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運用門氏養榮湯臨證驗案※

程金秋,劉 松,李 霞

(山西中醫藥大學,山西 晉中 030619)

門氏養榮湯是山西省名醫門九章教授的臨證驗方,全方由當歸、白芍、川芎、茯苓、懷牛膝、熟地黃、牡丹皮、桂枝、麩炒白術、生姜、紅棗組成。該方以桂枝溫經散寒,為君藥。當歸、川芎養血祛瘀,調理沖任;牡丹皮涼血化瘀通經,共為臣藥。熟地黃、懷牛膝補益肝腎,養血滋陰;茯苓、麩炒白術、甘草健脾益氣,又兼統血;生姜溫胃散寒降逆;紅棗補中益氣,緩和藥性,共為佐藥。全方集溫養補益、通利疏調于一體,所治病機為沖任虛寒、瘀血阻滯證,尤適用于女性,故以“養榮”為名。李霞老師是全國首批中醫學術流派“門氏雜病學術流派”第4代代表性傳承人,臨證擅長運用此方治療各種婦科雜病,療效顯著。

門氏養榮湯由溫經湯化裁而來,該方在溫經湯的基礎上去吳茱萸,加懷牛膝、茯苓、熟地黃,使全方散寒之力減弱,而溫陽之力增強,雖均可達到散寒止痛的效果,但本方更注重補腎健脾;去阿膠加麩炒白術,兩者雖同有潤燥功效,但阿膠甘平,重在養血,而麩炒白術健脾,脾健則生血有源;茯苓、麩炒白術均可健脾,可替代溫經湯中人參益氣健脾之功,以免補益太過。與溫經湯散寒止痛、養血祛瘀的功效不同,本方以溫陽健脾為綱,助陽以散寒祛瘀,多用于營血虧虛、瘀血內停的患者,臨床療效顯著。目前關于溫經湯加減的藥理研究也對該方的療效在理論上予以支持,可用于治療骨關節炎、子宮內膜異位癥及寒凝血瘀導致的婦科病證[1-4]。

1 驗案舉隅

(1)早發性卵巢功能不全 患者,女,38歲,2020年3月3日初診。因“月經周期縮短、經量減少3年,加重1年”就診。患者近3年月經量較前明顯減少,經期縮短,行經時間不足3 d,周期規律,或夾瘀塊,曾于當地醫院檢查示:雌激素降低(68.8 pmol/L),孕激素降低(0.4 nmol/L),促卵泡生成素升高(27.60 U/L)。末次月經2020年2月15日,經期2 d,色暗黑夾瘀塊,疲乏無力,無潮熱、盜汗、失眠癥狀,無痛經。舌質淡暗,有齒痕,苔薄,脈沉。西醫診斷:早發性卵巢功能不全。中醫診斷:月經過少(營血虛滯證)。予門氏養榮湯治療。處方:當歸15 g,白芍12 g,川芎9 g,茯苓12 g,懷牛膝9 g,熟地黃15 g,牡丹皮9 g,桂枝9 g,麩炒白術9 g,生姜6 g,紅棗9 g。10劑顆粒劑,水沖服,每日1劑,經量較多時暫停服用。

2020年3月22日二診:患者自述服上方后3月16日月經來潮,經期5 d,經量較前明顯增多,黑血塊較前減少,疲乏較前減輕。效不更方,予以原方10劑,繼服。

2020年4月25日三診:患者自述末次月經4月18日,經期6 d,經量明顯增多,色淡紅,血塊明顯減少,精神轉佳。上方去生姜、紅棗,繼服5劑顆粒劑,每日1劑,用法同前。

按語:早發性卵巢功能不全是指女性40歲之前卵巢功能減退的臨床綜合征,其主要特征為月經紊亂(月經稀發或閉經),生育能力降低甚或不孕,同時伴有促卵泡生成素升高(＞25 U/L)及雌激素降低[5]。西醫常見的病因有遺傳因素、醫源性因素、免疫因素、環境和其他因素等[6-7]。現代醫學治療該病主要有激素替代、免疫治療、輔助生殖技術、卵巢冷凍移植技術等[8],但存在患者治療依從性偏低、治療周期長、費用高、心理壓力大等缺點。

中醫認為,女子以血為本,經水為血液所化,月經來潮及孕育胎兒均離不開氣血的充盈與血液的正常運行。脾胃是血液生化之源,其運化的水谷精微所產生的營氣和津液是化生血液的主要物質,故脾胃健則血液充、經水足。此外,女子月經與腎、天癸、沖任密切相關。腎藏精,精生髓,精髓可化生血液;腎精充足,腎氣充沛,則天癸盛,沖任調。該患者月經量少,色暗有黑血塊,主因為營血虧虛,血行不暢,日久成瘀所致。李霞老師治以健脾補血活血為主,予門氏養榮湯治之。方中白芍、熟地黃補血,配伍當歸、川芎行氣活血,動靜相合,補而不滯,滋而不膩;麩炒白術、茯苓、懷牛膝健脾益腎,扶助正氣,使生血有源,精髓得養;牡丹皮涼血化瘀止血,與當歸、川芎相配,使涼血不留瘀,活血不妄行;桂枝、生姜相須為用,行于營分,溫經活血散寒;紅棗重在補益氣血,健脾益胃。三診時患者月經血塊明顯減少,色淡紅,寒象已解,故去生姜、紅棗,繼服得愈。李霞老師分析該病多為女性機體正氣不足、勞逸失常、瘀血內停所致,常以調腎為主,在溫養氣血的同時兼活血祛瘀,標本兼顧,提高患者機體的整體功能。

