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傳播學院院長職位遴選行為的解釋框架研究

■ 吳 鋒 潘英杰

現代大學的使命是教學、學術研究和社會服務,而這些重任通常落在學術管理者肩上。學術管理者(校長、院長與系主任)是大學的守門人,他們守護著大學的核心價值觀,在急劇社會變遷的背景下維護著學術項目的質量。在大學的學術管理體系中,雖然學院管理者(本文僅限于院長、副院長、系主任等“雙肩挑”性質的學術型管理者，統稱為“院長”)只是中層領導,其對學術機構的貢獻也很少被認可,但對大學的可持續發展而言,他們扮演了關鍵角色。一個學院的競爭力、學術研究的地位和人才培養的聲譽,都與學院管理者有密切關系。學院管理者,不僅是學院日常事務的決策者,而且是學院戰略轉型的引領者和發展愿景的設計師,在學院規劃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①。21世紀以來,隨著大學學院規模的擴張,學院的組織結構開始膨脹,學院管理者數量迅速增加,遴選學院管理者的需求也在增加。毫無疑問,學院管理者的職能、責任和技能都有嚴格的標準,院長職位也有很高的準入門檻。截至2020年,我國高校新聞傳播學類專業布點1080個,在校本科生23萬人；有30所大學設有新聞傳播學博士項目,175所大學有碩士項目②。盡管我國新聞傳播教育的規模得到快速擴張,但存在教育改革滯后、課程內容陳舊、學生就業率下降、學術質量偏低等問題,而這與學院管理者領導力弱化不無關系③。如何應對新媒體時代的教育變革,急需優秀的學術領導者來引領,學院管理者遴選議題引發多方關注。那么,怎樣為學院遴選最合適的管理者和院長？其遴選標準是什么？哪些因素影響學院領導職位的遴選？如何解釋或預測學院領導職位遴選結果？這都是嚴肅而又重要的問題。

一、解釋學術管理者遴選行為的兩種理論框架

在高等教育系統中,學院領導的遴選是指依據既定的標準和規范的程序,由學校董事會或遴選委員會對候選人的資質和能力進行綜合評定,為學院找到最適合的管理者。學術領導遴選中考量的因素固然很多,但歸根結底不外乎學術因素和非學術因素兩類。與此相應,對學院領導遴選行為的解釋,有兩種取向的解釋:學術中心論的解釋和非學術中心論的解釋,前者強調學術因素在學院領導遴選中的重要作用,后者則強調非學術因素的重要作用。

(一)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方法

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方法,即候選人的學術背景、學術表現、學術聲譽和學術地位是決定遴選結果的主要因素。在數百年的中外大學發展史上,選拔優秀學者擔任管理者幾乎是一個慣例。一方面,就學院領導的角色而言,盡管學院領導兼具學者與管理者的雙重角色,但就其本質而言,他首先是而且必須是一流學者。盡管有少數學院領導可能從學院領導晉升為校長等更高級職務,但絕大多數學院領導卸任后回歸學者角色。一流的學院,其院長往往是一流的學者,他們必須在專業領域做出獨特的學術貢獻,取得卓著的成就，只有具備一流的學術成就,才能服眾,才能將學院的學術事業向前推進。另一方面,從學院領導的工作特點看,學院是學術機構,學院的管理事務主要是學術事務,因而學術屬性是必須優先考量的決定性因素。優秀學者深諳學術規律,有利于在日常管理中發揮專業特長。換言之,學院領導的領導力可視為其學術能力的自然延伸,學院管理者必需由學術型領導來擔任。在學術中心論的解釋方法看來,學院領導遴選必需堅持以學術為中心的標準,即使還需考量其他因素,但也處于次要地位。美國牙科教育協會指出,在學院領導的背景與必需技能中,學術準備、學術表現是兩個關鍵因素④。一般而言,需考量的學術因素包括如下兩方面:

