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窯印花瓷器淺議

王正道

（景德鎮陶瓷大學，景德鎮，333000）

定窯是宋代名窯之一，以其豐富的紋飾而備受人們喜愛，常見的紋飾裝飾技法有刻花、劃花和印花等，其中印花是定窯最為獨特的裝飾技法。印花是用刻有花紋的陶模，在瓷坯未干時印出花紋，一般多為陽紋[1]，制作方式為：先用拉坯的方式做出一個較厚的碗盤形泥坯，將坯體修整成光滑的碗盤形狀，再用刻劃工具在坯體上根據紋飾圖案進行刻劃，坯體晾干后燒制成模。把未干的瓷坯扣在模具上拍打印出花紋，將瓷坯取下晾干，上釉后入窯燒制，最后制作成精美的印花瓷器。

1 制瓷原料與裝燒方式對印花瓷的影響

定窯借鑒了邢窯的制瓷工藝，發展成為宋代唯一燒造白瓷的北方窯口。早期白瓷生產一般通過兩種工藝，第一種是改良胎釉質量，努力尋找含鐵、鈦等著色成分少的原料，使成品的胎體變白，釉變得淺淡而透明，使白瓷器脫離青瓷器而獨立出來。第二種是化妝土工藝，在較粗且顏色不純的胎體上加施白色化妝土，然后再施一層透明釉，制成不同于青瓷的白瓷器[2]。定窯早期采用的也是化妝土工藝生產白瓷，通過化妝土易于遮蓋的特性，可以改變胎體顏色和粗造的坯體，但也容易將胎體的印花紋飾遮蓋，所以早期的定窯瓷器基本采用立體效果明顯的模印貼花工藝。隨著工匠制瓷技藝的不斷進步，唐末五代時期的定窯工匠找到了優質瓷土和制釉原料，并將瓷土和釉料中的金屬雜質提純，生產出較為潔白的瓷器。石灰釉透明度高流動性好，不易在瓷器紋飾的凹陷處堆積，瓷器顯得潔白光亮，滿足了印花瓷紋飾呈現清晰的要求。

唐代匣缽的出現，提升了瓷器的質量，保證了瓷器在燒制過程中釉面的整潔，極大程度地推動了瓷器裝燒技術的進步。五代宋初時期，為了提升瓷器產量，節省窯內空間，定窯工匠發明的覆燒工藝，進一步提升了瓷器的產量，為定窯印花瓷的規?；慨a奠定了基礎。

2 社會文化對印花瓷產生的影響

宋代結束了國家分裂的局面，為防止地方傭兵作亂，朝廷加強了中央集權，采取重文輕武的策略，注重休養生息，人民生活基本安定，國家經濟繁榮，文人和市民階層壯大，社會達到了較高的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

《清明上河圖》展示了汴京繁榮的城市風貌與熙熙攘攘的街市日常，是宋代市場經濟的見證。在繁榮的商業活動與市井生活的背景下，街市中大量店鋪需要造型精美、尺寸一致的瓷器，百姓日常生活中的瓷器也要求實用美觀，因此市場對瓷器的品質提出較高的要求。盡管宋代生產力較前代大幅提高，但就當時的情況來看，極高的產量、卓越的質量和低廉的價格同時并存，似乎是個悖論。當時印花瓷器能夠作為定窯的大宗產品，就是通過模印這種批量化的生產方式，滿足了當時社會對印花瓷的需求。

宋代皇帝大多熱愛書畫藝術，并設立了翰林書畫院，將書畫藝術推向高峰，其中以花鳥畫最受重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黃居寀精工艷麗的花鳥畫風格深受皇家喜愛，瓷器也深受宋代院體花鳥畫的深刻影響，瓷器紋飾多為花鳥魚蟲，紋飾繁縟富麗。另一方面宋代士人階層對瓷器的影響力也不可小覷，文人士大夫所喜愛的梅蘭菊竹等紋飾也出現在瓷器上，借以表達自己高潔的品格。

古時定州盛產緙絲，緙絲的粉本大都來自宮廷，代表了當時的審美情趣，符合宋代纖麗婉約的審美意境。馮先銘先生在80年代論述定窯印花技法時說：“北宋時定州既產瓷器，也盛產緙絲，定窯印花紋飾就來源于緙絲?！盵3]定窯早期盛產刻花瓷和劃花瓷，用刻劃工具在未干的坯上劃出紋飾，風格灑脫飄逸，與寫意畫更為相近，但是生產效率和產量卻不高。印花瓷器與之相反，工匠可以在畫稿上經營位置、推敲構圖，以刀為筆，將緙絲中的最為精彩的紋飾刻在模子上，在模子上印出的紋飾如同緙絲一般，凹凸有致，自然生動，紋飾清晰精美。

