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李斯特鋼琴音樂中的民族特色
——以《匈牙利狂想曲》為例

韓晶潔

（鄭州大學 音樂學院，河南 鄭州450000）

一、前言

十九世紀是民族主義盛行的時期，李斯特的創作也在十九世紀中葉后繁榮發展，他的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就是在這一時期創作的，這部作品是他愛國主義的結晶。李斯特一生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國外度過的，但他的一切活動一直保持著和祖國的密切聯系，他說自己從搖籃到墳墓都保持著一顆匈牙利的心。[1]

李斯特憑借個人獨特的音樂造詣創作出許多愛國性旋律，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全都取材于匈牙利的民間音樂，是經過城市流行歌曲的改編和發展而寫成的。他把簡單的民歌或民歌的音樂語言提高到富有高度藝術性的程度，并以此反映匈牙利人民的豐富情感。同時，他運用鋼琴音樂創作表達了自己熾熱的愛國情懷，向世人展現了對民族解放運動充滿必勝的信心。

二、李斯特鋼琴音樂中民族特色的來源

李斯特鋼琴音樂中的民族特色主要來源于匈牙利的吉普賽民族。吉普賽人熱情、灑脫，終年在城市與鄉村之間流浪，內心保持著對類似于蒙古族人民游牧生活的向往，李斯特被吉普賽人這種能歌善舞、浪漫豪爽的英氣所打動。此外，他還對匈牙利和吉普賽民族有著特殊的情感。十九世紀四十年代，在外求學的李斯特聽聞匈牙利的首都佩斯城被泛濫的多瑙河沖毀，抑制不住思念之情，毅然回到祖國。當他踏足于匈牙利的街道時，被耳畔傳來的吉普賽藝人的演奏聲所感染，匈牙利的民間音樂也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因此，他要在鋼琴創作中采用吉普賽音樂特有的節奏和旋律，創造一種獨特的音樂風格。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前往城外拜訪吉普賽民族的營地，同他們一起生活，了解其歷史和生活習慣，在夜晚的熊熊篝火下觀賞歌舞表演，并用音符把吉普賽民間歌曲和器樂曲記錄下來。

李斯特鋼琴音樂中民族特色的來源還包括在思想上的吸納，主要來自黑格爾。黑格爾強調音樂內容作為美學的重要性，其倡導者和實踐者皆來自音樂，除了音樂規律之外的幾個因素，一些外部的目標應該反映在評論中并明確指出現實。李斯特曾說過：“藝術的形式是放置無形內容的容器，是思想的外殼、靈魂的軀體。因此形式應當細加琢磨和適應它所包含的內容，內容應當透過它使大家都看得清楚。……沒有感情的內容形式只能滿足我們的感覺，只不過是手藝匠的制品”。[2]《匈牙利狂想曲》第八首的前兩小節是一個升c小調的即興宣敘式的短引子，其速度緩慢，節奏自由，是慢板的隨想曲風格。這種風格有著從容的節奏和一定的紀念性，飽含深情，體現了鋼琴藝術的真正意義。

三、民族特色在《匈牙利狂想曲》中的體現

（一）音樂素材取自匈牙利的民間音樂曲調

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的曲調取自匈牙利的民間音樂。為了研究這些民間曲調，他搜集了許多長期居住在匈牙利地區的吉普賽音樂家的觀點來進行創作，作品中較為有名的是《21個匈牙利主題和狂想曲》，它是《匈牙利狂想曲》成稿的基礎部分。相較于傳統的奧地利音樂，匈牙利民族音樂獨特的音樂語匯和結構給予了李斯特豐富的創作靈感。在十九世紀前，匈牙利民歌大多使用五聲調，這些旋律之間雖表達的內容不同，但都帶有簡樸的鄉村田園風情和匈牙利城市民間音樂的獨特色彩。在選取民間題材上，李斯特通過收集吉普賽民族的民歌、匈牙利民間器樂曲和舞曲，以及當時十分流行的城市歌曲的曲調進行創作。在這些曲調中，有的被直接作為其中一個重要的主題，有的則是運用裝飾音或者模進、反復等手法，塑造鮮明的民族形象。例如，在《匈牙利狂想曲》第九首中，第46-47小節交替出現了倚音、顫音和琶音，營造出一種自由而又神秘的色彩，體現了吉普賽民族熱情豪爽的性格特點。

（二）調式音階巧用匈牙利民族特有的音階體系

李斯特在《匈牙利狂想曲》中，以大小調音階體系為基礎，并大量使用匈牙利民族特有的音階體系，用不同的音樂片段來展現傳統吉普賽民族的特點。吉普賽的民族音階采用的是匈牙利的一種小音階，相當于傳統和聲音階中升高Ⅳ級音的和聲小調，其特征是包含兩個增二度間隔，分別是Ⅲ級和Ⅵ級、Ⅵ級和Ⅶ級。如譜例1所示：

譜例1：

李斯特以這樣一種方式總結了吉普賽民族的音樂，“在歐洲和聲學中具有非常罕見的音程，包括增四度，減六度，大七度和增七度。”[3]李斯特借鑒了吉普賽音階的特點，并且創造性地將其運用到《匈牙利狂想曲》中。例如，在《匈牙利狂想曲》第一首中，第74至76小節出現了一個即興的快速的吉普賽音階，再加上六連音和七連音的節奏型以及裝飾性的過渡句，顯示出吉普賽特殊的音響風格。