第一,學術背景,是指候選人在任職前的受教育情況,包含學位、學科領域等2個因素。既有研究表明,學院通常被高學歷者(博士)壟斷,學院領導職務與其學歷呈正相關,學歷越高其職務越高；也有學者認為,新聞與傳播學是一個應用學科,該領域強調實踐技能,因而低學歷者也應該有遴選或晉升機會⑤。在學科領域方面,候選人的專業教育背景可能與其任職崗位類型有關聯,博士階段從事新聞學或傳播學的研究者可能有更多的遴選機會⑥

第二,學術表現,是反映學院管理者學術聲譽及學術實力的指標,包括其學術頭銜(職稱)、學術發表產出數量和質量(中文論文及論著、獲獎數)及主持項目數等5個變量。大學的管理者通常也是學術帶頭人,許多優秀的學術領導在學術發表產出方面有一流的競爭力⑦。管理者的職稱頭銜越高,主持項目數越多,學術發表產出的數量及質量越高,被遴選的機會越多。

(二)非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方法

非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方法,即重視候選人在非學術領域形成的社會資源、人脈關系、管理能力及職業技能,強調非學術因素是決定候選人遴選結果的主要因素。有研究發現,職業特征(先前職務、資格證)和管理職務的經歷等是影響學院領導工作績效的重要因素⑧。一方面,學院領導不一定長于學術研究,但他必須是專業的管理者。例如,威廉姆斯(Walter Williams)在創辦并擔任密蘇里新聞學院院長前并非聲名顯赫的學者,而是精通新聞實務的報社主編和密蘇里新聞學會會長⑨。他把早先在報社的職業技能引入大學課堂,強調“學習新聞和廣告的最好方法是實踐他們”,創建了別具一格的“密蘇里方法”,成為享譽世界的新聞教育家,后來被擢升為校長⑩。另一方面,學院領導是一種專業性的工作,他必須全力服務于學院師生的學術事務,幫助學院教員達到一流學術水準。擔任學院領導意味著在一定程度上要淡化學術身份,減少學術研究的時間和投入,而要把更多精力和力量投入到學院管理事務中去,為學院發展尋找更多的資金贊助、社會資源或行業人脈,為學院發展爭取更好的外部支持條件。有研究認為,一位教職人員進化為院長,要先后經歷“堅持(Insist)、融入(Immersion)、重塑(Reshaping)、鞏固(Consolidation)和再提高(Refinement)”的五個階段。同時,學術管理者應該朝專業化方向發展,學術領導的職業晉升,從低到高依次是教師、系主任、院長、教務長、校長。在這種解釋框架看來,雖然學院領導需要考慮學術素養等條件,但就本質而言,學院領導是管理者,而不是學者,其學術屬性處于次要地位。結合我國國情,需考量的非學術因素通常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社會背景,是指學院院長任職前在學校外部的職業資歷與職務層次,包括政府任職經歷、媒體任職經歷和學術團體任職經歷等3個變量。新聞傳播學是應用性較強的學科,豐富的媒體任職經歷能夠為學院管理帶來優勢,因而一些有豐富媒體任職經歷者有更多的遴選機會。同時,有政府工作經歷的官員被聘為大學管理者的案例不斷增多,這主要是因為政府官員積累了廣泛的社會資源,且有豐富的行政管理經驗。此外,一些有學術團體任職經歷者被聘為學院管理者,則是因為他們在學會組織中積累了豐富的學術網絡資源,有利于提升學院的學術聲譽。

第二,國際背景,是指學院管理者的海外經歷及其開放意識,包括海外學習經歷、國際交流與合作兩個變量。像中國這樣的后發國家,汲取和引進發達國家的理論和技術成果是非常必要的。現代新聞學與傳播學誕生于西方國家,相關學科建設起步早,業已形成了相對完整的理論體系,這對中國的新聞與傳播教育而言是可資借鑒的寶貴資源。自1978年以來,中國政府實施對外開放政策,一些大學強調教員的海外深造經歷,以便學習西方理論養分和研究方法,融入國際學術共同體,借此改造傳統的中國高等教育。與此同時,學院領導發表一定數量的英文論文,是其參與國際學術對話、展示其全球視野和開放意識的手段。通常而言,有海外學習或工作經歷的領導有更寬廣的視野,因而有更多的晉升機會。

