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退休了,有人打麻將,有人跳廣場舞,有人含飴弄孫,有人滿世界跑,天天朋友圈曬“夕陽無限好”,朱先生獨辟蹊徑:碼字。十年間碼了幾百萬字,且裝訂成冊印刷出版。
不久前,結識朱先生,贈我十年間碼的六本書,驚得我嘴張得久久不能合上。真是汗顏膜拜,百感交集。朱先生說,年輕時在部隊與碼字結緣。上世紀六十年代,朱先生應征入伍。當時最大特色是“窮”,吃飽肚子是所有人夢想。穿上軍裝,有吃有穿,比今天考上985、211令人羨慕。因此他到部隊高興得幾天沒睡好覺,擼起袖子干勁沖天。一次軍報要一個人物通訊,團里指定高中文化的他完成。朱先生不知人物通訊是什么,首長叫干絕不能含糊。想到看過的雷鋒故事,琢磨了一夜,學著寫了一篇七八百字的東西。交上去半個月后,一天連指導員把他叫到連部,拿著報紙指著邊角上一個小豆腐塊,說是他寫的。他激動得一時語塞。
這是朱先生的處女作。從此走上碼字路的老朱,一發不可收,嘗試各種文體。如今的老朱, 還寫詩。譬如《老無錫畫像》:南門豆腐北門蝦/西門柴擔密如麻/只有東門嘸啥賣/蘿卜青菜加生瓜。諸如此類的詩,在朱先生文集里隨處可見。雖然質量不算上乘,寫個上百首,首首不一樣,還真不是燒一點腦細胞就能寫出來的。
最讓我驚訝的是朱先生不會用電腦,一筆一畫寫出六本書,估計現在的無錫沒有第二人。盡管上了年紀,碼興奮了,“老夫聊發少年狂”,熬個半夜三更是常有的事。出書時,拿著稿子花錢請人一一打出來。打多了,打字的女孩熟悉他的字,寫得再潦草都能認出來。
書出來就送人。朱先生不嗜煙酒,逢同事、親戚朋友見面,不遞煙、不請酒,不送禮,他送幾本自己寫的書。
朱先生,全名朱聽德。雖然他的書很難上街面書店柜臺,更上不了熱書榜,但我想,送自己寫的書,應該是人生和生活中一件令人向往和高雅的事。

虹口區鐵琳鋁合金銷售店經營部的陳琳,去年被評為上海市勞模。一個個體戶,怎么會成為上海市勞模的呢?有人感覺很奇怪,但我一點兒也不奇怪。
2020年7月的一天,迎著高溫,我曾跟陳琳到上海市紅十字會皮膚病醫院麻風病病區活動室,為那些坐著輪椅、手拿拐杖的古稀老人理發。這些老人,有的雙目失明,有的缺手或斷腳,也有面部變形等各種病狀。平時生活均有護工照顧。
2015年,醫院為病人理發多年的師傅退休了。后來醫院請了多位理發師傅。他們看到病人后都搖頭回絕了。病人理發成為醫院的難題。
1988年,18歲的陳琳和哥哥從江西農村來上海打工,半年后學到了一些知識和技術,次年在江灣鎮廣粵路租了一間約10平方米的沿街門面,做起了門窗加工修理業務。不久,陳琳又學會了理發。2015年4月,應朋友之邀,陳琳來到皮膚病醫院麻風病病區。病人的情況一一呈現在陳琳的面前。當時他回答了一句:“回去考慮一下。”
當晚,陳琳沒睡好。看到這些病人想想有些害怕。但如果自己不去,這些病人的理發問題仍解決不了。“我是一名新黨員。哪里最需要,哪里最困難,更應該迎難而上!”想好了,第二日,陳琳與愛人和兩個讀初中的兒子商量,家人都支持他去醫院替病人理發。
當首次去醫院為臥床不起的老人理發時,請護工幫助把頭托起,他站在床邊或蹲在地上理發。天熱,一股異味撲鼻而來,有點難聞。但他克服心理障礙,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臟,堅持每月一次去理發。