（三）運用匈牙利“查爾達什”的自由結構

在李斯特創作的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中，大部分曲子都采用了“Chardash”（查爾達什）的結構。匈牙利民間舞蹈歌曲可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Lassan”（拉散），意思是緩慢，這是一種由男性樂師制作的華爾茲，舞蹈音樂充滿歌唱性；另一部分由“Friska”（弗里斯卡）組成，意思是清新，這是由二重奏完成的，具有強烈的節奏感，給人以生動活潑的感覺。“查爾達什”主要由這兩種結構組成，李斯特在運用匈牙利民間舞蹈時采用了多種組合和變化形式，使得匈牙利民族的幻想和熱烈體現得淋漓盡致。

例如，在《匈牙利狂想曲》第二首中，以“查爾達什”的結構可以將其分為速度和情感兩個主要部分，“Friska”（弗里斯卡）部分是小調，速度較為緩慢，規模相當于一個舞曲的引子，像是男子在憂郁、傷感地跳著圓舞曲，具有歌唱性。“Lassan”（拉散）與“Friska”（弗里斯卡）相反，它是快速的大調，由若干個段落組成，像是自由的雙人舞，有時還會伴隨著突如其來的跳躍，這些都展現出匈牙利人民真實而豐富的民族情感。

（四）節奏借鑒匈牙利大量民間舞曲形式

在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中，許多主題和節奏都與匈牙利的民間舞曲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系。李斯特在創作中繼承了匈牙利民間傳統的舞曲節奏形式，并在創新后使音階的處理更加豐富。匈牙利語言習慣將所有重音落在第一個音節上，農民唱歌時常常在第一句詞之前加上一個或幾個音節，形成弱起。此外，還有一些曲調與匈牙利民間舞蹈節奏相互配合，運用四分音符與八分音符組合的節奏模式，隨后再重復。例如，在第六首《匈牙利狂想曲》當中，李斯特在開頭部分反復模仿八分音符和十六分音符的節奏型，并使之發展為帶有休止符的節奏型。

李斯特為《匈牙利狂想曲》加入了復雜多變的舞蹈形式，使得《匈牙利狂想曲》成為不可代替的存在。李斯特曾經描述過匈牙利的民間舞蹈：“他們的舞蹈，柔和而靈活，激昂和鼓舞人心的動作總是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包含一種新的節奏形式，一種有意義的和意想不到的變化，某種節奏不可預知的影響。”[4]在新的節奏形式中，匈牙利舞曲獨有的節奏成為堅定的力量。

例如，《匈牙利狂想曲》第二首第179-188節，f力度的附點節奏十分穩定有力，形成進行曲般的風格。這種獨特的節奏廣泛應用于整首曲子中，并且生動形象地將匈牙利民間舞曲的活潑靈動融為一體，讓聽眾深刻感受到匈牙利音樂的魅力。

（五）題材主題不乏歌頌民族英雄

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也有向民族英雄致敬的部分。當時頗受匈牙利人民尊敬的匈牙利王子“Lakzi”（拉科奇）是反抗外來壓迫的民族英雄，李斯特被他所代表的匈牙利民族崇高的愛國精神所感染，創作出第十五首《匈牙利狂想曲》獻給拉科奇王子。

這首曲子由李斯特的管弦樂曲《拉科奇進行曲》的主題部分改編而成，李斯特充分運用匈牙利民間音樂元素，精湛的創作技巧塑造出匈牙利人民頑強抵抗侵略者的光輝形象，使拉科奇的英雄性格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一系列激進的序幕基于八度與和弦，節奏切分簡潔，如戰場上的行軍一般強有力地推動了音樂主題。當強烈的節奏達到高潮時，一幅奔騰千里的場景便展現在眼前，幅員遼闊的場景無不體現出強勁的動力，展現出豪情萬丈的英雄氣概。

四、結語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民族音樂是一個永恒的話題。在李斯特的鋼琴音樂中，民族與世界的交融展現出音樂文化的恒久生命力。李斯特在《匈牙利狂想曲》中融入了匈牙利民族民間音樂，并把匈牙利民族音樂提高到世界的水平。除了引用匈牙利民族特有的調式音階、曲式結構外，他還在題材、主題和節奏等方面有所借鑒和創新，其濃厚的民族情結也是凝聚于此。

李斯特的這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深情地訴說著匈牙利民族剛強勇毅的豪情壯志，寄托著對祖國的無限熱愛，為世人勾勒出一部具有民族風韻的史詩。

以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為例，其所展示出的愛國情懷對我國社會音樂文化有一定的啟示。民族音樂文化是一種民族精神和價值追求的最完美的音樂表達，社會音樂文化建設的各個方面都應該融入到其中，取民族音樂之精華。我們需要在中西方音樂文化交匯的背景下，借鑒李斯特等音樂家關于西方民族音樂的理論，并適當加入體現民族音樂文化內涵的藝術手法，發掘我國民族歌曲和民間樂器的內涵，促進我國社會音樂文化的繁榮。