第三,親緣關系,是指候選人與所應聘院校之間的親緣關系的屬性,包含母校學歷經歷和遴選途徑兩個變量。西方高等教育機構一般采取全球公開招聘和遴選學院領導的政策,校內和校外候選人通常被平等對待。但是,中國高等教育中有重視親緣關系的傳統,學術領導遴選中傾向于任用圈內人,容易排斥圈外人。候選人有母校學習經歷,擁有本校“局內人”身份,熟悉本校的管理文化,可以積累豐富的熟人社會資源,更容易嵌入到學校的人際關系網絡,因而可能有更多的任用機會。因而,有本校學習經歷的內部候選人可能有更多的任用機會；反之,少有任用的機會。

(三)研究問題

基于上述文獻回顧,對學院領導候選人的遴選行為,本研究提出了兩種解釋框架。接下來,需要檢驗學術因素和非學術因素到底在大多程度上可以解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的遴選結果。因而,本研究的前兩個問題是:

研究問題1(RQ1):在何種程度上,學術屬性可以解釋學院管理者的職位遴選結果？

研究問題2(RQ2):在何種程度上,非學術屬性可以解釋學院管理者的職位遴選結果？

最后,從整體的視角,將學術決定論的7個因素和非學術決定論的7個因素整合在一起,同時在考慮候選人人口統計特征(性別、民族、年齡)等變量的基礎上,檢驗影響影響新聞傳播學院領導遴選結果的主要因素。因而,本研究的第三個問題是:

研究問題3(RQ3):在被考察的相關因素中,影響學院管理者職位遴選行為的主要因素有哪些？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的數據采集于2020年7月,據2017年中國教育部公布的新聞與傳播學專業評估結果,選取排名前50名的大學,以其新聞傳播學院院長、副院長或系主任(不含黨團領導)作為本文的研究對象。檢索得到學院管理者209名,鑒于5名管理者相關信息缺失,最終獲得的有效樣本數量為204個。對每個樣本,分別采集他們被任命為學院管理者時的數據(例如,對學術發表產出,統計的截止日期為其任命當日,不包含其任職以后的發表產出)。數據采集渠道包括:1.院長任職院校官方網站上發布的個人簡歷,由此可以采集院長的行政職務和人口統計特征、教育及社會背景。2.對院長的學術發表產出信息,以院長的姓名+所屬單位名稱為檢索表達式,運用中國知網和Google學術搜索引擎進行檢索。中國知網是規模最大的中文論文檢索平臺,Google學術搜索引擎則是最齊全的英文論文文獻聚集平臺,這兩個平臺可以對院長的中文及英文學術發表產出進行精確的測量。在對變量進行編碼并做標準化處理后,運用SPSS22.0對相關數據進行分析。

三、研究發現

RQ1:在何種程度上,因學術屬性可以解釋學院管理者的職務遴選結果？

表1 學術屬性對候選人遴選結果的解釋(有序回歸)

表1顯示,因候選人教育背景的差異,其遴選結果存在一定差異。不同學歷的候選人,其遴選結果類型存在顯著差異,且高學歷(博士)候選人比低學歷(碩士或學士)候選人更容易獲得高層次職務(P<0.1)。同樣,學院領導的學科背景不同,其遴選結果有顯著差異(P<0.05)。換言之,學歷屬性對學院領導遴選結果有顯著影響。同時,候選人的職稱、專著數和主持項目數不同,其職務遴選結果有顯著的差異,且職稱越高,專著數和主持項目數越多,其獲得更高層次職務的機會越大(P<0.01；P<0.05；P<0.05)。但是,候選人中文論文發表數和獲獎數不同,其遴選結果并無顯著差異(P>0.1)。概言之,在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框架中,有5個因素對因變量有顯著的解釋力,即候選人的教育背景(學歷和學科)、學術表現(職稱、專著數和主持項目數)均對其職務遴選結果顯著的解釋或預測作用。因而,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框架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有效解釋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的遴選行為。

