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時期美印關系的展望

王世達

隨著拜登鎖定美國大選勝局，美國民主黨政府將采取何種南亞政策、美印關系將以何種軌跡運行，又提上人們的關注清單。

拜登將采取更加穩健和平衡的南亞政策

特朗普時期，美國與印度關系大幅度強化。相比特朗普而言，拜登政府的南亞政策將更趨穩健和平衡，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回歸奧巴馬時期的狀況。首先，拜登政府將繼續在“印太”地緣戰略框架內強化美印合作，尤其在國防、戰略和安全等領域。拉攏印度“平衡”中國已是美國政壇的跨黨派共識，拜登本人更是“美印天然合作伙伴關系”的積極擁護者。在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任職期間，拜登曾推動美國取消對印度的單方面制裁，擔任委員會主席期間還曾游說國會兩院通過了《美印民用核協議》，批準向尚未簽署《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印度提供民用核能技術和核燃料。擔任奧巴馬政府副總統期間，拜登力主加強美印關系，2010年推動美國明確表態支持印度的聯合國安理會改革訴求，支持印度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2016年，拜登支持授予印度“主要防務伙伴”地位，把印度視為美國在國防領域的關鍵合作伙伴和重要的武器銷售市場，為印度獲得美國的先進和關鍵技術轉讓提供便利，印度也在那年成為第一個獲得美國“主要防務伙伴”地位的非美國傳統盟友;2016年8月，拜登推動美印簽署深化兩國軍事安全合作的《后勤交換協議備忘錄》。

雖然拜登大概率會繼續尋求加強美印關系，但他同時也會尋求改善美國與被認為是印度“宿敵”的巴基斯坦的關系，美巴關系可能實現觸底反彈。特朗普任內，美巴關系降至谷底，而拜登遠比特朗普重視巴的戰略價值。拜登曾推動對巴民事援助等利巴政策，并獲得巴基斯坦榮譽勛章。可以預見，未來拜登將在阿富汗問題、地區反恐、防擴散等領域提升美國與巴基斯坦的互動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回調過去幾年特朗普政府過度“重印輕巴”的南亞政策。

在阿富汗問題上，與特朗普類似，拜登也希望結束阿富汗戰爭這一“美國史上最漫長的戰爭”。但他同時強調“必須警惕恐怖主義威脅”，主張在阿富汗等地維持一定規模的軍事存在。拜登還強調駐軍不應該干涉阿富汗內政，而應專注于與盟友協調“消除恐怖主義威脅”。

美印關系將保持整體穩定

當前，美國政界和戰略界普遍認可印度凸顯的地緣政治地位，尤其在美國深入推動“印太”戰略的大背景下。盡管拜登在大多數問題上與特朗普意見相左，但他大概率會繼續將印度視為制衡中國的關鍵合作伙伴，甚至主張將美印關系提升至盟友級別。競選期間，拜登團隊就宣布“拜登將兌現其視美國和印度是天然合作伙伴的理念，當選后繼續把加強美印關系作為優先事項”。拜登競選團隊還公布了《印度裔美國人社區議程》，表示拜登當選后將延續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戰略，致力于與印度合作建立一個“基于規則的、穩定的印太地區”。這也是美歷史上第一份專門面向印裔美國人發布的總統競選政策文件。

在印度頗為關注的移民和簽證問題上，民主黨一向秉持較為開放態度。拜登本人曾表示將廢除特朗普發布的“反移民”行政命令，承諾支持以家庭為單位的移民，增加永久性的移民工作簽證數量。可以預期，拜登政府可能對赴美學習、工作的印度人采取比特朗普更寬松的態度，在向印度國民授予H-1B簽證問題上放寬限制。

在貿易問題上，拜登預計將就關稅與非關稅壁壘問題與印度展開談判，尋求建立他聲稱的“多領域、多層級”的印美互惠貿易關系。特朗普執政期間，美國對印度實施增加關稅、取消印度“普惠制”待遇等單邊主義措施，導致貿易問題成為美印關系一大摩擦點。拜登批評特朗普的舉動“疏遠美國的盟友，削弱美國的影響力”。

在反恐問題上，拜登在競選中明確表示不會容忍南亞地區的恐怖主義，2020年10月他為印裔美國人報紙專欄撰文稱：“美國和印度將團結一致反對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共同促進一個和平與穩定的地區。”因此，拜登政府大概率將延續特朗普政府在印巴兩國“跨境恐怖主義”問題上的態度，支持印在這一方面的立場。

美印在部分議題上發生齟齬的概率提升

盡管拜登可能延續強化美印關系的既定戰略，但兩國在一些議題領域發生齟齬的概率也會提高。在戰略層面，與特朗普鎖定中國不同，拜登將俄羅斯視為“國家安全的最大威脅”，中國則是“主要競爭者”。這一戰略研判顯然為中美在利益契合領域展開合作提供了可能，對于樂見中美關系緊張而從中漁利的印度卻不是好消息。尤其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和莫迪都是具有民粹主義色彩的右翼領導人，兩人之間存在某些“化學反應”，建立了密切的私人關系。2020年2月，特朗普訪問印度獲得規模空前的迎接，特朗普在對印度民眾講話時稱莫迪為“我真正的朋友”。與此相反，作為美國民主黨和建制派代表的拜登很難與莫迪建立如此密切的私人關系，領導人之間私人友誼對美印關系的“潤滑劑”作用不復存在。

2020年11月8日，在民主黨基本鎖定美國大選勝局后，副總統競選人哈里斯外祖父故鄉的印度村莊舉行了慶祝活動。

在人權問題上，拜登及候任副總統哈里斯都自詡為“人權的堅定擁護者”，在這一議題上與莫迪當局發生摩擦的概率不小。2019年成功連任以來，印人黨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激進的印度教民族主義政策，例如，廢除《憲法》370條款，取消印控克什米爾地區的特殊地位;通過了被認為明顯歧視穆斯林的《公民身份法》修正案，以宗教信仰作為是否授予進入印度移民公民身份的準繩;在印控克什米爾地區大搞抓捕拘禁，甚至包括當地體制內政治領導人，嚴厲限制印控克區交通、通訊和集會。特朗普對上述事態視而不見，但拜登政府卻很難在該領域沉默不語。例如，拜登曾在《美國穆斯林社區議程》中譴責了印度通過《公民身份法》修正案，稱其“違背了印度長期以來維護多民族和多宗教民主的世俗主義傳統”，就克什米爾問題表態稱“印度政府應采取一切必要步驟，恢復印控克什米爾地區民眾的合法權利”。具有印度血統的哈里斯也表示“我們必須發聲，讓印控克什米爾民眾知道他們并不孤獨”，“如果確有需要，美國有必要進行干預。”

雖然拜登任內美國將采取不同于特朗普的南亞政策，他很大程度上將延續對印度進行拉攏的政策，在移民、貿易、反恐等領域可能出臺對印利好政策。同時，拜登上臺也使美印關系在一些議題發生摩擦的可能性提高。例如拜登在主要國家安全威脅判斷方面與特朗普不同，美印領導人良好的私人關系不復存在，拜登政府在人權問題上可能對印度施壓等。如何在延續加強美印關系政策的同時平衡處理上述議題，將是拜登政府在處理美印關系方面的主要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