表1 定窯印花瓷常見紋飾題材

3 定窯印花紋飾的題材寓意

定窯印花瓷器紋飾繁縟富麗，題材豐富多樣，通過對定窯印花紋飾主題的總結，基本可以歸納為是對富貴繁榮與幸福生活的追求，表現題材上大致可分為植物題材、動物題材、瑞獸題材和嬰戲題材等，這些題材基本涵蓋了定窯印花紋飾的內容。

定窯印花瓷的植物紋飾題材通常包括蓮花、牡丹、菊花、石榴和竹子等，在印花紋飾中以植物題材比例最大。通過對植物的觀察得出花卉的品格，并與人的品性相互輝映，寄托人的思想感情，成為了蘊含豐富文化的創作題材。除花卉題材外，還有石榴、蓮花等象征著多子多福的美好追求。動物紋飾題材一般是魚、鹿、鴨子、鴛鴦、獅子、孔雀、大雁、犀牛和龜鶴等。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逐漸關聯到身邊的動物，通過諧音來暗喻各種吉祥寓意，比如以鹿比喻祿，以有魚代表有余等。靈獸紋飾題材一般包括有龍、鳳和螭等。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自古以來就一直為人們所崇拜，認為龍能夠庇佑家園，驅除災禍。因此由龍延伸出的很多紋樣被裝飾在瓷器上，以期獲得神龍庇佑。鳳和螭作為瑞獸同樣受到人們的喜愛。嬰戲紋飾的主要題材是數個天真可愛的娃娃攀爬于纏枝花卉或纏枝瓜果間，活潑生動小孩紋飾寓意著古人對多子多福的追求。

表2 定窯印花瓷常見紋飾組合

圖1 動植物組合

圖2 動物紋飾

圖3 獨龍紋飾

圖4 植物紋飾

圖5 植物紋飾

圖6 植物紋飾

定窯的組合印花紋飾反映的也都是古人對福祿壽的追求和對美好生活的期盼，通過文字諧音或者民間傳說等方式托物言志，借物抒情。印花紋飾富于變化，主題紋飾一般由一到兩個主要主題紋飾構成，大多是由動物、花卉結合，再配以植物等紋飾輔助裝飾充實畫面，最外圈紋飾多為回紋或變形蓮花瓣紋，瓷器整體充滿藝術氣息。

定窯印花瓷器的題材以動植物結合的題材最常見，主要包括游鴨與蓮花、雙魚與蓮花、大雁與蓮花、鳳凰與牡丹等組合，一般印花盤構圖以動物為視覺中心，周圍裝飾采用花卉纏枝或折枝的方式布局，印花瓷碗構圖常常把植物或動物紋飾置于中心，外圍由植物或動物環繞裝飾(圖1）。其次，定窯印花瓷器還包括動物組合紋飾，主要有龍鳳、龜鶴、鴛鴦、獅子和鹿等，一般的構圖將動物置于碗盤中心，外圍環繞花卉和回紋（圖2）。以龍紋為例，構圖通常是一條飛騰的龍在器物中心，周圍祥云圍繞，以獨龍居多，目前尚未發現有兩條龍同時出現的紋飾（圖3）。此外，定窯印花瓷還有以植物為主題的構圖，一般多以牡丹和菊花較為常見，碗盤的中心的紋飾是牡丹或者菊花，外圍由花卉等裝飾物環繞（圖4），有的印花瓷碗把環繞中心紋飾的圖案分為六格，每個格中由不同花卉組成（圖5）。還有構圖比較獨特的“歲寒三友”印花盤（圖6），松竹菊呈品字狀排列，造型獨特意境高雅。

4 結語

定窯工匠先進的制瓷工藝，燒造出了具有潔白胎體和釉色清透的瓷器，為印花瓷器的產生創造了先天條件，繁縟富麗的紋飾得以在瓷器上清晰的呈現出來。覆燒法的運用最大程度地利用了窯內空間，印模工藝的優勢得以發揮出來，不僅提升了瓷器的產量，統一了產品的大小與規格，而且最大程度地減少了器物的變形，使胎體輕薄的印花器物更加規整。宋代院體畫和定州緙絲定窯的圖案紋飾也給定窯帶來巨大的影響，豐富的裝飾題材將定窯的藝術審美推向了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