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巴爾干2020：悲“喜”交加的一年

徐剛

2020年2月16日，歐盟理事會主席米歇爾、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與西巴爾干地區領導人在比利時布魯塞爾歐盟總部出席歐盟—西巴爾干領導人非正式會議。

過去幾年，人們對西巴爾干地區年度形勢的描述語大抵是“關鍵性”或“決定性”。2020年也不例外。這一年該地區形勢呈現出一些新特點、新變化：塞爾維亞、北馬其頓、黑山多國迎來議會選舉;塞爾維亞與科索沃重啟對話;歐盟出臺“改進的擴大程序”提案并舉行了第三次西巴爾干首腦峰會，但地區成員在入盟進程上并無實質性進展。同時，新冠疫情肆虐全球，西巴爾干國家經濟和社會也受到嚴重沖擊。在多重因素影響下，該地區20世紀第二個十年的結局之年可謂步履維艱。

多國政治進程有條不“穩”

將2020年視為西巴爾干“選舉年”不為過。塞爾維亞、北馬其頓和黑山進行了議會選舉，波黑進行了地方選舉，科索沃地區的兩個自治地方進行了市長選舉，阿爾巴尼亞修改了選舉法。原定于2020年4月進行的塞爾維亞議會選舉和北馬其頓議會選舉分別改期為6月21日和7月15日。波黑地方選舉由于資金未到位，從10月4日推遲到11月15日進行。從結果來看，這些國家政壇出現不少新變化。在塞爾維亞，以總統武契奇領導的前進黨為首的黨派聯盟“為了我們的孩子”獲得60.65%的選票，以壓倒性勝利贏得議會多數席位，但選舉后該國爆發了近十年來的最大騷亂，給當局帶來不少麻煩，并對其未來的執政敲響了警鐘。

黑山反對黨聯盟在選舉后獲得組閣權，社會主義者民主黨自1991年以來第一次失去執政地位，黑山出現轉型以來的首度朝野更替。

一段時期以來，地方選舉是波黑政治的焦點，特別是波黑聯邦的莫斯塔爾發生分歧，自2008年以后再未進行市政選舉。7月，波黑聯邦內部就12月20日舉行莫斯塔爾市政選舉達成共識。

11月，科索沃的波杜耶沃市和北米特羅維察市均因市長高升為“內閣成員”而舉行市長選舉。如果說北米特羅維察市長繼續由塞族名單黨把持乃意料之中，那么，波杜耶沃市長一職由執政黨科索沃民主聯盟成員轉向自決黨成員，表明當局執政基礎并不穩固。

10月5日，阿爾巴尼亞議會通過《阿爾巴尼亞選舉法修正案》，主要內容是將政黨進入議會的門檻降至1%，這有利于更多政治力量尤其是小黨進入議會。通過修正案的目的是滿足歐盟啟動同阿入盟談判的要求。但是，阿反對派政黨并不滿意，歐美國家認為修正案的通過缺乏政治共識與協商，歐洲委員會顧問機構“威尼斯委員會”甚至指責選舉法改革“極為倉促”。

融入歐洲一體化幾無進展

2020年塞爾維亞與科索沃重啟對話，雙方“關系正?；边M程緩慢前行。3月26日，科索沃自決黨政府由于抗擊疫情不力遭不信任投票，執政不到兩個月便倒臺。上臺后的民主聯盟政府展現出積極改善與塞爾維亞關系的姿態。6月6日，新政府宣布撤銷科索沃于2018年11月單方面對塞爾維亞商品加征100%關稅的決定，為塞科對話的重啟邁出了關鍵一步。7月16日，塞總統武契奇和科“總理”霍蒂在歐盟舉行會談，標志著雙方中斷近兩年的對話重新開啟。隨后，新一輪的塞科專家對話陸續舉行。9月4日，武契奇和霍蒂在華盛頓舉行會晤。雙方在美國總統特朗普的見證下，各自簽署“經濟正?；蔽谋?。然而，無論是歐盟主導的對話還是美國促成的會晤都尚未指向塞科“關系正常化”全面協定的簽署，雙方重啟的談判與對話仍停留在失蹤人口、金融資產等層面，在關涉科主權地位以及科北部塞族自治機構的核心議題上仍較難突破?；舻偕踔帘硎荆綦p方不能簽署一項全面協定，科考慮重新對塞商品加征100%關稅。從這個層面看，科索沃問題的解決仍需時日。