RQ2:在何種程度上,非學術屬性可以解釋學院管理者的職位遴選結果？

表2顯示,候選人社會背景不同,其職務遴選結果存在顯著差異。候選人的政府工作經歷、媒體工作經歷和學會任職經歷不同,其遴選結果類型有顯著差異,且候選人在政府機構、媒體機構及學會任職的層次越高,其獲得更高層次職務的機會越多(P< 0.01；P<0.1；P<0.01)。換言之,在新聞傳播學院管理者和院長遴選中,有政府任職經歷(特別是政府高級官員),或有媒體工作經歷(重點是媒體高管),抑或有學會任職經歷(主要是學會高層領袖),將有更多獲得學院管理者的任職機會。

表2 非學術屬性對候選人遴選結果的解釋(有序回歸)

但是,候選人的海外學習與工作經歷、國際交流與合作經歷不同,其遴選結果類型并無顯著差異(P>0.1P>0.1)。換言之,學院領導的國際背景對學院領導的職務類型尚無顯著影響,國際背景因素對學院領導的遴選結果沒有明顯的解釋力。同樣,候選人的本校學習經歷和候選人的來源不同,其遴選結果類型并無顯著差異(P>0.1；P>0.1)。概言之,候選人的國際背景屬性和親緣關系屬性對其職務遴選結果沒有顯著差異。

由上看來,在非學術中心論的框架下,7個自變量中僅有3個自變量對因變量有顯著的解釋作用,即候選人的社會背景(政府、媒體或學會任職經歷)對其職務遴選結果有顯著差異(P<0.1),但候選人的國際背景和親緣關系屬性對其職務遴選結果沒有顯著影響(P>0.1)。因而,非學術中心論的解釋框架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釋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的遴選行為,但解釋力相對較弱。

RQ3:影響學院管理者職位遴選結果的主要因素有哪些？

哪些主要因素影響學院領導遴選的結果？表3表明,在14個自變量和3個控制變量中,對預測因變量有顯著影響的自變量和控制變量有9個,即性別、年齡、學歷、職稱、專著數、主持項目數、政府工作經歷、學會兼職經歷、媒體工作經歷(P<0.1)。根據Wald值大小,對這些自變量進行排序,可將主要影響因素劃分為三個層次。1.對學院領導職務遴選結果影響最顯著的因素有2個:主持項目數和職稱(P<0.01；P<0.01),即主持項目數越多、職稱頭銜越高者有更多獲得高層次學院領導職務的機會。2.對學院領導職務遴選結果影響較為顯著的因素有5個:即性別、年齡,學歷、政府工作經歷和媒體工作經歷(P<0.05)。3.對學院領導職務遴選有微弱影響的因素有2個:專著數和學會任職經歷(P<0.1)。其中,學術屬性有4個因素對學院領導遴選即職務類型有顯著影響(學歷、項目數、專著數和職稱)；非學術屬性中有3個因素對學院領導的職務類型有顯著影響(政府工作經歷、媒體工作經歷和學會任職經歷)。此外,人口統計特征中有2個因素對學院領導職務類型有顯著影響(性別和年齡)。4.對學院領導職務遴選沒有明顯影響的因素有4個:海外經歷(海外經歷和國際交流與合作)和親緣關系屬性(本校學習經歷和候選人來源)的影響不夠明顯(P>0.1)。可見,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院長職位遴選最重要因素是學術屬性,其次非學術屬性(主要是候選人在校外的任職經歷),最后是人口統計屬性(先天屬性)。

