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不適法無因管理制度

摘要：《民法典》首次確立了不適法無因管理制度，是我國無因管理制度立法上的重大突破?！睹穹ǖ洹返?79條確立了適法與不適法無因管理的區分標準，其與日本法、瑞士法相同，第980條規定了不適法管理人的限制性費用償還請求權以及受益人的管理利益選擇享有權，第981-984條規定無因管理人的責任與義務，其依然適用于不適法無因管理。

關鍵詞：不適法無因管理;受益人;管理責任;管理義務

一、不適法無因管理概念

在無因管理理論中，存在適法的無因管理與不適法的無因管理，其以受益人的真實意思為區分。由此，本文從其他國家以及我國《民法典》對不適法無因管理的規定著手，進一步深入了解。

（一）比較法中的不適法無因管理

無因管理制度最初起源于羅馬法，為了方便本人財產的及時管理和保護，鼓勵管理人能夠伸出援助之手，日后能夠得到補償的一種法律強制性規定。制度創立之初，對管理人也設定了非常嚴格的限制，直接排除了不符合本人真實意思的無因管理，此種情形不由無因管理制度調整，應由侵權規則調整。法國法沿襲羅馬法，也不存在不適法無因管理的概念。

英美法系的國家崇尚個人主義，不鼓勵他人干預別人的事務，因此英美法系的許多國家不存在無因管理制度。如美國《返還法重述》第2條明確指出，“好管閑事授予他人利益者，無權就該利益要求返還”，明確了無因管理的行為性質。但對于管理人的利益也非全然不顧，只是通過一些權利救濟制度如不當得利制度、返還請求權制度予以保護，因此也就沒有適法與不適法的無因管理制度規則的體現。

德國以是否利于本人以及符合本人意思為標準將無因管理分為適法與不適法兩類，《德國民法典》第683條規定了無因管理人承擔管理事務要利于本人并符合本人真實或者可推知的意思，并規定了管理人的請求權，第684條明確了經過受益人自主選擇可使不適法的無因管理者享有適法無因管理者的法定請求權，通過受益人的意思補正，使不適法的無因管理人成為適法的無因管理人，也即該管理行為轉變成適法的無因管理，排除不當得利與侵權行為性質認定。

瑞士以是否為本人利益也即符合本人意思為準對無因管理進行適法與不適法的劃分?！度鹗總鶆辗ā返?23條為本人享有不適法無因管理人管理事務產生的利益提供了正當依據，本人既可以主張享有也可以不行使該項權利，都不會影響不適法無因管理行為性質的改變，其本質仍然是不正當的干預他人事務，是侵權行為的表現，只不過當本人主張享有管理利益的權利時，其應當履行對不適法管理人的法定義務。

日本法對無因管理進行的適法與不適法的劃分標準與瑞士法相同?！度毡久穹ǖ洹返?02條是關于管理人的費用償還請求權的規定，該條第三款規定了不適法無因管理人在本人受益限度范圍內享有費用償還請求權。日本法與瑞士法的相同之處是不適法的無因管理的行為性質沒有改變，屬于侵權;不同之處在于日本法的不適法管理人的費用求償權不因受益人是否主張享有管理利益而存在，是一項法定的權利，瑞士法則恰恰與之相反。

（二）我國《民法典》中的不適法無因管理

我國《民法典》首次規定了不適法無因管理制度，主要體現在第979條和980條。首先，《民法典》第979條的第一款規定了無因管理人的費用償還請求權，第二款是管理人享有此項權利的一些限制，同時這也是兩種適法的無因管理，其一是管理事務符合本人的真實意思，其二是管理事務雖不符合本人的真實意思但本人的真實意思違反法律或者公序良俗，該條款的第二款也意在表明我國適法與不適法的無因管理區分標準是管理人的真實意思，此種做法與日本法、瑞士法相同。

二、不適法無因管理的具體制度

（一）不適法管理人的義務

《民法典》第981條-983條規定了管理人的義務，984條是對無因管理事后追認制度的規定。不適法無因管理仍屬無因管理，管理人對受益人依然享有費用償還請求權，只是在求償權發生方式、求償范圍有所不同，不適法管理人仍應承擔適法管理人應當承擔的法律義務。因此，本文認為不適法管理人要承擔管理人的法定義務。主要理由如下：

第一，從受益人角度而言，適法與不適法管理人均能和受益人成立無因管理法定之債的關系，那么無論哪一類管理人都應當承擔事務管理過程中的法定義務。

第二，從管理人角度而言，適法與不適法管理區別僅在于管理事務承擔之時后者不符合受益人的真實意思，但對于管理事務的實施過程中兩者應當承擔相同的義務，否則會造成法理邏輯的混亂。例如，甲將10萬元的相機委托乙保管，丙見此相機遂提出以12萬元購買，乙為甲將此相機賣給丙，若乙不承擔向甲的管理利益的通知、交付義務，那么甲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只能請求10萬元的相機損害賠償，剩余的2萬元歸屬于乙，那么法律地位上不適法管理人優越于適法管理人，這樣處理顯然不妥當.

（二）不適法管理人的責任

依據前文所述，當受益人選擇主張享有管理利益時，不適法管理人享有依據《民法典》第980條向受益人請求費用償還有限權利。但是受益人行使權利是自由的，如若受益人不主張對管理人移轉管理利益的請求權，根據不適法無因管理行為的性質，受益人既可以選擇不當得利作為請求權基礎請求返還管理人占有的不當利益，也可以選擇依據侵權法主張管理人承擔侵權責任。

然而，根據《民法典》侵權責任編，侵權責任的歸責原則分為過錯責任（包含過錯推定）與無過錯責任，如果受益人選擇后者，那么管理人應當承擔過錯責任？抑或是無過錯責任？由于我國《民法典》對承擔無過錯侵權責任情形是明文規定，在沒有特殊規定的情形下一般適用過錯責任原則，但不適法無因管理人在管理他人事務時主觀上并沒有過錯，要如何適用過錯責任原則對其歸責？根據侵權行為構成要件中過錯的認定標準，不適法無因管理人的過錯，應從客觀考察其管理行為是否違法。無因管理的起源本就是一種侵權行為，只不過為了鼓勵、獎勵人類互相幫助而將符合受益人真實意思的管理行為認定為合法行為，排除侵權法的適用。而不適法無因管理，本質上還是無因管理，依然能夠排除侵權責任法的適用。因此，不適法管理人不承擔侵權責任。

三、結論

不適法無因管理仍是真正的無因管理，法律對適法管理人承擔的義務與事后追認制度的規定同樣適用于不適法管理人。因此，《民法典》首次將不適法無因管理規定于無因管理這一章節，既體現了我國立法上的進步，又彰顯了無因管理制度安排的合理性。

《民法典》第979條以受益人真實意思區分適法與不適法的無因管理符合“事務管理承擔”與“事務管理實施”的法律邏輯，第980條又給予受益人對不適法管理利益行使權利的自由選擇權，同時也給予不適法管理人相較于適法管理人受雙重限制的費用償還請求權，不僅體現了對管理人與受益人之間的利益平衡，也是對適法管理人與不適法管理人法律地位上的平衡。除此之外，不適法無因管理雖然具有侵權屬性，但它仍然是無因管理，能夠排除侵權責任法的適用，因此，不適法無因管理人，無需承擔侵權責任。

作者簡介：滕慧芳（1996.11-），女，蒙古族，籍貫：內蒙古通遼人，西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2019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專業：民商法學，研究方向：民商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