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難而上——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區啟動

馬漢智

非洲大陸自貿區的啟動將給中非經貿合作帶來全新機遇。圖為2020年12月10日，中非合作論壇第十四屆高官會在北京舉行。

2021年1月1日，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區（AfCFTA）正式啟動。截至2020年12月5日，非盟55個成員中，除厄立特里亞外，已有54個成員簽署了該自貿協定，34個成員將批準書交存非盟委員會。更值得一提的是，被稱為“非洲經濟三巨頭”的尼日利亞、南非、埃及都已批準了該自貿協定。就此，非盟輪值主席、南非總統拉馬福薩表示，“我們站在非洲大陸發展新時代的拐點上”。然而，AfCFTA正式啟動后仍將在制造業發展、貿易便利化措施推進等方面面臨多重挑戰。

自貿區能否取得預期效果取決于非洲制造業的發展

建立自貿區擴大區域內貿易的根本動力來自非洲制造復雜產品能力的提升。相關研究表明，非洲出口多樣化程度較高的國家區域內貿易占其總貿易額的比重高于出口多樣化程度低的國家。在自貿區內，能夠生產和出口復雜性更高產品的國家更有機會實現高增長。2015～2017年，制成品出口占非洲內部貿易額的45%，但僅占非洲對世界其他地區出口總額的20%。如果能有效落實AfCFTA，非洲內部貿易增長的2/3以上將來自工業部門。這就說明，真正推動非洲區域內貿易的動力是非洲制造業的發展。

非洲制造業發展依然任重道遠，但增速較快。近年來，非洲制造業在整個世界制造業中的比重仍然在下降。2019年4月普華永道發布的報告指出，非洲在世界制造業附加值占比僅為1.6%。不過，非洲制造業產出的絕對值卻在穩步增加。按2010年美元不變價格計價，撒哈拉以南非洲制造業產量從2000年的850億美元增長到了2015年的1600億美元，制造業實際年均增長3.5%，是全球制造業平均增長率的兩倍以上。有些國家（例如尼日利亞和南非）一直在提高技術型產品的出口。盡管基數較低，包括埃塞俄比亞、盧旺達和坦桑尼亞在內的一些非洲國家近年來的制造業增長率也一直高于或接近10%。

非洲本土制造業的發展狀況與自貿區內的貿易量存在相互促進關系，自貿區的落實有助于非洲本土制造業發展，非洲制造業的發展也將助推自貿區內貿易量的增加。如果非洲自貿區內無法生產出物美價廉的制成品，區域內國家很可能放棄利用優惠貿易安排，尋求與域外第三方進行貿易。自由貿易安排并不會自然實現域內國家間貿易增加和總體福利改善。提升內部生產能力，實現非洲供給側的升級換代是自貿區能夠產生效益的關鍵。

短時間內，非洲大陸恐怕還無法滿足其內部的強大需求。非洲的生產和消費長期嚴重脫節。例如，非洲主要生產供應國際市場的石油、礦產品等初級商品，但由于非洲本土的工業基礎差，這些商品在當地消費比率很低。近年來，隨著中產階層的興起，汽車、計算機及電子產品、汽車配件、服裝和時尚配飾、手機等成為非洲消費市場的寵兒。但錮于非洲落后的制造能力，當地民眾只能通過大規模進口滿足需求。隨著AfCFTA的實施，非洲統一大市場的建立有望催生一大批立足非洲本土市場的企業。但自貿區內實現貿易便利化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吸引國際資本進行產業布局形成規模產能也需要時間。因此，AfCFTA的實施不會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而將隨著時間推移彰顯其生命力。

推行貿易便利化措施需要更強大的國家治理能力

為了貫徹AfCFTA安排，非洲必須要解決區域內貿易便利化水平低的問題。在當下的非洲，落后的基礎設施、繁瑣的海關程序、高昂的物流成本已經構成了比關稅本身更棘手的貿易限制。研究表明，非洲雖然平均適用的關稅保護率僅為8.7%，但非關稅壁壘卻使非洲內部貿易成本增加了283%。根據聯合國非洲經濟委員會的預測，在AfCFTA框架下，非洲內部貿易可能從2010年的10.2%增加到2022年的15.5%。但如果貿易便利化水平提升顯著，非洲內部貿易占比可能在同一時期增加至21.9%。因此，AfCFTA協議能否產生預期的效果，還取決于非洲各國促進貿易便利化改革的力度。

AfCFTA的實施對非洲的國家建設提出了更高要求。非洲國家若要抓住AfCFTA的機會，必須充分發揮政府作用，構建強大的國家治理能力，推動基礎設施等各方面建設全面展開，切實改善貿易便利化條件。國家治理能力以國家能以稅收等方式獲得資源為前提，即要求一定的國家汲取能力。根據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的研究成果，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的稅收能力相對較低，財政收入普遍僅占約國內生產總值（GDP）的20%。沒有強大的汲取能力，國家就無法通過使用財政工具為經濟發展塑造良好的環境。就此而言，非洲國家要想真正促進區域內貿易，必須先對國家稅收等各方面制度進行改革和完善。

非洲國家能夠從市場中獲取更多資源是其更好實施貿易便利化改革的前提條件。如果域內貿易越發展，非洲國家獲得資源反而越有限，結果可能導致其國家被國際資本俘獲，從而喪失推進改革的能力。與歐美發達國家不同，關稅收入是非洲國家政府收入的重要來源之一。一些最不發達的非洲國家從貿易中獲得的關稅收入占其稅收總收入的25%或者更多，且進口稅相對容易征收。自貿區的實施將取消90%的關稅，這無疑會給區域內最不發達的國家帶來負面影響。另外，各國為了能夠超越競爭對手吸引投資，可能會提供一系列稅收優惠，如免稅期、投資補貼、降低稅率等，從而出現“競相降價”的局面，可能損害非洲國家利益。

AfCFTA啟動為非洲經濟復蘇注入動力

新冠疫情凸顯了非洲產業鏈、供應鏈安排的致命缺陷。在全球經濟格局中，非洲出口的主要是初級商品，而進口的主要是制成品。疫情使非洲遭受雙重打擊：一是世界大部分地區的經濟停滯使大宗商品價格跌至創紀錄低點，導致許多非洲國家的外匯收入斷崖式下降;二是許多發達國家對基本醫療用品的出口實行限制，導致相關產品供應驟降、價格猛漲，進口價格高昂的醫療物資的花銷令非洲國家的財政捉襟見肘。

一些非洲輿論就如何借力AfCFTA啟動促進非洲經濟安全，確保非洲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非洲專家普遍認為，AfCFTA建設將為地區國家渡過疫情難關注入更多動力。加納外交與地區一體化部長博奇韋表示，考慮到疫情對當前非洲經濟的影響，AfCFTA的實施將使非洲獲得經濟獨立，實現自主發展。非洲各國領導人必須盡快啟動自貿區。聯合國非洲經濟委員會非洲貿易政策中心指出，此次疫情凸顯了非洲供應鏈和價值鏈的脆弱性，在AfCFTA落實方面對此作出改善將有利于非洲工業化議程的推進。

AfCFTA的啟動將給中非經貿合作帶來全新機遇。近日，中國政府與非洲聯盟簽署共建“一帶一路”合作規劃?！逗献饕巹潯肥侵袊蛥^域性國際組織簽署的第一個共建“一帶一路”規劃類合作文件。在AfCFTA于2021年初正式啟動的背景下，《合作規劃》凸顯了中非在基礎設施等領域合作的強烈愿望。中非將在促進貿易便利化、數字經濟、工業園區建設、治國理政等多領域開展更多務實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