表3 影響學院領導職務類型的主要因素(有序回歸)

四、結論與討論

21世紀以來,全球新聞與傳播教育面臨轉型的巨大壓力。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傳統的新聞傳播教育面向傳統媒體市場(以新聞出版和廣播電視為主),網絡與新媒體教育相對薄弱。但傳媒市場格局正在發生巨變:一方面,傳統媒體產業式微的趨勢似乎不可逆轉,自2012年起中國報業廣告收入出現斷崖式下滑,傳統廣播電視廣告收入和銷售收入亦呈下降態勢,這導致傳統媒體的人才需求急劇縮水；另一方面,移動互聯網媒體快速崛起,以BAT(百度、阿里巴巴、騰訊)、TMD(今日頭條、美團和滴滴)和TKB(抖音、快手和B站)為代表的新型網絡媒體迅速成長為主流媒體,但他們對傳統新聞傳播學院畢業生的需求并不旺盛。傳統媒體式微和社交媒體的崛起,使全球新聞傳播教育正面臨一場顛覆性革命,推動新聞傳播專業教育供給側改革刻不容緩。毫無疑問,在這場新聞傳播教育轉型中,遴選最合適的學院管理者,是推動新聞傳播教育改革的先行條件。鑒于此,本研究提出了“學術因素決定論”和“非學術因素決定論”兩種解釋框架,試圖對新聞傳播學院管理者和院長的遴選行為進行深入解讀和評估,研究發現有三點。

第一,解釋新聞傳播學院管理者和院長的遴選行為,學術決定論的理論框架是有效的解釋方法,但也不可忽視非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方法,兩種方法結合起來解釋,才是最佳路徑。對于學院領導遴選,高校歷來有兩種選拔取向:一種是注重學術因素,以候選人的學術背景和學術表現為標準來選拔合適的學院領導；另一種是注重非學術因素,以候選人的行政資歷、職業經歷等非學術因素來選拔合適的學院領導。本研究檢驗了學術中心論中的7個因素,發現其中的5個因素,對候選人的職務遴選結果有顯著影響,表明候選人的學術資歷是決定其職務遴選結果的關鍵因素,學術決定論的理論框架有很好的解釋力。同時,本研究驗證了非學術決定論中的7個因素,發現其中的3個因素,對候選人的職務遴選結果有顯著影響,表明候選人的非學術屬性(行政經歷、行業經歷和學會任職經歷)對其遴選結果類型也有顯著影響,非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框架也有一定的解釋力。因而,在解釋我國新聞傳播學院管理者和院長遴選行為時,既要重視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框架,也不能忽視非學術決定論的解釋框架,將兩者整合起來可以更好地解釋學院領導職位的遴選行為。

第二,新聞傳播學院管理者和院長遴選是多重復合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本文驗證了影響學院領導遴選的主要因素,結果顯示,就新聞傳播學院領導職位遴選而言,候選人的學術屬性是首要條件,非學術屬性(特別是政府任職經歷)是重要條件,人口統計屬性則是不可忽略的必要條件。這種遴選偏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國新聞傳播院教育的實際現狀:就多數新聞傳播學院而言,學術型管理者處于學院的核心位置,學術權力占據主導地位,學院領導通常具有博士學位,受過新聞傳播學或相關專業教育,且有良好的學術表現(在學術專著發表和主持學術項目數方面尤為突出),既是學院的學術帶頭人,又是學院重大事務的實際決策人。與此同時,新聞傳播學院領導遴選對行政型或實務型領導持開放態度,也能夠吸納一部分政府官員或媒體高管擔任學院領導,這是因為新聞傳播教育具有開放性,學院的學科建設和課程設置必須跟上媒體發展的步伐,學院與社會各界必須保持良性互動,這就需要社會聲譽高、社會資源充裕的領導。

