α)降低,且健脾清腸方通過健脾益氣,祛濕除熱治療效果更佳。易文[13]等探討用左金丸合四逆散對肝郁脾虛型UC 血清促炎因子和抗炎因子水平的影響。治療組口服左金丸合四逆散,對照組口服柳氮磺吡啶,結果顯示治療組總有效率(87.50%)明顯優于對照組(67.74%),且左金丸合四逆散治療肝郁脾虛型UC,主要通過抑制促炎因子分泌,促進抗炎因子分泌,進而恢復兩者之間的平衡來發揮作用。劉劍[14]用升陽益胃湯合理中丸加減內服治療脾腎陽虛型UC,結果顯示升陽益胃湯合理中丸加減治療療效確切,并且優于柳氮磺胺吡啶組。
結合多位名老中醫經驗總結,UC 活動期多屬實證,濕熱濁毒、氣血不調為主,治療以健脾助運,清利濕熱;緩解期多屬本虛標實、虛實夾雜之癥,本虛為主,余邪未清,治以健脾固腎,佐以蕩滌余邪;健脾祛濕應貫穿治療始終[15-18]。潰結平方作為臨床常用方劑,具有活血化瘀、清熱燥濕、涼血解毒等功效。張廣玉等[19]以潰結平方聯合常規西藥治療輕中度UC 活動期患者,治療后患者治療Baron 內鏡評分、主要癥狀總分及血清CRP、IgG、補體C3 水平均較本組治療前降低,IL-10 水平升高;臨床療效顯著且不良反應發生率低。齊雪陽等[20]將160 例輕中度潰瘍性結腸炎活動期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均給予美沙拉嗪腸溶片口服,對照組給予氫化可的松琥珀酸鈉鹽保留灌腸,觀察組采用芍藥湯加入錫類散1g 保留灌腸,結果觀察組疾病綜合療效總有效率(90%)高于對照組(76.25%),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張樹卿等[21]研究發現逍遙煎劑聯合美沙拉秦緩釋顆粒在治療UC 緩解期患者,可以緩解癥狀,減少復發率。齊相芬等[22]以通過對緩解脾腎陽虛型UC 患者1年的治療隨訪,對比兩組患者的維持緩解率,不良反應發生情況及依從性,其中Kaplan-Meier 生存曲線顯示自擬愈潰方在UC 維持緩解方面略優于美沙拉嗪。雖然兩組對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但可認為自擬愈潰方可有效且安全地維持緩解脾腎陽虛型UC,并且服用中藥的在價格上有一定的優勢。
中藥保留灌腸具有以下幾個優點:(1)操作簡便,病人依從性好;(2)UC 病位在大腸,灌腸治療能使藥物直達患處,使藥物在短時間內被有效吸收;(3)避免了胃腸內消化液等對藥物的影響和破壞,也減輕了藥物刺激;(4)同時也避免了肝臟的首過效應,使局部藥物濃度最大化,從而增強了藥物的治療效果,并減少藥物的不良反應[23]。臨床研究顯示[24],使用中藥灌腸可有效提高治療UC 的有效率,改善患者臨床癥狀,并且灌腸療法能縮短病人住院時間,減少病人花費。但人工灌腸因灌腸器的局限性,藥物只能灌注在直腸遠端,并不能擴散至全結腸,對于左半結腸或直腸潰瘍性腸炎效果較好。針對此,一些外科手術方法在仍探索中。經內鏡結腸置管術(transendoscopic enteral tubing,TET)是在常規結腸鏡檢查下,在對整個結腸進行檢查和評估后,將TET管通過內窺鏡活檢通道插入回盲部,用鈦夾將TET管固定在腸壁上,遠端管固定在臀部,在TET 管末端以閥門連接,從閥門處注入各種灌腸劑治療。張俊美等[25]用改法治療廣泛結腸型潰瘍性結腸炎患者21 例,發現該法在灌腸保留時間、臨床癥狀緩解等方面有一定優勢,對廣泛結腸型潰瘍性結腸炎患者,可以起到全結腸灌腸作用,且安全、有效,但筆者認為該法目前臨床試驗對象較少,是否存在管道脫落,排異現象等不良反應有待進一證實。