2015年8月,陳琳成為紅馨志愿服務隊長后,經常帶隊員為老人送禮物,還給老人過生日,并積極參與上海市紅十字會組織老人游覽滴水湖、迪士尼小鎮、廣富林等,扶老人上下車,推著輪椅邊看邊講解。2020年是不平凡的一年,當武漢疫情發生后,陳琳不僅捐款,還向街道黨組織請戰,在兩個弄堂口建起臨時服務點,并從家中搬出桌椅板凳,借來大雨傘,對進出人員進行測溫、消毒、檢查口罩有無戴好。如今,一年多過去。回復到正常生活狀態的陳琳,依舊心心念念他的那些病人。

一個嬰孩,她“在搖籃里哇哇啼哭……誰知道,她是冷了、餓了,還是不開心了。一陣美妙的樂曲響起,那個嬰孩即刻停止了哭泣,而那個神奇的嬰孩,就是現在的我,那個從小愛聽音樂的我。后來媽媽告訴我,在她十月懷胎期間,就是這樣彈著琴兒、唱著歌兒對我進行胎教的,或者我與音樂的不解之緣就是在那個時候締結起來的吧”!當三年級的女孩孫藝聞這樣述說時,我覺得特別的奇妙。
孫藝聞,目前在上海知名度甚高的徐匯區向陽小學就讀。學校門口就是很久以前李叔同、豐子愷和田漢、聶耳曾走過的永嘉路,如今傍晚的弄堂里總是傳出優雅的琴聲。我認識孫同學,是因同為新民周刊資深讀者的范建軍校長請我助力孩子們成立學生社團魯迅知己社。而剛戴綠領巾的孫同學就是最小的知己。孩子們覺得魯迅這位愛吃茴香豆的紹興爺爺很有親和力,還在校園里種了兩棵紹興爺爺筆下贊美的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魯迅喜歡的,知己都喜歡。
去年末,向陽小學魯迅知己社被徐匯區文明辦命名為未成年人文明創建先進集體(全區僅四個)。范校長由此決定在校園里展開一場高品位的文化活動。因為魯迅先生是當年向國民推介貝多芬樂曲的第一支筆,學校音樂教研組就和魯迅知己社的孩子們聯袂展開了紀念貝多芬誕生二百五十周年的慶典,以此致敬不朽。
其中,孫藝聞最為熟悉貝多芬爺爺的多部交響作品及其藝術魅力。她告訴同學們:“在我四歲那年,開始接觸到鋼琴這個西洋樂器,啟蒙老師余文敏就說鋼琴是樂器之父。當時,我只要坐上琴凳,就好像被膠水粘在琴凳上一樣,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有一天余老師為我親自彈奏了一曲《C小調悲愴奏鳴曲》。也就是從這以后,我就莫名地迷戀上了貝多芬的音樂,單純固執地偏愛他的作品。”
隨后,上海人民廣播電臺經典947于去年12月16日舉行了“貝多芬在中國——紀念貝多芬誕生250周年16小時馬拉松音樂會”直播,這是上海文化的神來之筆。
孫藝聞告訴我:“音樂教研組的老師們運用學校‘音樂頻道、藝術教學、午休等時間,讓向陽小學的師生有幸聆聽了這一前所未有的音樂盛會。”她還向我強調說:“這次空前的音樂會直播,近六十位海內外優秀音樂家帶來了貝多芬作品的純正演繹,讓所有熱愛古典音樂的人大飽耳福,也讓我這個小小音樂愛好者在聽講音樂背后的故事。”
這位九齡童,還很自然地詢問我小時候是如何知道貝多芬的。我坦言自己求學時是音樂差生。我是先熟悉圣誕老人,再熟悉外國還有個爺爺叫貝多芬的。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姐姐一樣的初中音樂老師殷亭如常把我留下補課。但是在她眼里,我不是差生,只是頻頻搗亂的“皮大王”。那時我迷上了足球,但她老是讓我去熟悉五線譜。她很爽朗,很親切地給我彈奏了一曲曲貝多芬的著名作品。
她還告訴我關于“扼住命運咽喉”的勵志典故;并強調我喜歡的俄羅斯音樂不是世界的全部。為了啟發我的樂感,她在彈奏關鍵情節時會暫停一下;印象最深的是“磅、磅、磅”之后,她問我:“你眼前出現了什么?”我的回答是:“我的眼前什么都沒有出現啊!”瞬間,她的眼睛里出現了眼淚。然后,就沒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