第三,親緣關系在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遴選中的作用顯著下降,是一個重大進步。在新聞傳播學院領導遴選中,有本校學習經歷者或是內部教員,可能有更多的內部關系網絡,在學院領導職務遴選中可能因有更多的親緣關系而不是學術表現或專業實力,而獲得更多的職務遴選機會。但是,本研究結果顯示,親緣關系因素在候選人職務遴選中的作用并不顯著,候選人的本校學習經歷不同,其職務類型并無顯著差異。同時,候選人來源不同,其職務類型也沒有顯著差異。這表明,在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遴選中,親緣關系的地位被顯著弱化,這可能與近年來學院領導遴選中開始執行的公開招聘及聘任制度改革有密切關系。在公開招聘、公平競爭的環境下,即便沒有親緣關系的局外人,也可能有參與學院職務管理的機會。

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的遴選模式還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結構失衡是新聞傳播學院管理者和院長遴選中的一個突出問題。本文研究發現,我國高校新聞傳播學院領導遴選中男性有更多機會獲得高層次職位。同樣,在204名學院管理者中,少數民族領導僅8人,占3.9%。如何提升女性和少數民族學者參與學院管理的機會,是今后必須回應的議題。

海外經歷在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職務遴選中的作用并不顯著。本研究發現,候選人的海外學習及工作經歷,國際交流與合作兩個因素對其職務遴選結果并無明顯的影響。國際上的頂尖新聞傳播院系領導遴選通常面向全球招聘,對外籍學者保持開放狀態。這一做法值得我國借鑒,這不僅有助于引進國際一流人才,而且對我國新聞傳播教育改革大有裨益。

學院管理者或院長的年齡也是一個充滿爭議的話題,年長者通常閱歷豐富、有資深的學術或職業經歷,有廣泛的人脈資源和社會資本,可以更好地勝任學院管理者職務。但年輕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能夠更好地適應新媒體時代的社會變遷,進而引領新聞與傳播教育變革。統計顯示,我國新聞傳播學院領導的年齡以40—60歲為主,平均年齡為50.86歲,最年長者77歲,最年輕者36歲,“80后”領導僅有兩位。學院管理者遴選中的最佳年齡取向問題,還有待系統的實證研究成果來驗證,需要更深入的研究。

注釋:

① 吳鋒、孫娟:《美國新聞傳播學院院長的遴選機制及運作模式》,《現代傳播》,2018年第5期,第146頁。

② 中國新聞傳播教育史研究委員會:《中國新聞傳播教育年鑒(2020)》,武漢大學出版社2020年版,第783-804頁。

③ 張昆:《新聞教育改革論》,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45-62頁。

④ Valachovic,R.W.,Weaver,R.G.,Haden,N.K.,& Robertson,P.B.AProfileofDentalSchoolDeans.Journal of Dental Education,vol.64,no.9,2000.p.433.

⑤ Winter,R.AcademicManagerorManagedAcademic?AcademicIdentitySchismsinHigherEducation.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Policy and Management,vol.31,no.2,2009.p.121.

⑥ Wilkes,L.,Cross,W.,Jackson,D.,& Daly,J.ARepertoireofLeadershipAttributes:AnInternationalStudyofDeansofNursing.Journal of nursing management,vol.23,no.3,2015.p.279.

⑦ Foster,B.L.FromFacultytoAdministrator:LikeGoingtoaNewPlanet.New Directions for Higher Education,2006(134).p.49.

⑧ House,L.E.,Fowler,D.N.,Thornton,P.L.,& Francis,E.A.ASurveyofAfricanAmericanDeansandDirectorsofUSSchoolsofSocialWork.Journal of Social Work Education,vol.43,no.1,2007.p.67.

⑨ Folkerts,J.HistoryofJournalismEducation.Journalism & Communication Monographs,vol.16,no.4,2014.p.227.

⑩ Yong,Z.V.,& Lee,C.C.AmericanPragmatismandChineseModernization:ImportingtheMissouriModelofJournalismEducationtoModernChina.Media Culture & Society,vol.31,no.5,2009.p.711-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