大量臨床觀察[26-27]及實驗研究[28-39]表明針灸在緩解UC 臨床癥狀,調節相關信號通路有顯著效果,改善免疫功能。穴位多取神闕、中脘、氣海等任脈穴位,脾俞、胃俞、大腸俞等背俞穴,天樞、足三里、上巨虛等足陽明胃經穴位,三陰交、陰陵泉、太沖等足三陰經穴位[30]。治療方法多用針刺、艾灸、溫針灸或針灸藥結合。但劉朝等[31]采用計算機數據挖掘技術,檢索并最終收集符合標準的RCT 文章,統計文獻中治療所選取的腧穴經絡、治療所花費的時間與療程、療效的評價標準等。分析其治療現狀,結果顯示針灸治療UC 的RCT 文章呈現每年都在增多,療效評定單一,多使用以臨床有效率為主的自擬療效標準。缺少不良反應研究,未對患者進行隨訪,遠期效果不明。綜上所述,針灸治療UC 有較好的效果,但臨床方案設計有待進一步提升。
UC 的高復發率一直是困擾廣大醫者的難題,緩解期常用的西醫治療藥物療程長,副作用大,價錢昂貴,患者難以堅持,病情更易反復發作。大量研究表明,中醫在降低UC 復發率上有明顯優勢。陳浩等[32]使用美沙拉秦緩釋顆粒聯合甘草瀉心湯口服,治療寒熱錯雜型UC,發現其臨床有效率高,且復發率要比單純使用美沙拉秦緩釋顆粒低。
臨床上治療UC 的一線西藥存在一定缺,常出現惡心、嘔吐、腹瀉、頭痛、頭暈、皮疹、肝功能損傷等不良反應,其中部分藥物,如還柳氮磺胺吡啶腸溶片可引起貧血、吸入用布地奈德混懸液可以引起外耳道和眼部感染、硫唑嘌呤片可能導致骨髓抑制、注射用英夫利西單抗可引起呼吸道感染等不良反應[33]。而中醫療法則具有安全、有效的優勢。李玉玲[34]采用中醫特色慢病管理模式治療,即使用中醫治療方法(內服+外治)的基礎上,加強患者基礎護理及健康教育的綜合管理方法。對患者進行除臨床癥狀療效、臨床活動指數及內鏡指數的變化、不良反應的觀察;同時對患者疾病復發率、生活質量、和費用進行長達6 個月的隨訪,結果表明該法與使用常規西藥治療相比,復發率相當但不良反應少,改善癥狀持久穩定,對患者心理情志有較大改善,提高腸道黏膜愈合質量,減少醫療費用。
UC 是一種慢性反復發作性疾病,其纏綿難愈的特點,除了在經濟方面給患者帶來巨大的負擔外,還會產生一定心理情志的影響,降低患者的生存質量,從而進一步加重病情[35]。
中醫治病注重整體觀念,針對個體間差異,又突出辯證辨病相結合,靈活多變,未病先防,對UC的治療有其獨特優勢。在改善癥狀的同時,亦能促進粘膜修復,提高免疫力,抑制細胞凋亡等,這些特點均有利于患者病情恢復。
綜上所述,近幾年來,中醫在治療UC 方面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形成了自身的治療特色,得到了廣泛的認可。但仍有其局限性及發展的不足:①UC 病情復雜,病癥繁多,對醫生辨證選方挑戰較大;②臨床研究注重癥狀緩解,缺少長期療效的隨訪觀察及不良反應記錄。我們應該充分發揮中醫特色優勢,結合現代醫學技術,早日為廣大UC 患者解除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