(2)產后關節痛 患者,女,29歲。2020年5月13日因“產后全身畏風惡寒、麻木1個月”就診。患者產后近1個月出現左手腕關節疼痛,屈伸不利,周身畏風惡寒、麻木,遍身酸痛,面色萎黃,頭暈,心悸。舌淡紅,苔薄,脈沉。西醫診斷:產后風濕性關節炎。中醫診斷:產后風(血虛證)。予門氏養榮湯治之。處方:當歸15 g,川芎9 g,麩炒白術9 g,懷牛膝9 g,牡丹皮9 g,白芍12 g,熟地黃15 g,桂枝9 g,煅牡蠣15 g,茯苓12 g,生姜9 g,紅棗12 g。7劑顆粒劑,水沖服,每日1劑。

2020年5月20日二診:患者1周后復診,自述左手腕關節及遍身酸痛均明顯減輕,頭暈、心悸消失,精神轉佳,全身畏風惡寒、麻木亦減輕,原方去煅牡蠣,繼服7劑,用法同前。

按語:產后關節痛,中醫又稱為“產后風”“產后身痛”“產后痹”等,是指產婦在產褥期出現的以肢體或關節疼痛、麻木、酸楚、重著,并伴有畏寒、怕風、出汗、乏力為主要臨床表現的疾病,還可能伴有情緒不穩、急躁易怒、精神抑郁等,多因正氣虛弱又不慎外感風寒濕邪所致[9]。?黃帝內經?中有“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內不堅,腠理疏,則善病風”的論述。?葉天士女科?記載:“血瘀不盡,流于遍身則肢體疼痛。”有醫者采用藏醫藥浴、針灸等方法治療該病,療效顯著[10-11]。金志春教授強調治療產后痹證“不能拘于產后,也不能忘于產后”,以補益氣血、滋補肝腎、化瘀祛邪為其治療原則[12]。李霞老師認為,該病是以婦人產后血虛為基礎,多因脾腎兩虛、表虛不固而發病,故以健脾益腎、補血活血兼以解表為治療大法。方中熟地黃、白芍、當歸、川芎為四物湯,主養血活血。其中川芎既可“上行頭角,助元陽之氣而止痛”,又可“下行血海,養新生之血以調經”。謹遵女子產后多虛的病機,不忘顧護脾胃,加茯苓、紅棗、麩炒白術健脾養胃益氣;桂枝、生姜等量配伍,養胃氣,和胃陽,解表邪;懷牛膝補肝腎,強筋骨,抗拘攣。患者有頭暈、心悸、周身酸痛癥狀,予牡蠣重鎮安神,制酸止痛。復診時患者頭暈、心悸消失,故去牡蠣繼服7劑。李霞老師臨證所治產后關節痛患者,常以產后血虛、肝腎不足證多見,故多以益氣補血、滋補肝腎之門氏養榮湯治之,常獲得良效。

(3)痤瘡 患者,女,28歲。2020年3月7日因“顏面痤瘡伴月經不調半年”就診。患者平素嗜食生冷,半年前顏面部出現暗紅色丘疹,伴面色萎黃,多于經前加重,伴月經周期紊亂、行經腹痛,經色暗夾有血塊。舌淡紅,苔薄,脈沉細。西醫診斷:尋常性痤瘡。中醫診斷:粉刺(脾腎陽虛、沖任失調型)。予門氏養榮湯治之。處方:當歸15 g,熟地黃15 g,白芍12 g,桂枝5 g,川芎9 g,麩炒白術9 g,茯苓12 g,懷牛膝9 g,牡丹皮9 g。7劑顆粒劑,水沖服,每日1劑。

2020年3月14日二診:面部痤瘡明顯減少,面色較前紅潤,效不更方,繼服10劑。

2020年3月28日三診:面部痤瘡基本消退,月經來潮,經色轉紅,血塊較前減少,無痛經。繼服7劑,諸癥愈。

按語:痤瘡主要好發于面部、背部和胸部,以粉刺、丘疹、膿皰、結節、囊腫等多形性炎癥性皮損為主要臨床表現,愈后可遺留大小不一的瘢痕,對患者的日常活動、社交、情緒、工作和人際關系等有顯著影響[13]。現代醫學多采用維A酸類、異維A酸類、抗生素、激素類藥物治療痤瘡[14-15],但易導致皮膚干燥、過敏等不良反應。李霞老師用藥擅治胃氣,主張“人有胃氣則生”,故以健脾和胃為基本治療原則。該患者平素嗜食生冷,損傷脾胃陽氣,久則累及腎陽,脾腎陽虛,寒凝血瘀,氣血運行不暢,則出現痛經、經色暗、夾有血塊等癥;氣血不能上榮于面,故見面色萎黃;沖任失調,故見月經紊亂,出現顏面粉刺。予當歸、熟地黃、白芍、川芎養血補血,散寒止痛;麩炒白術、茯苓健脾益氣;懷牛膝、牡丹皮、桂枝活血化瘀,溫通血脈,引血下行。方藥切中病機,共奏養血活血、散寒通脈、調補沖任之功。患者服上方后脾氣健,血脈通,沖任調,故諸癥愈。李霞老師認為,臨床中常見痤瘡可分為熱盛型、濕熱型及沖任失調型。熱盛型治以梔子金花丸;濕熱型治以消痤丸;沖任失調型女性多見,常以煩躁易怒、月經不調為兼癥,故在調補沖任的同時滋養肝腎,化瘀通脈,療效顯著。

2 小結

門氏養榮湯是門氏雜病學術流派的常用方,遵“溫通并施,補而不滯”法則而創立。以上3則病案雖診斷各不相同,但均緊扣病機,治療時靈活加味,均取得較好的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