北馬其頓和阿爾巴尼亞開啟入盟談判未能如愿。2019年6月和10月，歐盟兩度推遲開啟同兩國的入盟談判，決定推遲至2020年歐盟—西巴爾干薩格勒布峰會前作出新的相關安排。同時，在法國等國的倡導和推動下，2020年2月5日歐盟出臺“改進的擴大程序”提案，突出強調新程序將適用于上述兩國的入盟談判。3月24日，歐盟內部達成一致，同意為啟動兩國的入盟談判“開綠燈”。5月舉行的第三屆歐盟—西巴爾干峰會（薩格勒布峰會）重點提及了西巴爾干國家的“歐洲前景”，但并未涉及具體入盟“時間表”和“路線圖”，開啟阿爾巴尼亞和北馬其頓入盟談判的具體時間更是只字未提。進入下半年尤其是年末，歐盟輪值主席國德國以及歐洲議會等機構都呼吁盡快開啟同兩國的入盟談判。然而，保加利亞以在語言、共同歷史人物和事件等方面存有爭端為由，拒絕啟動同北馬其頓的入盟談判。阿爾巴尼亞則因“條件不達標”被某些歐盟成員國排斥。

其他成員融入歐洲一體化進程近于停滯。6月30日，歐盟與黑山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政府間會議上開啟了黑山入盟談判最后一個章節，即第八章節“市場競爭”。至此，黑山開啟了所有入盟章節談判，但只完成了三章。塞爾維亞則首次年內未開啟任何一個新章節的入盟談判。波黑仍在努力爭取成為歐盟候選國。按照入盟“路線圖”，歐盟委員會下一步將對波黑入盟答卷做出評估，獲得肯定建議后波黑將成為候選國。整個2020年，波黑努力按歐盟委員會強調的14個優先事項推進改革。然而，法治等核心領域的改革幾無進展。此外，科索沃融入歐洲一體化的進程陷入停滯。

歐盟將西巴爾干推向地緣競爭的前沿？

歐盟加大對西巴爾干地區的投入力度。2019年新上任的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將自己的團隊定位為“地緣政治委員會”，這一構想直指西巴爾干地區。除了在應對和防控疫情上歐盟給予了西巴爾干國家諸多援助與支持外，歐盟在該地區的議程和“動作”頻頻：通過了“改進的擴大程序”;舉行了第三屆西巴爾干峰會;有著豐富的西巴爾干工作經歷的外交官米羅斯拉夫·萊恰克被任命為歐盟西巴爾干事務特別代表和塞科對話特別代表;2020年7月，在歐盟的努力下終于促成塞科雙方重回對話桌;9月，歐盟施壓使塞爾維亞放棄參加“斯拉夫兄弟-2020”軍事演習。

歐盟有能力抵消域外行為體對西巴爾干的影響嗎？2020年，美俄繼續介入西巴爾干事務的政策。美國最重要的舉動是介入塞科對話。塞科領導人在華盛頓會晤并各簽“經濟正?；蔽谋尽６砹_斯依然對塞爾維亞和波黑塞族共和國的事務有著重要影響。6月23日，塞議會選舉剛一結束，武契奇即訪俄并同總統普京會晤。雖然塞未能延續參加“斯拉夫兄弟”的軍事演習，但俄塞軍事合作熱度不減。10月，俄政府通過一項文件，授權國防部在塞開設辦公室。11月，俄向塞出口T-72MS“白鷹”主戰坦克。

從融入歐洲一體化進程來說，西巴爾干的2020年很大程度上說又是“失去的一年”。有評論認為，在接下來幾年中，由于西巴爾干入盟幾乎被排除在歐盟議程之外，各成員改革或將陷入停滯，地區將面臨更多的風險。此外，美國新政府的西巴爾干政策乃至美歐關系走向將對該地區的進程產生顯著影響。雖然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在美國總統大選結束后表示，歐美在西巴爾干問題特別是塞科對話上不是博弈關系，歐盟歡迎與美國開展合作。然而，美歐在西巴爾干的利益和關切并不完全一致，在促進塞科對話上能否進行有效合作尚存變數。同時，俄羅斯仍然會在關鍵問題上發揮特殊影響。從這個意義上講，西巴爾干國家融入歐洲一體化的進程將面臨不確定性，也不排除該地區爆發新一輪地緣博弈甚至沖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